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十分虚心的请教:“那在遇到这种事,儿子该怎么办?” 阮苓苓想起裴明榛的话,摇了摇头:“娘不会。” 裴景睿一脸震惊:“啊?” 娘不是很厉害,无所不能么?家里那么多事都能处理的好好,这件事竟然没办法么? 所以是问题太难,也不怪他不会做。 阮苓苓看着一脸苦恼的儿子,忍不住笑了。 裴明榛说的对,道理可以讲,但小孩可能听不懂,可能听懂了哦一声放到脑后,记忆力并不深刻,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想不起来,同样不能妥善处理。 比起讲道理,直接给小孩子出主意,告诉他们怎么做,大人更该做的其实是引导,培养他们思考的能力,让他们自己想,哪里错了,哪样后果让他特别特别后悔,早知道该怎么怎么做的,一定可以避免……吃过亏,思考过,记忆就会非常深刻,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自己不用想都知道怎么做了。 她把儿子揽在怀里,问他:“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字叫睿么?” 裴景睿起小脯,一脸骄傲:“因为娘亲希望我是一个聪明的宝宝!” 是的,漫长时光中,他已经给自己这个不走心的名字找到了理由,那就是娘亲的期望!望子成龙,娘亲对他抱有很大的期待,才答应爹给他起名叫睿的! 自己的名字才不是随便起的! “睿儿真聪明,”阮苓苓顶了顶他额头,“这个字就是娘选中的,娘希望你和你爹一样,睿智通达,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裴景睿心内哇了一声,有点害羞得意,又有点不服气,哼哼唧唧:“我爹哪有那么好?” 阮苓苓知道父子俩都要强,没事总要杠,笑道:“你和你爹一样,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呀。” 她指挥南莲拿来一个盒子,打开,是一枝桂花,碎了,也干了的桂花,看起来丑丑的,但很眼,就是……他折下又不小心打了架,坏的那枝! 阮苓苓笑眯眯看着儿子:“这花是给娘折的是不是?” 裴景睿害羞的点了点头:“这么丑,还是别要了吧……以后儿子给娘摘新的。” 虽然味道仍然幽香,毕竟已经干掉了,还早就不新鲜了,他记得他有偷偷藏起来,怎么还是被娘发现了? 阮苓苓:“怎么想起给娘摘花的?”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看别处:“就……想摘就摘喽,娘这几不是念叨着要吃桂花糕,还想做桂花酿,到处寻好桂花,我就拿来给娘看看这个能不能用。” 阮苓苓心软的一塌糊涂,儿子好可,好贴心! 比只会冷着脸的爹强多了! 她摁住儿子照着小脸啪啪啪亲了好几口:“娘的乖儿子!” 裴景睿艰难的离开了娘亲的怀抱,捂着脸:“不,不能再亲了,我都长大了,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 阮苓苓就笑:“长大了还跟你爹闹别扭?” 小孩扭扭捏捏的哼了一声,很不意了:“那是他公报私仇,故意罚我。” 阮苓苓差点笑出声。 你和你爹有什么公事私仇? “那不管他脾气好不好,小气不小气,总之人很厉害,是不是?”阮苓苓开始引导儿子。 裴景睿点了点头,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爹是个能人,什么事都能干,什么麻烦都能摆平,不仅他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没什么可指摘的。 阮苓苓:“那你可以想想,你爹如果遇到这种事,大概会怎么做?” “我爹啊……” 裴景睿还真的捏着小下巴,认真思考了。 他爹就是个肚皮黑的,惯会欺负别人,还不叫别人知道,谁敢打他的主意?