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实在做不了,她跟姑姑就两个人,后面还要织赵姑娘定的锦缎,还有姜怡的,所以最后就只接了两笔活,都放到明年了。 “听说万已经关门。”一个婆子早上去买过菜,“奴婢听别人说,好似那掌柜也在京城待不住了,都在说他一肚子坏水,上不得台面。” 青枝惊讶,她跟姑姑之前还担心郑泰初又会做什么卑鄙的事情呢。 周茹幸灾乐祸:“活该,也不看看你是谁,你是大理寺左少卿的未婚,他有几个胆就来得罪?如今要跑,应该是知道了。”她借机劝导,“当官夫人就是好,谁也不敢欺负。你若早些嫁给连瑛,本就不会有贼敢来。” 早点嫁的话,锦缎就不能织了吧?裴连瑛应该会让她每看书练字,把她培养成一个才女。 简直跟坐牢似的。 青枝不服气的道:“那郑掌柜是知道赢不了我们才走的,跟他裴大人无关。” 周茹啧啧两声:“这话你自己能信?” “怎么不信?我跟姑姑就是比他的织娘织得好,不然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可这种手段就是防不胜防的,没有连瑛,案子破不了。” “是我画了人像给他。”青枝可不想裴连瑛占全部的功劳,“没有这个,他不一定能破案。” 周茹见她这么执拗,摇着头道:“也就连瑛能忍受你。” 说得这么惨,谁让他忍的?青枝道:“活该。” 周茹:“……” 她实在不解:“青枝,你到底对女婿哪里不意?霍家的事,他帮你忙了,贼也抓到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还想怎么样? 这句话说得她好似很贪心,可她明明什么都不要,她只是想退亲,安安心心地当她的织娘。 青枝抬起头,见太又落山了,洒下遍地的橘红,她忽然站起身,叫道:“阿黄!” 翠儿听到她的声音,急忙回应:“姑娘,阿黄又不在家了。” 应该是刚刚走的,青枝快步朝门口跑去。 假若裴连瑛猜对的话,那小家伙应该是又去见旧主了。 她得逮个正着,告诉阿黄,做狗不能太贪心,主子只能有一个! 问女儿对裴连瑛哪里不意,女儿又不说,这会儿快吃饭了,还往外面跑。周茹追出去:“青枝,你去干什么?” 但已经不见青枝人影。 周茹问翠儿:“她怎么突然出门?” 翠儿把阿黄的事情告之。 一只狗去外面玩耍,她都要担心吗?周茹真不知说什么好,那边裴连瑛对她的事尽心尽力,她仍不肯嫁,出去找一只狗! 周茹着口回来:“阿念,你得劝劝青枝,这么好的女婿,小心哪想嫁都嫁不了。” 陈念正在摆碗筷:“假使连瑛足够好,青枝会想明白的。” “你的意思,女婿还做得不够?” “应该是吧。” 周茹敲打额头:“我不该问你。” 陈年莞尔,安抚周茹:“他们关系已经比之前好了,青枝不是都做饭了吗?嫂嫂放宽心,慢慢来,别青枝,不然适得其反。” 都是丈夫惯得,周茹心想,把这女儿养得如此任,现在要改也不可能,只能委屈下女婿,幸好女婿有耐心。她摆摆手,叫翠儿上菜:“罢了罢了,不等她吃饭了,我们先吃。” 外边青枝已经瞧见阿黄,偷偷的跟在后面。 阿黄跑得飞快,好几次差点把青枝落下,若非青枝也是个手脚灵活的,可能追不到它。 沿着横街直走到街头,再右拐,行到杀猪巷,走到最北边,它在一处小院前停下。小院的门颜斑驳,漆都落了,门口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少年走出来,笑着蹲下,把阿黄抱起来,用力它脑袋。 青枝瞪圆眼睛,果真是来找旧主了! 那旧主又把阿黄放下:“你也不用天天来,万一被那姑娘发现怎么办?你得好好看家啊。” 阿黄摇着尾巴,伸出舌头舔他的手。 少年嘻嘻笑,顺着它的脖子,抚摸到背上:“看你长胖不少,还是回去吧,在那里有吃……”说着眼神一黯,“我买不起喂你。”把它推了推。 阿黄却半站起来,把两只前腿搭在他膝头。 少年一时不忍,叹了口气把脸颊贴在它头顶。 此情此景叫暗中看着的青枝忍不住唏嘘,她忽然现身,叫道:“阿黄。” 少年吓一跳,脸煞白。 阿黄却懵懂地看了眼青枝,并不觉得做错什么,朝她摇了摇尾巴。 “我没有偷它,是它自己跑来的……不,是我,我的错,它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你,你别怪它。”少年语无伦次,然后脸又变得通红。 青枝道:“我知道你没偷它。” 少年弯抱起阿黄,递给青枝:“你回去把它拴着吧。” 刚才这么活泼的阿黄是青枝没见过的,它见到旧主那么高兴。青枝心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阿黄虽然是狗,可它真的念旧呢。 “你为何卖掉它?” 少年一怔,对上青枝明亮的眼眸,他又垂下眼帘。 “我见你很喜它,为何卖它?”青枝又问了一遍,“你告诉我,我就不怪阿黄。” 