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说到一半时,阿卯已经猜到了,她心中的怒意远比害怕更甚,她甚至想,借着她丫鬟的身份,也去毒死韩老爷,为谢放报仇! 可如果谢放要那样轻易地让他死,那又何苦在韩府做管家。谢放的目的,很明显并不是这么简单。 联想到他所做的种种事情,阿卯可以肯定一件事——将当年邵家所受的苦,通通还给韩有功,甚至要加倍偿还! 可是她不解一件事,不安一件事,她怕谢放报复的人太多,后去了阎王殿,阎王反而要定他的罪,给他加罪业。她轻轻离怀,轻声:“韩夫人、大少爷和琴姨娘他们,跟这件事并没有瓜葛,可韩夫人变成今这般,似乎……跟你不了关系。” “嗯。”谢放说道,“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怕我牵连无辜的人。” 阿卯没有掩饰,直白道:“是。” “你可知道韩夫人是什么人?” “什么人?” 此刻谢放眸光更冷,说道:“我母亲的表妹,我的表姨母。” 阿卯几乎被惊得恶心:“她……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没有她的帮忙,韩有功又怎么能如此顺利地骗取邵家的信任?她当年要嫁给韩有功,家中反对,她便来求我母亲,以死相,我母亲唯有答应。可谁想她背地里寻了我外祖母家,也就是她的姑姑,说是我母亲怂恿她嫁给个下人。我外祖母听后大怒,便跟我母亲断绝往来,可这件事,直到邵家落败,才真相大白,我外祖母听说后,活活被气死。” “这计策好歹毒……如果不是你母亲没了娘家人,或许邵家也不至于落到那种地步……”阿卯听得心惊,听得震惊,更觉可怕,恶心得快要吐出来。 “阿卯。”谢放看她双眸,低声道,“我所报复的每一个人,都是罪有应得。” “我信你。”阿卯定声道,“你做的事,我都信。” 这是谢放最想听的话,也是最让他宽的话。 “阿卯想和您一起并肩向前,所以若阿卯可以帮忙,你定要跟我说……管家,后你再不是一个人了。” 谢放怔了一怔,身子娇小的姑娘,却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心,在支撑着独行已久的他,温暖了他冷漠了十五年的心。 他伸手捧了她的脸,在她上,重重印了一记。 往后的路,他再不会孤苦独行。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谢放的手捧着她的面颊时, 那手很冷,齿炽热,却依旧掩饰不住他心中的寒凉。 哪怕过了十五年, 他也没有办法忘记家仇。 阿卯懂他背负这血海深仇的痛苦。 想来, 那韩有功初入邵家时,谢放还未出生, 出生后待他好的管家,却是个地狱恶鬼, 戴着面具, 将邵家的一切掠夺。那时的他, 尚且年幼,却要背负血海深仇。 阿卯心疼他,她第一次这样心疼一个人。十五年前, 他也不过八岁的年纪。二十五年前韩有功被捡回邵家,次年他出生,本可受尽疼,继承家业的少爷, 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 阿卯听得心中有恨,久久不能释怀, 她看着谢放,字字认真:“我要跟你一起报仇。” 谢放从那血海深仇的回忆中收回思绪,怔然看着眼前的姑娘,他知道, 自己没有喜错人,他喜的姑娘,远比他了解得还要更勇敢。秦游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知道韩有功是那样可怕的人,你怕吗?” “不怕。”阿卯是怕,但厌恶更占上风,她甚至觉得,再次面对韩有功,反而可以更坦然,因为看透了一个人的本质,心中便不再将他当做高高在上的韩老爷,而是一个丧尽天良的恶人。 对恶人,她为什么要觉得可怕,只会觉得恶心! “阿卯……”话到嘴边,谢放竟不知要说什么。他对阿卯,甚至是有的,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或许在报仇之后,他便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而今有了阿卯,他就知道,复仇之后,他要做什么。 他要带着阿卯离开,两人改名换姓,去一个新的地方,安定地过子。 