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爹。”顾皎道,“只担心知晓这事的又多少人?爹要如何处置?若龙口风平浪静,自然无事;可若是秋后战事起,世子的砍刀下来,有人守不住口怎么办?蝼蚁尚且偷生,金银财宝更是动人心魄。” 顾青山面沉下来,心中已有计较。他道,“皎皎,爹当真是糊涂了。这事你且放心,我自然有待。” 顾皎意,如此,也不担忧被海婆和寿伯看管,算是得了几分自由。 “爹既然不藏私,我也就不隐瞒了。”她目光炯炯,“独舟难渡沧海,大舶却未必不能。我做一笔大生意,将龙口上下绑死在一起,叫他们怎么都动不得顾家。爹可有兴趣?” “皎皎有甚好办法?”顾青山自然是有兴趣的。 她便贴着他的耳朵好一阵细语,顾青山不断点头,心中却有些叹息。如果,这个顾皎也是他的女儿,该有多好。 两人谋定,顾青山便要告辞。然离开的时候,他终究问出了一直来的疑惑,“皎皎,你此来,究竟为何?” 顾皎苦笑,她怎么知道鬼老天要她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作甚?然顾青山是个老鬼,理由不牛叉搞不定他。她想了想,出李恒的九州地图摊开,点了点都城的位置,笑而不语。 顾青山先是讶然,后不知想了些什么,居然有些惊悚,可惊悚之后,眼睛却贼光闪亮。 那澎湃的野心,似找到了着落处。 夏的早晨十分清凉,柴文俊的病也好了许多。 他在院中呆得有些烦了,便约着朱襄出门闲逛。朱襄听他说了耳朵龙口本地的趣闻,有些烦了,便要去正院找些兵书来看。 刚入得门,却见顾皎和顾青山在廊下说话。父女两个,站得不远不近,脸上都带着笑,似乎十分开心。 “皎皎——”朱襄唤了一声。 两人立刻转身,行礼,拜会。 “说什么呢?”朱襄好奇道,“听说今是城中赶集,十分热闹。” 顾青山微微一笑,“回报郡主,龙口三一集,山中人会将积存的各种山货背来换米面油盐,外地人也会来此采买山货,自然热闹。” “听说,此间还有大虫出没?”柴文俊也问,只声音还带些弱气。 “不拘大虫,熊和也是有的。只这两年太,土匪躲入山中,也杀了不少。那些野物均四散逃了,若要找,得去更深些的山。” “深山无路,不安全。”顾皎道,“襄姐,我爹今来,是说另一桩事。我小庄上要收麦,另有几样作物也要收成了,准备请商会的人去瞧瞧。乡下办吃酒,图个野趣,你们要不要来?” 朱襄看一眼柴文俊,“收麦?” 第81章 妄想 顾皎开车窗, 青山翠影之下,朱襄和卢士信策马狂奔, 比试马术。 年轻而有活力的男女,就是那么引人的目光。 纵然李恒没有参与其中, 但也是嘴角带着笑地看;包括他□□的白电,本就桀骜,容不得其它马比它帅气,早就蠢蠢动了。 顾琼没眼的, 还跑来问,“妹夫,咱们也跑一跑啊。从这儿开始,到小庄结束, 看谁跑得快。” 李恒道,“你不行, 你的马也不行。” 顾琼皮厚,完全没有被打击的觉,“不来?怕了是吧?” “二哥, 你怎地自取其辱?”顾皎笑问。 顾琼不道, “晓得你要学骑马,哥哥到处帮你买温顺的好马。你不仅不心疼, 还帮着外人嘲笑?” “外人?”李恒眉梢扬了一下,手执马鞭, 指着前方道, “这样罢, 且让你先跑十息。你若能和我一道儿抵达小庄,都算你赢。” 马速快,提前一息也是很长的时间。顾琼不觉得被侮辱了,立马开始调整大黑马的姿态。 朱世杰在旁,颇觉有趣,也参了一脚。不过,他的马也很不错,便不要李恒让了。 三骑便排成一线,由李恒发号施令。顾琼策马当先,飞跑出去。李恒口中却缓缓地数着数,略有点挑衅地看着朱世杰。