少年咬了咬,艰难的道:“我妹妹病了,我家没钱给她治病,我只好卖掉它……我是瞒着妹妹的,妹妹也很喜它。” 原来如此,兄妹情深。 青枝摸了摸阿黄的脑袋:“这样吧,我准你以后来我家看阿黄……你明无事吧?明就来,阿黄见到你,应该就不会再过来了。” 少年犹豫。 青枝道:“我已经买了它,我得让它知道哪里是它的家。虽然拴着也可以,但阿黄会很难受的,所以你要来看它,帮它改掉这个病。” 她这么说,少年只好答应。 青枝就把她住的地方告诉少年。 临走时,她问:“你妹妹的病治好了吗?” “好了,她在家里呢,我没告诉她狗回来了,怕她不让它走。” 青枝点点头,带着阿黄回去了。 次,少年果然来找她。 阿黄见到他,又蹦又跳。 周茹不知这是谁,听说是阿黄的旧主子,知道阿黄每都去找他,啧啧称奇。 少年告诉青枝他叫严采石,今年十二岁,妹妹叫严采荷,六岁,母亲已经去世,父亲是在瓦肆里卖茶的。他打算过阵子去学傀儡戏,说在瓦肆表演可以挣到不少钱。 青枝来京城还没去过瓦肆,一时极有兴趣,向严采石打听了好些瓦肆的事,打算哪空同母亲,姑姑一起去看看。 少年这阵子时常来陈家,阿黄渐渐习惯在这里见到他,果真就没再出门了。 十方佛锦缎织到一半时,这忽然有位客人登门要买锦缎,翠儿与她说已经排到明年,那客人也不介意,说明年能织好便行,翠儿就把她领到青枝面前。 青枝拿了底本给她挑选。 那客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一边挑一边看青枝,忽然问她:“我听说你是裴左少卿的未婚?” 自从家里被偷,裴连瑛破案之后,此事已经传得许多人都知,青枝不好否认,点点头。 “裴大人真的好福气,有你这样能干又漂亮的未婚。”那妇人笑着问,“何时成亲呀?” 青枝头疼,不知怎么答。 那妇人其实是得了吕婉的吩咐来此套话,因吕家查到两家一直未定吉,前不久,裴连瑛又帮陈家抓到贼,就觉得隐藏了什么事。她见青枝沉默,略微探身关切的问:“莫非裴家不肯?你不妨与我说,我相公也是官员,或许可以帮你劝劝裴大人。” 青枝怔了下:“……倒也不用。”她并不想跟一个陌生人谈及终身大事,问道,“您可挑好了?” 妇人摇摇头:“每一幅都好看,不知挑哪幅呢。” 青枝打量下她的肤体态,给她推荐宝装莲花,还有八音图,比较适合。 妇人咯咯一笑:“你眼光真不错,我确实喜这等纹样,可别的也实在好看,我再瞧会儿。” 青枝总不能催促,伸手给她又倒上一杯茶。 待客的茶叶是极好的,虽然不如雪芽,但泡出的茶水也是清香回甘,余味悠长。 妇人喝了几口:“陈姑娘,我还想给我相公做一身锦袍……你应该给裴大人送给锦缎吧?男子用的锦缎纹样都大差不差,你也帮我挑一挑吧。” 刚才她分明暗示过了,并不想提裴连瑛,可这妇人变着法子询问,青枝忽然想到之前那个万锦缎铺的织娘,也是一样奇奇怪怪的,莫非是有什么企图?她眼眸微转,也问起那妇人:“您说您相公能劝我未婚夫,那应当与他极为相了?” “是啊。”妇人只当她上钩,低声道,“所以你有为难之处,可与我说。” 青枝不知这妇人的真实目的,就出犹豫的样子,引那妇人自己暴。 看着像是想说不敢说,妇人的声音更加温柔:“我最见不得小姑娘受委屈,之前有位官员也是我相公的同袍,定亲后又退亲,那姑娘家不是官宦家,没人帮忙,小姑娘只能苦水往肚里,是我给她出主意才顺利嫁了的。” 听起来她好像误会裴连瑛想要退亲? 可就算是,与她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问得那么清楚?青枝暗暗思忖,而后低垂着眼帘道:“如果他真要退亲那怎么办?” 妇人道:“那他就是负心郎了,你别怕,细细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青枝叹气:“我是织娘,他是四品官,如您所说,我们家里也没人当官,我真不敢说他的坏话。” 妇人笑了笑安抚她:“只是四品,又不是位极人臣,你听我说,假使他退亲被天子知道,那四品官马上就要没了的,你不用害怕。” 青枝一惊。 难道裴连瑛不愿解除婚约,是为了保住官职?可那是她提出退亲啊,应该不至于吧?青枝觉这妇人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垮裴连瑛,而不是帮她。 “如何让天子知道?”青枝问。 妇人卖关子:“你得把详情告诉我,我才能给你出主意……比如,裴左少卿可曾明确提出退亲。” 青枝自然不会告之,反向试探的问:“倘若他到时说是我要退亲,倒打一耙那该如何?” 那妇人轻蔑的笑:“这话谁信?除非裴左少卿他犯下什么过错了,你家才会退亲,可他不至于为撒个谎去犯错吧?说这种话不是把天下人当傻子吗?”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