阿卯想到他之前的三年之约,便试着问道:“管家,你要用三年的时间报仇么?” 谢放摇摇头:“一年。” “那如今也过了四个月了。”阿卯低眉稍想,说道,“韩府上下已经信了你,而韩夫人也大权旁落琴姨娘,韩二少爷上位,韩三姑娘自缢,韩三少爷离府,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放答这个问题之前,先说道:“三姑娘自缢的事,与我无关,我想,幕后指使的人,大概是三少爷。” 阿卯愣住:“三少爷?” “兴许是因为,三姑娘害过你。” 间接背上一条人命,阿卯的心里不大舒服,但当初她怀疑过这件事是不是谢放所为,毕竟当时还不知道他待在韩府的动机,如今知道与谢放无关,她反而安心了些,谢放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三姑娘当年还没有出生,谢放又怎么会将账算在她的头上,要她的命。 她轻轻叹息,又问:“你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谁?” 谢放答道:“二老爷,韩有焕。” 阿卯讶然:“二老爷为人怯懦,也助纣为了?” “他只是对韩有功对韩二夫人怯懦,他自己又怎么会是个怯懦的人……为了钱,他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谢放的声音又沉重起来,“当年就是他,领着所谓的山贼,将我们邵家的后路斩断,杀了我娘……” 阿卯一惊,心中沉痛,她捉着谢放的手,声音轻轻发抖:“那些人,比鬼还可怕……比鬼还可怕……” 谢放探身搂住她,这些事,如果是一般的姑娘,早就惊叫了,就算是当年秦老爷秦游听了,也是气得发抖,气得大骂。 阿卯想到这十几年来,她的主子竟是一个恶鬼,就觉得浑身发冷。那韩老爷是吃人的鬼,那韩家里里外外,都是会吃人的。 “你要怎么做,我可以帮什么忙?” “不必,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谢放只要能自己办到的事,都不会想让阿卯涉足其中。对付韩有焕,他在入韩府前,早有计策。 阿卯看他,问道:“你告诉我这些,仅仅是想告诉我,你的身世?”她本以为,她能替他分担什么,替他做些什么。 “嗯。”谢放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语,“我喜你,阿卯。” 阿卯心有热淌过,淌至眼眶,她也低低轻语:“我也喜你。” 心有千千结,山有万万险,但世上总有一人,会不惧这些,解开心结,越过万难,千里来见。 秦游本来就是个热血的小少爷,听见谢放说那山上的两人是人牙子,又想到他们伤了阿卯,等找到他们,就先痛打了一顿,这才让下人押着他们下山,去了秦家的一座小宅。 到了那,谢放已经过来了。那两个在山上冻得半死,又被痛打,这会有些半死不活,见了谢放,认出这个人就是片刻就卸了他们的胳膊和腿的男子,立刻像见了鬼,鬼叫着往后滚。 秦游一脚踩在朝外头滚的人,说道:“你再滚,我就把你钉在地上。” 人牙子立即不敢动了,尔后就见一个人站在一侧盯看自己,那人面上光,眼中寒霜刺人,刺得他喉咙干涩,活似身上被他剜了千百刀。他求饶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偷袭你。” 谢放冷声问道:“是谁让你们抓阿卯。” “阿卯?阿卯是谁?” “那个韩府的丫鬟。” 人牙子求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有个人过来,说了那阿卯的事。那人说她无父无母,就算抓走了也不会有人追究。做我们这一行,长得好看,又没至亲,最好下手。我们一时没忍住,就过来抓人了。谁知道还没逃出横州城,大爷您就来了。” “那人是男是女?” 人牙子说道:“他把身体裹得紧,脸也遮住了,看着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虽然装作是男的,但我瞧着,就是个姑娘。还有,那她说了,到了那天她会将阿卯姑娘引出府里,让我们在那个时辰过去就好。我们就埋伏在那,果然看见她从后门出来。”他说完,像是抓到了什么可以让对方放过自己的办法,急忙说道,“对!