那人牙子一听自己要落入这暴躁小爷的手中,连连哀嚎。秦游刚被那一声“嫂子”给刺了,心中有些郁闷,听见这两人给自己处置,这才舒服了些,眼都是森森的笑,看得他们心里发。 “你们不是很喜卖人吗?行呀,那就把自己也卖了吧,正巧,我家煤山缺人手,哟,看看,身强力壮的,就去那帮帮忙吧。” 两人听见是那又苦又累还随时可能被山石埋了的短命活,吓得喉咙一,直接晕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谢放和阿卯是一起回府的, 韩光闻讯赶过来,见阿卯脸有细碎伤痕,手上成了两团白纱布团, 得手都瞧不见了, 问道:“阿卯,你这是跑去了哪里?” “想去山上找点草药, 结果不小心滚下了山,晕了大半天。” 韩光皱眉说道:“可有人说看见你从后门出去, 还被大汉给架走了。” 阿卯讶然:“看错人了吧, 我的确是从后门出去的, 但没看见什么大汉。那大汉什么的,要么是在我前头,要么是在我后头才出现的吧。”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 韩光也信了她。旁边的小厮说道:“还好不是真的,你都不知道,你失踪的这大半天,加上有男子出现的传言, 都在府里说开了,说你跟人……跟人私奔去了,说得话有些……难听的。” 韩光还是头一回听说, 偏身拧眉问道:“为什么这件事会传开?” 阿喜跟他提了后,他就直接告诉了谢放,按理说不会有其他知道的,可这会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他突然怕谢放误会, 立刻说道:“肯定不是那丫头说的。” 那丫头指的是阿喜,他怕谢放误会阿喜进而误会柳莺,忙做了解释。谢放明白,他知道是翠蓉散播的谣言,她想将阿卯的清誉彻底毁了。 阿卯暗暗一惊,还好回来的路上跟谢放商量了,没有说出真相,而是隐瞒了这件事,否则就算赶走翠蓉,也会将这件事坐实。私奔是假,但和男子在黎明时一起离开,真是百口莫辩的事。 论险和歹毒,她当真比不过翠蓉。 话还没说到一半,又有人急匆匆跑到宋大夫这来,还没见到人就先喊了阿卯的名字。 姑娘的声音高扬而朝气,别说阿卯,就算是宋大夫都听出是谁了,远远就拦住了她,板着脸让她小声些。 桃花抱歉应声,又跑了一小会才到阿卯待的房间,这一看见她,就气道:“你怎么又把自己伤了,要留疤痕,丑死你!” 她骂完后,才发现韩光和谢放都在这,又急忙跟他们问安。 韩光不在意这个,见阿卯回来他也像完成了任务,就出去了。 片刻那药童端了药进来,谢放便将阿卯给桃花,自己也出去办事。府里传开的谣言,也该制止制止。 只是这一个下午,他都没有看见翠蓉,许是怕事,躲远了。他也不声张,只是问了问丫鬟她去了哪里,丫鬟说翠蓉好像看病去了,他便道“天冷,是容易得病,她回来后,你跟她说,下回离府,要跟我说”,就没再追问。 已至傍晚,天渐沉,寒冬的天总是黑得特别快,不过半刻,天就完全沉下来。 廊道已经点上了灯笼,映照两旁园林,映得树木、假山的影子在地上斑驳错。幽幽长廊中,有人在低声唱着童谣。 童谣轻缓,从一个成年男子的嘴里唱出来,多了几分厚重,不似孩童唱得那样清亮。 谢放闻声驻足,长目远投,看向那蹲在院中鱼池边玩石子唱童谣的男子。鱼池岸边铺有石头,但水势今高涨,已经浸了那男子的鞋,男子浑然不觉,还在玩着手中的石子。 谢放默然许久,终于收回视线,提步缓缓往前走,没有打算过去。忽然男子“喂”了一声,朝他喊。 “石子掉了,被鱼吃了。” 谢放没有停下,那人又朝他招手,不知是不是蹦得太厉害,脚踏在水上的声音哗啦作响,像是要掉进水池里。谢放本来已经快离开那,听见水声,又猛地折回,走到鱼池边,一把抓住韩家大少爷的胳膊,直接扯回干燥岸边。 “大少爷回房吧,鱼池水深。” 韩岳将手中石子一个一个放他手上,说道:“这是给你的,少了一个,不过没关系,明天我找四弟一起磨一颗很圆很圆的给你。” 