朱世杰似笑非笑地看顾皎的方向,她车前架子上侧坐着含烟,被晨光照得雪白一片。他心中火热,安抚□□的马,上半身逐渐呈弓形。数到十后,朱世杰也奔出去,却见白电落在了最后。 只一转眼,几骑彻底不见了人影。然负责护卫世子的侍从却不能放任,自然又派了十来骑跟上去。 烟尘冲天而起。 顾皎咳嗽了两声,赶紧放下窗帘,抱着旁边的茶壶喝水润喉。 歇了好一会儿,估计着烟尘散了,她才重新开帘子。 不想柴文俊骑着马从旁边慢悠悠过,他似乎休息得很好,过去也才三四天,完全看不出病气了。 “延之表面上不说话,其实内心火热。在军营的时候,他因年纪小,要做出威严的样子才能服众,很少和人打闹;只在自家兄弟面前才松快些,像这样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 顾皎道,“郡马怎地不一起跑马?” 明明一脸羡慕的样子。 柴文俊捂着嘴巴咳嗽一声,侧头看她,温润的眼中是笑。不过,那笑里也带了几分无奈,“百无一用是书生,跑马倒是畅快了,若不小心栽下去,又要起好大的风波。” 顾皎羡道,“我也想学骑马,只还没学会。” 两个弱,同病相怜,同命相知。 不由得,对着笑起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顾青山拍马上来,加入了两人的谈话,也就热闹起来。柴文俊果然是书生,还是腹中藏了许多书本的书生,竟几天内将《龙口志》背得滚瓜烂。本事闲聊,顾青山说起当年的茶叶如何好,柴文俊随口就能答上茶和清明茶的不同之处,又说本地有一种野山茶,听说用来熬制甜茶很不错。 顾青山难得来了谈,和他扯了许多八卦。 走得一半路,却见顾琼停在路边,一脸闷气。 顾皎好奇地问,“你怎么不跑了?” 顾琼颇不服气,“本来跑得好的,结果马蹄陷泥坑里崴了,被他们赶上。没办法,我只好等这儿,换马,重新追上去。” “差这么远,能追得上?”顾皎是不信的。 “总不能就这般认输吧?”顾琼深一口气,“爹,我和你换马。” 顾青山便要下马,不料柴文俊道,“他们骑的均是挑细选出来的战马,不仅速度快,耐力也好,普通马怎么都追不上。你若有心和他们比试,不如用我的马。” “郡马,这就不必——”顾青山便要推辞。 柴文俊翻身下马,“不是客套,也算是帮我。他们成嫌我是书生,连带得嫌我的马不好。今且让他们好好瞧瞧,我的马真是好马。” 顾琼也不扭捏,大喜着下来,当真便要和柴文俊换马。那马神骏,刚开始并不愿意被陌生人接触,后柴文俊安抚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顾琼拉了缰绳,和它亲热一阵,待它不反抗后,翻身上马。只试了一试,觉果然不同。他冲柴文俊拱手,“谢郡马借马,保证给你跑个第一名来。” “第一名就不用了。”柴文俊道,“跑郡主前面去,倒可一试。” 顾琼点头,甩鞭便走。 车队慢慢悠悠,过了关口。 柴文俊对关口十分好奇,下马看了好一会儿,还特别进了人货分的出入口,又跑去旁边的店铺买了好些土特产。顾皎哪儿敢让他自己花钱,让长庚赶紧去处理了。 上官道后,速度便快起来。 柴文俊又对两边泛出浅黄的稻田来了兴趣,他惊叹道,“走了许多地方,没见过这么一连片的稻田。” 顾皎只当他在说笑,能和郡主结婚的家族,必然是士族大家。且不说家里世世代代多少人做官,只经年积累起来的土地和财富,便不是小数字。他怎么可能没见过连片的稻田丰收? 顾青山却道,“前几年有三州大旱,百里颗粒无收;又有两州大涝,淹了许多水田。咱们龙口也是老天爷保佑,旱有龙江灌溉,涝的水也不过只淹了靠江边的一片田,勉强能填肚子。” “客气了。”