你们去问阿卯姑娘,那是谁让她离府的,就是那人了啊!” 秦游问道:“谢大哥,阿卯呢?” 谢放微顿,朝他注目,意味深长。秦游顿了顿,只好改口:“嫂子呢?” 谢放这才道:“在里面。” “里……”秦游探头往这屋子深处看,果然看见那帷幔后面,有一角裙摆就在那。 阿卯缓步走了出来,脸有些红,什么嫂子,八字没一撇,有一撇也没成亲。她跟秦家小少爷并不太络,所以听见这叫法羞得很,可谢放似乎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叫法。 谢放唤她过来对质那两人,说道:“阿卯,是谁让你离府去后门的?” “就是阿颜那小丫头。”阿卯自己先否定了,“我待阿颜好,她平也懂事善良,不会做这种事的。更何况,她哪里懂这些。而且,他们说那人有十七八岁,阿颜只有八岁。” 谢放点了点头:“但叫你的的确是阿颜,可又肯定不是她,所以唯有一种可能,有人骗了阿颜,让她将那些话转述给你。你对阿颜没有戒心,所以很轻易就信了她,还去了后门。” “可那人不怕我问阿颜,指认他?” “你忘了,你被人牙子掳走卖了,后还有可能回到韩家么,所以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认定你是一辈子回不来了,所以才用了这种一查就会馅的法子。因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只有他。阿颜还小,我想他有法子控制得住阿颜没办法说出当天的事。” 阿卯心觉恶寒,人牙子是做什么勾当的谁都知道,那人是要毁掉她的清白么? 她定下心来,思量片刻说道:“跟我有仇,恨我入骨,还清楚知道我早起作息,又能说动阿颜的人……”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人的脸清晰的烙在她的脑海中,“是翠蓉。” 谢放略觉意外:“她竟然还敢招惹你。” 阿卯有些难言地看看他:“大概她是觉得,我和你已无瓜葛,没了你这个靠山,你也不会再过问我的事,所以才肆无忌惮对我下手。” 谢放顿了顿,没想到这件事还有自己的缘故,他拧眉说道:“她也是蠢。” 就算他和阿卯真无瓜葛了,她无端失踪,他也会去找她,查出真相。大概是因为翠蓉不曾过人,所以将那份情看得比鸿还要轻。 可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的计划未成功还好,如果成功,谢放定会要了她的命。但如今看来,翠蓉这个人,也不能留在韩府,否则以她的小肚肠和那股蠢劲,只会再次威胁到阿卯。 阿卯想到翠蓉竟然对自己做出这么毒的事,便觉如鲠在喉,有刺在手,扎得她里外不安:“不能留翠蓉在韩府了。” 秦游冷哼道:“她不是想卖了阿卯么,那我们也把她卖了。” “卖去青楼么?”阿卯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说法,只是同为姑娘,她作恶,她不想学着作这种恶,报复的法子千千万,阿卯想用更好的法子,而且哪怕真将翠蓉卖去青楼,她仍然有许多法子可以逃出来,到时候还是个后患。 “会有后患。” 听见谢放这么说,阿卯想两人想到一起去了,这种心有灵犀,让她心悦。 秦游说道:“不让她回来就好,谢大哥,这件事你给我去办,不卖去青楼,我也能将她困在一个地方一辈子,她人心险恶,阿卯……嫂子也没对她做过什么吧,她却要这样毁掉一个姑娘。” 谢放曾将三姑娘困在荒山的尼姑庵上,便是吃透了她的格,要她一世忍受背弃所带来的孤独,但如果是翠蓉,那她最在意什么?会觉得什么是最痛苦的? 应当不是那种荒凉的孤苦。 而是膨的嫉妒心无法得到缓解,膨到自炸时,才是最痛苦的。 她几次针对阿卯,想来也有他的缘故,那他就是催化翠蓉那颗嫉妒心的毒丨药。 “我来做。”谢放说道,“阿卯,我们去韩家。” 阿卯点点头,秦游话问道:“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置?” 谢放说道:“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但你暂时留他们一段时间,等解决了翠蓉的事你再有所动作。”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