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倾斜着破碎,水渍洒了一地。清脆的一声声响,叶森远听得分明。 “笑笑,开门。” 听见这四个字的瞬间,江笑的脑袋几乎是一片空白,仿佛时间都在片刻之间悄然静止了。她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才恍惚地问:“你说什么?” “我在你家门口,笑笑,开门。” 江笑掀开被子下,却忽略了已然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几块玻璃扎进了右脚的脚板底,她疼得“嘶”一声倒了一口凉气,跌回了上。玻璃渣嵌进了里,没几秒就溢出了血,脚底一片鲜红。她疼得眼中一片氤氲的雾气,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特别倒霉。 电话那端传来叶森远略带紧张的声音,“怎么了?” 心情莫名抑郁,身体也不舒服,甚至受了伤,还有不知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到她家门外的叶森远,这都让江笑倍无力。 她强打起神,“没什么,你等我一会儿。” 从药箱里找出镊子、创口贴,匆忙处理了下伤口,她才走到玄关处去开门。走路时,她的右脚只有脚趾接触到了拖鞋的表面,脚背只能腾空,否则实在太疼了。 叶森远站在门外,手中只握着一个手机。 “你怎么来了?” “哪里不舒服?”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江笑下意识的将右脚放好,只是接触到鞋面的那一瞬,疼痛依旧清晰地扫遍了全身,她佯装自然,“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吗?” 在玄关晕黄的灯下,叶森远并没有忽略她蹙起的双眉和紧咬的下,方才那十几分钟的杳无音信让他焦躁,他明白在她面前,他说每一句话都要非常小心,生怕触中她的雷区,伤害了她。他更知道她有多么擅长粉饰平静,所以,他才会想要亲自确认她的状态、她的心情。 “我刚刚好像听到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 她说正在看一档温馨的综艺节目,那么应该是在房间。叶森远知道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也顾不得礼数,径直从玄关处走进了她的房间。 一室一厅,房间就在正对着玄关的位置。如同他预想中一样,不是那么整洁,换下的衣服丢在了内嵌的台上,瓶瓶罐罐随意摆在梳妆台上。十坪左右的房间真的算不上大,却有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觉。 他的视线移到左侧的头柜上,水渍未干,木质地板上果然是一片藉,温水中夹杂着很多透明的玻璃碎片,细看之下,有几片碎渣上还沾着血,鲜红得非常刺眼。 这血…… 叶森远的嘴抿成一条线,侧过头看向正趿拉着拖鞋,极慢地走过来的江笑。她走路的姿势太别扭,全身的重心都恨不得落在左脚上,一边踮着右脚,一边龇着牙齿忍着疼痛。 “站着别动。”他口气中不由得带上了一种命令的口吻。 江笑闻言不真的定住,呆呆的看着他。 由于刚呕吐过与疼痛的侵袭,她两只眼睛都带着还未散尽的雾气,脸颊也泛着红,远远看去颇有种楚楚可怜的气质,却偏偏倔得什么也不肯说。 叶森远的眉间聚拢起不悦,二话不说就抬手将她打横抱到沙发上。 等到江笑反应过来,人已经陷入了沙发中,最有利的质问时间点似乎已经错过了。 “你……” 叶森远没有理会她,俯下/身去了她脚上的的棉拖鞋,几乎是以单膝跪在她面前的姿势。 她白净的鞋面上都蹭上了一抹红,脚底上胡贴着四块创口贴,血透过了创口贴溢了出来,显然是伤口没有处理好。可是她倒好,一声不吭地笑着跟他说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视线回到她脸上,见到她一脸被人戳穿的赧然,他却没有一丝心软,“为什么这么倔?” 江笑抿了抿嘴,回脚,有些尴尬地避开了他过于专注的视线,“要不是你来得这么仓促,我已经把伤口处理好了。” 还在逞强。 “药箱在哪里?” 江笑作势就要站起来拿药箱,却被他一手按住,语气不是那么轻松愉快,“如果不想伤口裂开的更严重,你最好乖乖呆着。” 叶森远将她胡贴着的创口贴轻轻撕掉,动作轻柔到怕疼她一分,没有了任何遮挡,她的脚底几乎是一片血模糊的即视,单是看上去就肯定很疼,她居然能忍着。 “我自己来。” 这样的举动太不合适了,江笑觉得气氛陡然变得不对劲起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本就暧昧极了,更别提她的脚还落在他的手中。这样的气氛让她心慌也极不自在,她尝试出脚却被他握得更紧,而她稍一动作,脚底的疼痛就越清晰。 迫于他的眼神,她只好作罢,可是这样又算什么呢? 叶森远打开生理盐水,缓缓的倒在她脚底伤口周围的皮肤,那片红被清洗干净,终于不那么扰眼。他用棉签沾过生理盐水,擦拭着她的伤口,他注意到她脚踝的隐隐颤抖,不是不疼的,她却非要忍着。幸好只是几处小口子,并不严重。处理完伤口之后,他又用纱布将伤口包住。 “为什么撒谎?”叶森远在她身边坐下。 右脚终于重获自由,江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这不能算是撒谎,我只是认为没有什么必要特意说出来,我自己的事情我会看着办,更何况一点也不严重。” “看着办?”叶森远冷笑了一声,“就是这么看着办的?” “我……” “江笑,你一点也不可。” 江笑:“……” “一般情况下,这绝对是促进男女情发展的好时机,这种时候,普通女人都会稍微示一下弱,寻求可靠的依靠,如果看到我做这些事,态度怎么也该变委婉些,你反而把我越推越远。” 叶森远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没有过经验,但这是常理。” 