真敢干,他爹保证下黑手,狠狠欺负回去,不但不让这人知道,还会让这人涕零,就像他爹救了这人全家似的…… 别人平事,厉害的最多是一个‘让对方永远不敢再惹我’,他爹是,别人不但不敢再惹他,还会引他为恩人,助他办别的事。 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无法点拨,那就直接踩死,以后再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他爹手狠着呢。 “我好像……知道了!” 裴景睿猛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拔腿就往外跑。 阮苓苓愣住,这兴奋的小模样,冲出去的速度,儿子该不会是想到什么招了吧…… 完蛋,她把儿子养歪了? 正苦恼,裴明榛走了进来:“不必担心。” 阮苓苓哼一声转身:“我叫你回来了么你就回来?” 裴明榛似乎没听到这话,走过去捏住子的手,眼神深邃又专注:“阮阮心好,教儿子向善是对的,可善良如果没有良好判断能力作为武装,就是原罪,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希望裴景睿是一个阔朗诚恳,不会主动欺负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欺负的人。” 他要是舔着脸请求原谅,各种说情话人,腻腻歪歪,阮苓苓不会理,可他说儿子,阮苓苓没法不搭话:“我都明白,可他才几岁,你就给他看《资治通鉴》,也不怕把心给看沧桑了,这年纪的孩子,我问过别家,大多都还在看《古文观止》呢,我就是有点担心你太着急了,拔苗助长……” 裴明榛拦住阮苓苓的肩,把子拉到怀里,心意足,神情也跟着有些飞扬:“我裴明榛的儿子,阮阮生的孩子,资质出众,怎会有拔苗助长一说?” 阮苓苓有点脸红:“你……” “放心,有我看着呢,过犹不及四个字,我懂,”裴明榛亲了下子的脸,“儿子的路走不歪,一旦发现不对,我会立刻制止,并引导他出来。” 这话是对自己行为的解释,也是对未来的承诺。 裴明榛在告诉阮苓苓,不管儿子在想什么,要做什么,都不用担心,他会看着,让儿子每一步路都走得很稳。 终于没灯泡打扰,心情也不错,裴明榛看着子眉眼,越看越心动:“为夫教阮阮练字好不好?” 练字两个字戳中了阮苓苓,她的脸立刻就红了。 想起之前‘练字’的一塌糊涂,他们是怎么好好利用那张宽大的书案,她就下意识拒绝。可身体总是很诚实,裴明榛一拉,她就……靠到他怀里了。 裴明榛:“这次我力气轻一点,好不好?” 阮苓苓小小呸了他一声:“等晚上……” 裴明榛贴着她的耳朵:“夫人那件纱衣很美,再穿给为夫看,好不好?” 家里两个大人在浪,裴景睿丝毫不知,只知自己像说出段子里的大侠那样,打开了任督二脉,哪哪都想通了! 什么小妾孩子开枝散叶,小孩哪里知道这么多七八糟的事,郭潇涵会说这个,肯定是大人教的。大人会说那么多,让他这么耳濡目染,肯定是自己家里头有这样的事! 弟弟妹妹多是吧?自豪是吧?骄傲是吧?就让你试试吃这个亏!家里有妾才正常是吧,叫那妾打打你的脸试试,看你不! 有了小心思,动起来就一套一套的,裴景睿人小,事情做起来没那么方便,也有很多地方想不到,但他人小,他的钱不小啊,找对了手下,手下会自己帮他想办法,找点子,找到渠道打听消息,定个计划点什么言什么的出去,有多难? 反正他爹又没管。 下面人心里噌亮,该怎么表现还用说? 把事情推动起来,同时摘干净自己,尤其家里的小少爷……一点都不能沾上! 然后郭家就出事了。 郭潇涵的爹还真有个宠妾,那妾还生了两子一女,郭潇涵的娘走的是贤良母人设,以妾和乐为荣,郭潇涵的爹当然也为此自豪,常加赞赏。但妾和乐什么的真存在?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个小矛盾,在合适的时机发酵,就会酿成大事,那妾氏不依不饶,不但欺负了郭潇涵的娘,她的两个儿子还欺负了郭潇涵,欺负完了母子几个还跑去老爷面前恶人先告状,郭大人完全没看到郭潇涵母子的委屈,就觉得子失职了,家没管好,儿子也不堪大用,反倒是妾氏温柔可人又懂事…… 郭潇涵吃了好大的一个亏,躺在上养病,越养越糟,越养越病。 