谢放看着手中磨得浑圆的石珠,本是五颗的,但现在少了一颗。他将石子递去,说道:“我不玩这些。” “不玩,那就拿去看吧。”韩岳拍拍他的肩头,踩着漉漉的鞋子离开了鱼池,看方向,是要回房去了。 手上的石珠还沾着水,拿在手上有些,更显得石子冰凉。 谢放盯看许久,手掌朝下,那石珠滚滚落在青石上。青石坚硬,石子又是从高处直接砸落,有些质地不好的,已经砸成几瓣,碎成了渣滓。 鱼池的水因鱼儿游动,时而扑上岸边,淹没石子,将碎渣带入池中。将谢放的鞋子也浸了一些,他察觉到脚底寒凉,便离开了这。 阿卯失踪了半的事传到韩老爷耳中,他也没什么想法,不知是不是太过劳,不比壮年时有神气了,总觉疲累。 夜里睡得明明很沉了,突然一个灵就醒来,惊得他坐在上大口大口气,背上全是冷汗。 这晚韩老爷又醒了一次,他心神不宁地起身又多焚了一抹沉香,坐在桌旁闻了半晌,心绪才稍稍平复了些。 他做噩梦了,那出现在噩梦里的人,全都是以前的人。 二十余年前,韩氏族人在当地颇有名望,他也是少爷出身,自小锦衣玉食。谁想年少时,天灾人祸,导致韩氏宗族几近覆灭。他仍记得当时跟着母亲去借钱时,那些人冷漠的嘴脸,还道——“这便是你韩家的报应啊”。 报应? 自古便是弱强食,他们韩氏宗族在当地有权势,为韩家争尽利益,有什么错。 梦境忽转,就碰见了邵家人。 梦境再转,便梦中惊坐起。 时太久,就让人忘了以前的事。如今猛然想起,他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正直壮年,怎么可能这样神不济,就连那已过六十的贺掌柜,整喝酒取乐,也没有一点问题。 韩老爷想得冷汗涔涔,曾经狠狠咬人一口的他,突然就疑神疑鬼起来——难道,有人在给他下毒? 他惶恐不安,细想大宅里的每一个人,竟都有嫌疑。再细想,不知为何出现了谢放的脸。 谢放……韩老爷摇头,不可能是他,他这几个月来暗中贪图的钱财不少,是为了钱来的,只是比起他做的事来,这钱不算什么,韩老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脑袋,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或许只是过于疲累,罢了,明找宋大夫瞧瞧吧。 翌早上,韩家人一起用早完早饭,韩老太太就道:“我儿,你面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韩老爷说道:“做了噩梦,已经喊了宋大夫来,等会用过早饭就回房去。” “也是该好好歇歇了,别太累。” 老太太字字都恳切真心,看得韩二夫人梅氏心中冷笑,和丈夫回房,便道:“老太太一口一个‘我儿’,像是她眼里只有一个儿子。” “娘是偏大哥,谁让大哥的确有本事。”韩有焕一点也不嫉妒大哥,反倒为自己能够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吃喝玩乐而高兴。他这大哥,要一辈子养着他,他敢不养么?当然不敢,哼。 梅氏气道:“易儿就是这么被气走的,就是你不作为,你窝囊一辈子就算了,还连累儿子!” “易儿外出前,答应我们会去考功名,这是好事,韩家才多大,留在这也没用。” “考功名?”梅氏冷冷哼笑,“你我听过的人里头,考功名的还少么,可是再厉害,没有一个背景家世,也别想做大官。做小官的话,也没几个钱,还不如从商,你家,我家,可都是商人,子过得比当官的好多了。” 韩有焕是懒得管这些的,他只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过好子,也没那些大抱负大志向:“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瞎心什么。” 