柴文俊道,“只看这水稻的长势,必然又是一个丰年。” 待下了官道,便是去小庄的平路。 顾皎走了不到半月,却见有一小段路面居然铺上的了三合土,被拦起来养护了。 那柴文俊又道,“这便是嫂子修的三合土路了?” “她也是心血来,想试试。”顾青山知机,郡马刚叫了穷,他显富便不好。因此,他道,“用的也不是甚好东西。江边淤泥里长了许多泥蚌,取了壳来烧灰,恰合用。” 柴文俊赞叹一声,看得更兴味盎然了,还提起若是用这般的方法修筑一雄城,必然无人能破。 顾皎默默看了柴文俊一会儿,降下了轿帘。 小庄在望。 顾琼在入庄的路口等着,兴奋地对柴文俊报喜。这槌,果然是干出超越郡主的事情来。柴文俊很不在意,反而夸奖他,要请他喝酒庆贺。顾青山责备了几句,只说顾琼不懂事。柴文俊反而安,道郡主喜的是和人争,输了从来不会不开心。 顾皎未见李恒那几人,便顺口问了一句。 顾琼道,“世子和郡主要看河堤,将军便带他们去了。过役所的时候,周大人也去跟随,说午食怕不能回小庄吃了。妹子,你且准备许多路菜和提篮,我等会让人来取。对了,要酒,郡主说了要给高粱烧酒。” 柴文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冲顾皎一拱手。 顾皎最怕人守礼,反而是这般自在的让她轻松了许多。因此,她和柴文俊客气了两句,着长庚和辜大去前面开道,将看热闹的庄户都拦起来。 又有小子挂了千响的鞭炮,点燃了客。 今时今,简直是龙口平地的高光时刻。这般的乡村,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李恒这样的小将军,何尝想过王世子会来?不仅来了,还带着郡主和骏马。 因此,鞭炮声中,还有乡老送了许多的礼来,表示。 顾皎呆听着响声的爆竹声,闭了闭眼。 他们不知,来的不是贵人,却是豺。 顾皎回了家,终于觉自在了许多。 她让杨丫儿通知勺儿,单给郡马准备好消暑的药汁和清淡的饭菜;灶间不熄火,多多准备菜,下大锅菜,先将那些随侍人的饭菜解决了。几个主人家吃得细,需是单锅小炒,等人回来了再开始也来得及。 新进了几十个客人,原本的那些下人便不够用了。幸好温夫人得了信,提前派了好些得力的婆子过来帮忙,否则还真就馅了。 纵然是这般,顾皎作为女主人也忙得够呛了。毕竟许多事情要她拍板,许多主意要她定下来。她简单吃了一些粥饭和小菜,敞着东院的门,任海婆领着那些陌生的下人来定夺事情。 忙了一下午,又得准备晚食的席面,直到暮的时候才得歇一口气。 含烟算是东院的账房,自然得去外院和人接账目,送银子等等。杨丫儿留下来收拾行李,见顾皎萎靡的样子,道,“夫人眯会儿,等将军他们回来了,我自叫你。” 顾皎实在熬不住,也不强撑,跑去软塌上歪着。 这一歪,有些力乏身沉,休息得很不好,总觉得眼前和耳中有什么在嗡嗡。想必是夏燥热,身体反应就很不好了。可小庄是石头房子,凉快得很,怎会不舒服?她一边睡着,还能思考,忍不住就笑出声。 “做什么好梦了?”李恒的声音。 顾皎努力睁眼,果见李恒站在内间,似乎在挽头发。 她打着哈欠,了眼睛,软绵绵起撑起来,从后面去抱他的。他洗澡了,换了身银白的单衣,浑身清的香粉味。她道,“怎么才回来?河堤有什么好看呢?” “河堤没去了,绕路看你的鱼塘和山地了。” “怎么了?” “龙江涨水,水面近河堤,快要漫过来了。安全起见,便只在你河塘那处转了转。” 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