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爹爹就不在家了。 前几天,娘也病倒了。 骤然之间,萧便觉得,自己该长大了。以前有父兄撑在自己的头上,而接下来,只怕便要由自己来当家作主了。 别看娘出身大家,平时看起来也是极有见地的一个人,但萧却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自小培养而来的一些习惯。论起管理一个家,经营家里的生意,那娘的确是一把好手,但这些都是对内的。 一旦外部真有了什么事情,娘还真没有什么主意。 就像现在一般。 娘是聪明的,或许她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要不然,这场病怎么来得这样突然,这样的凶猛? 身后转来了轻盈的脚步声,萧没有回头,她出神地看着池塘那透明的冰面之下,一尾金的鱼儿摇头摆尾地游来游去,不时拿喙碰触着冰面,那双眼睛,似乎正在看着萧。 以前萧经常站在这里喂这些鱼儿,或者这些鱼儿已经认得她,想要游上来接受她的投喂,但却有一层透明的屏障,挡在它们的面前。 “三娘子!”隔着数步,吴可停了下来,躬身道:“兵部那边传来了消息,京畿路郑雄的兵马,已经被下令转往陕西了。还有河东路,秦凤路的兵马,也准备向陕西路移防,文书已经送出去了。” 萧身子晃了晃,本来冻得通红的脸庞,瞬间便血褪尽。 “还有,三娘子。”吴可抬头看了一眼萧,有些担心地向前跨了一步,“枢密院里的朋友传出来消息,张超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汴梁。” 萧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泪水却是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已经不大需要其他的佐证了,吴可带回来的消息,基本上已经证实了一件事情。 爹爹已经不在了。 京畿路,秦凤路,河东路的兵马,都在往陕西路移动。而陕西路现在已经不再是大宋的边境了。自从李续被萧定干掉之后,陕西路就再也没有外敌能威胁了。这也是朝廷为什么把陕西路上的兵马,大量地调往河北路的原因所在。 毕竟在河北路的边军伤亡殆尽之后,陕西路上那些与李续李度兄弟干过仗的军队,总要比没见过世面的汴梁周边的军队要强一些。 而现在,朝廷突然大举往陕西路调军干什么?刚刚从河北回来的张超又去了陕西,什么样的事情,需要张超去陕西? 防得是谁? 当然是自家大哥萧定。 为什么要防着大哥? 这里头藏着的理由已经不言而喻了。 又有脚步声响起,不用看,萧便知道是许勿言回来了。往那总是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今天却显得有些慌,轻重不一,甚至有些踉跄。 许勿言的确是踉踉跄跄而来。 在外头,他还努力地保持着镇静,但进了家门,就再也绷不住了。 萧禹,比他还小着十来岁呢! 说萧禹是他看着长大的,也不为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送走了老太爷萧鼎,现在居然又送走了萧禹。 萧禹跟他说过,要给许勿言养老送终,还承诺过等许勿言过世之后,一定会把他葬在萧家的族墓之中。 可现在,这个生龙活虎的人,突然间就没有了。 “老管家!”吴可叫了一声。 许勿言了鼻子,没有应声,默默地走到了萧的身边。 “有了确切的消息?”一双泪眼看向许勿言,却又还抱着万一的希望。 “没了,大郎没了!”心情之下,许勿言不又叫起了多年之前他对萧禹的称呼:“里的人说,大郎死得很凄惨!” 萧死死地咬着嘴,先前还有眼泪下来,这一刻,却是没有一滴泪掉下来了。 “三娘子,哭出声来,别憋在心里!”许勿言哽咽着道。 萧深深地了一口气,摇头:“我不哭,现在不是哭得时候,便算要哭,我也得等到见了大哥,或者是二哥。许爷爷,我们必须马上走,离开汴梁。” “不错,得马上离开汴梁!”许勿言用力地点了点头:“学士死在了朝廷手中,接下来不管是大郎还是二郎,都不会与朝廷善罢干休的。我们还留在汴梁的话,便会成为朝廷手里的武器,他们会用我们来威胁大郎,二郎。” “是的!”萧道:“大哥和二哥他们有很多的选择,但是我们如果落在了朝廷的手中,他们的选择就会减少。” “外面的事情,老奴会安排,家里的事情,三娘子便要你心了。”许勿言道。 “娘那里,我会去说!”萧点头道:“消息,也要马上送出去,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大哥二哥那里,必须要抢在朝廷前头,万万不能让大哥二哥被他们骗了。” “我来见三娘子之前,已经安排下去了。大郎二郎那边,各有三拨人,沿不同的路线出发,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来朝廷那边必然会封锁消息,断绝通,我们家,只怕也早就被盯得死死得了。三娘子,我们去了,家里这边得抓紧时间,外头一准备好就走。别的人都不带了,就是夫人和您。” 萧点了点头:“许爷爷你们小心,现在外头,看起来平静,只怕早就杀机暗藏了。” 看着许勿言与吴可两人渐渐走远,萧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是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奔涌而下,她慢慢地蹲了下来,头埋在膝间,双手抱着膝头,呜咽起来。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