梅氏听了心中恼火:“你自己窝囊就算了,还要易儿也跟着你一样窝囊!你这个懦夫,一辈子都一事无成,我瞎了眼了嫁给你。” 她骂得太狠,韩二老爷不住辩驳:“我窝囊?我懦夫?我……” ——他若说出他所做的那件不懦夫的事,非得将她吓死不可! 韩二老爷止住了话,他不是个冲动的人,不该说的也就打住不说了,又恢复了懒得理会一切的神情,看得梅氏更是懊恼,痛骂道:“我嫁给你,真是瞎了眼!又要过年了,年后回娘家,我又要抬不起头来做人,你是窝囊废,窝囊废!” 韩有焕被念得不行,几次想打断她的话,又被她狂轰滥炸给堵了回来,最后自己也窝了一肚子火,不想再待在这院子里,去了外头透气。 “处处管着我便罢了,还要这样数落我,什么抬不起头来,有什么丢脸的,多少人拼死拼活,还吃不上一口。” 他坐在院子里骂骂咧咧,一会才想起到他溜鸟的时辰了,他摸摸钱袋,没银子了,想了想就跑去找兄长拿钱。 此时宋大夫正在给韩有功看病,他仔细把脉后皱眉说道:“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韩老爷你该好好歇歇才行,别疲于奔波生意上的事,多休息吧,把能放的都放下。” 韩有功听见要放下生意,拧眉问道:“这得歇多久?” 宋大夫说道:“年后再走动吧。” 韩有功讶异:“这都年底了,正忙的时候,这得没了多少生意?” 宋大夫板起脸道:“韩老爷既然不愿听宋某人的话,就别留我宋某人在这。” 韩有功知道他脾气臭,只是他的医术的确了得,外人想请都请不去,他不想留也绝对会有一大堆人接他走,所以他忍了这大夫的古怪脾气。 他让下人送宋大夫回去再熬药,就见唯一的弟弟进屋,这连门都不敲了。他心有不悦,问道:“做什么?” 他态度一点都不亲近,可韩有焕不在乎,他笑嘻嘻道:“没钱了,我看中了一只鸟,想买回来养养。” 刚被宋大夫下了通牒不能应酬要好好休息的韩老爷听后,脸顿时黑了:“这个月账房没有给你们二房月钱?我私下都给了你七八次了!” 韩二老爷仍是嬉笑:“给一些吧,大哥,那鸟儿贵得很。” “没钱学人家养鸟做什么。”韩有功被他要钱要得不胜其烦,偏是不想给他。 韩二老爷说了好几次,见他真不给的模样,笑意渐渐僵在脸上,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大哥,你不好这样吧。” 韩有功对他厌烦至极,可看见他面幽森,也略有迟疑。但想到他屡屡狮子大开口,当真烦人,又因一大堆生意要放下,总觉钱财拿得心疼,就冷着脸和他僵在了那。 韩有焕不由惊讶他兄长竟然真不打算给他钱了,这有一就有二,现在要不到,以后就更糟糕了。 “哥,我这命都可以借你赌一把,可你竟然连一点钱都不肯借我。” 这赤丨丨的的威胁令韩老爷更是厌恶,韩二老爷又嬉笑道:“大哥不要气,不要气,我这就走,不买鸟儿了,以后再也不找您拿钱了。” 他说完就真的要走,韩有功一见,终于把他喊停,沉声:“我给你就是了。” 韩有焕笑颜灿烂,连声跟他道谢。等他一出门,就冷笑,想不养他们二房,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韩老爷气恼自己的弟弟, 可再怎么生气也没有办法,把柄在他手上,他总不能灭弟弟的口。 更何况像他弟弟那种人, 就算他一辈子不会说话了, 恐怕也留有后手。韩老爷不能冒险,只能继续养着他这贪得无厌的弟弟。 心中正焦躁着, 外头有人喜跑来跑去的嬉闹声,让韩老爷听得更是头疼。他眉心, 那闹声不止, 突然那两人撞入屋里, 惊得韩老爷脑袋“嗡”地一响,他怒然拍桌:“别吵了!出去!” 韩岳和韩成立刻噤声,不知所措。韩老爷瞧着自己的儿子, 一个傻子一个年幼,言又止,收了火气,摆手:“来人, 把少爷们带下去。” “爹爹您不高兴吗?”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