他说的没错,江笑也知道自己太煞风景、破坏气氛,可是……这要看双方之间是什么关系。 “叶森远,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亲密了吗?我说过我们不合适,既然做不成恋人就不该再有任何暧昧的联系,我不会吊着别人的胃口,那样很卑鄙。” 示弱,要看是在谁面前,对于一个曾经向你表白过而且被你拒绝过的人,可能吗?合适吗?要么就接受,要么就拒绝,不存在两者之间的一种平衡。 “如果,我愿意被你吊着呢?” 江笑:“……” “我喜你,正在追求你,你为什么不能把这样的行为当作我在努力获取你好度的一种方式?笑笑,不是所有事都能分成0和1那么绝对的,尤其是情。我知道你对我还没有达到喜的程度,最多只能算是不排斥、有一点好,没关系,我说过我会等。但是你要我就此放弃,甚至与你不相往来,这不可能。” 江笑抿不语,他说这番话就好像在告诉她,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你却不能阻止我喜你,追求你,并且……对你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事实上,从他表白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很困扰。以前,她身边有过太多类似的例子,女生明明不喜对方,却知悉他的心意,理所当然地使唤他为她做这做那,仿佛男朋友一样的存在,却只是被看作备胎,那样卑劣的行为,她做不出来。 可是,叶森远说,这是一种追求方式。 良久,江笑才问:“你不喜我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停止了?” 停止出现在她的周围、停止关心她、停止对她好,她的困扰就可以停止。 叶森远闻言,嘴角苦涩地牵起,她的想法总是这么消极,难道她就从来没有想过也许今后某一天她会对他动心? 方才只顾着处理她的伤口,此刻他才注意到茶几上的玻璃花瓶中,放着一束香槟玫瑰,与她照料的水竹一起,粉红的玫瑰与绿的枝叶搭配得竟然出奇得和谐。 她,至少没有扔掉。 叶森远的嘴角一抬,“直到你喜上我为止,我都不会停止。” ****** 第二天是周五,江笑循着生物钟睁开了眼,时间是早上七点。 本是工作,但她因为脚底受伤了便请假在家休息。也不是多严重的脚伤,还记得昨晚叶森远临走前吩咐她不要碰水、少走动、最好请假一天。 江笑觉得没多大事,他却坚持,“我不介意替你向小婶婶请假。” 最后,她只好自己主动请假,否则还不知道会在办公室引起怎样的粉红。 既然不必早起,江笑便赖在了上,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是纯白的、没有一丝彩,可是她的脑海中却闪过一帧帧画面,抹不去。 昨晚,叶森远说完那些话,她慌张了、失措了。明明是在她的家,她的主场,她却像是完全失去了主动权。事到如今,她无法再坦然面对他的告白,无法再欺骗自己即使不做恋人,他们也可以继续当普通朋友。 她心里也很明白,即使从来没有想过和叶森远谈恋会是怎样的情形,但她至少不排斥他,甚至……她潜意识中也想靠近他,不然不会任由他一次次靠近。但这种靠近的出发点是因为喜还是温暖,她还不能完全确定。 这样的她,即使接受了叶森远,对他来说也是不公平的。所以,她不敢轻易下定论。 脚底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完全,走起来还是会有浅浅的疼痛,江笑洗漱完毕之后就又回到了上。昨晚的综艺还没有看完,反正也有大把空闲时间,她便拿起一旁的ipad看了起来。 “醒了吗?” 手机响了,是叶森远发来的短信。江笑抿着嘴,选择装死,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笑笑,应聘登记表你放在哪里了?” 是杨姐,江笑立刻回复道:“我右手边的柜子里。” “原来你已经醒了,醒了就给叶森远那小子回个短信。” 短信的文字是不带任何情和表情的,可是江笑看着这句话总觉得眼前浮现起了杨姐嘴角弯弯的表情,所以……重点不是应聘登记表放在哪里,而是确认她醒了没有? 即使是亲戚关系,但这也利用的太到位了吧……江笑默默叹敌人的强大,硬着头皮回复叶森远:“刚醒。” “开门。” 江笑:“……” 又是这两个字,她忽然觉得自己以后会对“开门”这两个字产生反心颤了。 ****** 叶森远和叶芯并肩站在她家门外,一人脸上淡淡的温和,一人脸上明媚的光。而江笑恍惚着,对眼下这情形不太能理解。 “你今天也不上班?” 审计师工作明明那么忙,但为什么他总有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上,”叶森远嘴角一牵,“怕你在家无聊,把芯芯叫来陪你聊聊天,她放寒假了,正闲着。” 被点到名的叶芯齿一笑,上前抱住江笑,“笑笑姐,我想你了,你总算回来了。” 江笑还没有忘记她微博提到的那些内容,她潜意识里竟然把她当成准嫂子对待,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下意识回避亲密。 太尴尬了,她甚至不知道事态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她脚底还有伤,本就站得不稳,被叶芯这么一个熊抱,身子歪了一下,就听叶森远道:“稳重点,不要手脚。” 叶芯吐了吐舌。 叶森远又吩咐:“我回公司,笑笑脚伤不方便,你好好照顾她,陪她聊聊。” 他代完毕,转身要走,江笑终于不再发懵,赶紧制止道:“我一个人待着好的,芯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用特意陪着我。” 叶芯一脸受伤,“笑笑姐,你嫌弃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放心啦,我很会干活的,你有什么事就吩咐我来做。”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