裴景睿内心得意极了。 就得这么收拾!该!叫你欺负我,现在知道苦了吧!还觉得有妾好吗?还支持你爹开枝散叶吗!你爹开的到处都是枝,散的哪里都是叶,还有你站的地方吗! 可美了没两天,都还没得意够,裴景睿就遇到了难事,有人拦了他,要揍他。 这个人他还认识,是郭潇涵的表哥!无冤无仇别人为什么拦他,当然是因为郭潇涵! 他自认所有事做的妥帖,不留痕迹,没有人看到他,不会有人猜到,但前后时间距离这么短,结仇的只有他一个,郭潇涵可不就想到了,就想报仇? 冤家路窄,裴景睿本来一点都不害怕打架,但这回不一样,他身边有小太子。 小太子偶尔也去国子监上课,只是同他的课程不一样,并不是天天去,但他们还是投缘成了好朋友,别人冲着他来,他怎么能让小太子跟着受罪? 当然要保护! 小太子自己倒是有点兴奋,想打架,但裴景睿死死护着,不让他动,两边正要掐,还没打上呢,小公主又来了……小太子小公主身份不一般,就算是微服出行,护卫也是足足的,这架自然是打不起来的,可这事么,当然是闹大了。 什么事跟朝廷政局扯上关系就会变得复杂,裴景睿这一回是真的自责了,这事已经不是他能处理,他能掌握的了。 上回学到了厚脸皮,这次本不带任何停顿,小孩转身就跑回家,扑通一声跪到自己爹面前:“儿子错了,求爹救我!” 裴明榛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现在也不是紧要时候,就慢悠悠的问小孩:“真知错了?” 裴景睿眼神明透,错认的很干脆:“是,儿子知错了,万万没有不服!” “嗯。”裴明榛这才点了点头,放下手里书卷,缓声道,“你之错,错不在打人,别人欺负你当然要还回去,欺负你娘……你若是忍了,就不是我裴明榛的儿子。可你把自己陷进去,简直蠢不可及。这点事都办不好,以后怎么保护你娘?” 裴景睿这下是真哭了:“爹……” 哭得真情实意,悔恨又自责,还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裴明榛捏眉头:“不许撒娇。” 小孩惯会看他脸,一看就知道这是假凶,并没有生气,大着胆子过去,拽了拽亲爹的袖子:“爹……你帮帮睿儿么……” 裴明榛看着这双和子一样的眼睛,气不起来:“男孩子这样成何体统?”他把儿子拉到身边,“不准哭了。” 很少享受这种并不明显的亲近,裴景睿小心脏跳的有点快,发现爹爹并没有生气,还恃宠生了娇,敢回嘴了:“爹还不是一样,老跟娘撒娇!” 裴明榛危险眯眼:“嗯?” 裴景睿:…… 算了算了,惹不起,咱不知道,咱也不敢说。 可最终他爹并没有教他怎么做,也没说接下来要做什么,只给他留了一堆课业,罚他每天背课文,写大字,就《资治通鉴》里的几篇,比如李园楚,诛灭诸吕,巫蛊之……要求读并背诵,还要有自己的解析。 自己答应的不能不算数,小男子汉裴景睿了小膛,自主自发的埋头苦头,整个人弥漫着一种‘我学习学习使我快乐’的味道,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一圈。 阮苓苓心疼自己的崽,这才刚六岁就折腾的这么凶,可别长不高! 孩子的教育给裴明榛,她不手,古代和现代不同,人也早,她也怕自己太过溺,教不好孩子,让孩子适应这个时代并能如鱼得水才最重要,她做不了别的,只能好好照顾孩子的生活。 裴景睿乖乖待在家里看书,外面的消息回来了就听一耳朵,慢慢的,懵懵懂懂的明白了一些东西。 朝上有人参裴明榛,说他纵子行凶,将孩子惯的无法无天,实是独子之过。还说其阮氏善妒,乃是家之源……批判越来越凶,不知怎么的,话题就延伸到了圣上后,因圣上也只有一位皇后,没什么妃,有几个早年伺候的提成了贵人,也只是有位无宠,皇后中独大,如今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便是小太子和小公主。 时代讲究多子多福,毕竟夭折太过普遍,大臣们不好直说,便借此时机各种暗示,选秀的话题提上了程,越吵越凶。 小孩年纪小,不懂,裴明榛这样的心里门清。 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