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一身秋香 的连襟长裙,臂间挂金 披帛,与腕上金镯相得益彰,行动时若 风拂柳,言语间亦是叫人分外熨帖。 此前,她低价收了一批上好的料子,质地光滑似锻轻盈柔软,只是印花多繁复,显得太过纷杂绚丽。澧朝女子大多不喜这般浓丽繁复的花 ,故而料子滞销,这才被罗四娘低价购入。 罗四娘倒不觉得这般好的料子会卖不出去,澧朝女子不喜这花 ,可胡人舞姬却是 极。闵州城内的胡人舞姬不多,但若能叫胡商带到胡地去卖,必然能得个好价钱。 她与这些个胡商也打过几回 道,知道他们在谈生意时喜 饮酒听曲,便将人约到了曲园。 帘不透光,遮住了后头弹琵琶的姑娘。琵琶声淙淙如泉,几个胡商听得摇头晃脑,罗四娘斟了酒,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又将价格往上抬了两分。 胡商啧了啧嘴,正要开口,却听帘后一声裂响,好好的琵琶竟是断了弦。 乐声骤停,胡商目 不悦,罗四娘亦是心头一沉,然不过几息之间,琵琶声又起,比之方才的曲调虽略显浑厚,节奏却愈发 快。 胡商听着,忽而目中一亮:“是胡曲!” 澧朝崇尚雅乐,热烈奔放的胡曲在各地皆不 行,来此的胡商离乡 久,已是许久不闻胡曲,此时聆听乡音,一时 慨万分,一时又万般 喜。 一曲毕,领头的胡商当即举杯:“罗夫人诚意十足,同夫人合作定是双赢,就按夫人的报价,这批料子我们收了, 后若有合适的物件,也请夫人多多考虑我等。” 罗四娘自是应下, 饮此杯。 送胡商出门后,罗四娘才回到席上,兀自斟了杯酒,却是扬声道:“是哪位朋友,既来了,何不出来小酌一杯?” 她手下的人有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方才的琵琶已是断了一弦,若无人相助,里面的丫头断不可能仅用三弦就弹出一首胡曲来。 果然,罗四娘话音刚落,帘后便有了动静。商丽歌掀帘而出,行礼道:“小女不请自来,还望罗夫人勿怪。” 罗四娘眸光一顿。 她往来行商,见过形形 的人,手下容貌出众的乐人伶人亦是不少,也见过不少的行首大家,可似眼前人这般气质出众的,却还从未见过。 这位姑娘年纪尚轻,虽蒙了面纱仅 出眉眼,可光那一双眼便足以勾魂夺魄,偏偏她气度雍容雅致,更是叫人过目难忘,闵州城中何时来了这样一位人物? 罗四娘当即起身回了一礼:“姑娘远来是客,今 多谢姑娘援手。看姑娘指法 妙,琵琶三弦双音竟成胡曲,想来也是 通乐理之人,可是哪坊名客,不知如何称呼?” 罗四娘一时也没往行首大家上想,毕竟眼前之人太过年轻,又听她自称不似乐籍,便以为是哪家歌舞坊新请的客座,许是来此参加朝歌宴的。 商丽歌也未点透,只道:“我姓黎,初来贵地,叨扰夫人了。” “黎姑娘既登门拜访,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还望姑娘不要客气。” 商丽歌笑了笑,似罗四娘这般 利的 子,她最是喜 ,当下便也直言道:“今 冒昧前来,是想向夫人求一张朝歌宴的请帖。” *** 商丽歌离开后院的时候,手中正拿着那份印着 红海棠的烫金请帖,不 后的朝歌宴,已有她一席之地。 商丽歌弯了弯眉眼,罗四娘此人倒是值得一 。 前厅戏台上的伶人依旧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商丽歌从堂中穿行而过, 面正好行来两人,隐隐低语夹杂在戏腔之中,蓦而叫她脚下一顿。 “……太子这是犯了什么事,也没听到风声,这诏令怎就说下就下了?” “皇家的事谁知道呢,你好歹小声些,哪里还是什么太子,如今只有承王了……” 商丽歌顿了顿,蓦然疾步往外行去,果见外头的官栏上张贴了新的诏令,太子赵隽被废,改封承王,封地咸州。 诏令到达闵州之时,离赵隽被废已过了一段时 。 最先得到消息的甚至不是韩氏一族,而是红楼。 不 前,赵隽到勤政殿前哭诉,请求圣上对韩妃从轻发落,怀恩殿清冷偏僻,实在不是个久居之地。圣上将其召入殿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闻殿中茶盏碎裂,圣上雷霆大怒,当夜便下了废太子诏令,次 早朝颁布,甚至未给韩氏任何反应的时间。 消息传来时,小重山上下无不大喜,太子被废,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整个韩氏亦非无法撬动的崇山峻岭,迟早会有崩塌湮灭的一天。 然闻玉面上却无多少喜 ,烧了来信后便径直去了商丽歌的屋舍。 飞霜正在其中洒扫。 虽说姑娘已去多 ,可在今 之前,公子甚至不许人碰这屋里的任何东西,且秘不发丧,就好像……就好像姑娘还在一般。 飞霜鼻尖一酸,又险些落下泪来。 还是素湘姑娘说商姑娘 洁,公子这才让她入内打扫,飞霜就同以前一样洒扫擦拭,一弯 便瞧见了落在 底的话本子。 姑娘以前,最喜 看话本子了。 飞霜红着眼,将话本子放在 边的小几上傫好,听到推门声回过头去,见是公子站在门外。 “下去吧。” 飞霜行礼告退,离开前将房门合上。 自姑娘出事之后,公子每 都宿在此处,除了理事召见人时会到小书房,其余时间几乎足不出户。 飞霜不忍再想,转身离开。 闻玉在窗前立了会儿,才在 沿边坐下。这些时 他总觉心头空了一块,哪里都寻不见她,唯有此处,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她的气息。 可这么多 ,他 宿于此,为何却没有一回能梦到她。 闻玉的目光落在那叠话本子上,最上头的正是那本《 闺夜话》,似是想到当 情景,他眸中微漾,将话本拿起。 底下一本他也见过,不知写的什么,当时的她竟是不肯给他看上一眼。 闻玉略略弯了弯 ,翻开话本扉页。 第六十二章 晋江独发 “七月廿二,金珠二十。” “八月初一,金珠三十一。” …… “八月初五,共计金珠一百五十七。” 闻玉眸中微顿,难怪不让他看,手中这本,竟是包了话本的外壳,内里却另有乾坤。 那小财 ,竟是 数着金珠么…… 闻玉想到她记录这些时的模样,心口又似被人狠狠攥住,痛得几乎 不过气。他闭了闭眼,良久之后才又继续,翻过册子的下一页。 然下一页上没有记录任何的金珠进项,只写了一句话: “公子闻玉,宜亲近笼络。” 闻玉的目光倏尔一滞。 不知何故,他的名字只依稀可辨,上面一道墨痕将之狠狠划去,力透纸背。 这不是话本,不是账册,是她的手札。 闻玉捏着纸页的手微微发颤,接着一页页翻过,一直到最后两页—— 最后两页只画了两幅画。 一页上的屋檐方墙似是院落,中间有两排横叉,右下角画了个圆圈,圆圈旁还有个圆头小人;而另一页,却只画了一把琵琶和一支笔。 闻玉盯着这两幅画,眸 一点点暗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骤然起身,将屋中的小屉柜子一个个打开。 四季衣裳都在,首饰钗环也在,就连他送的那支双蝶飞花的玉簪也好端端地放在匣中,可独独不见那些金珠。 几乎 要清点的金珠,为何一颗都不见? 不,不止是金珠。 闻玉眸中的暗 愈发深浓,一本手札已被他捏出折痕。 还有那封信,欣荣托付 给她的信。 她那样在乎欣荣那丫头,她的信必定不舍损毁,可既不在此处,又会在哪儿? ——“公子可要记着今 说的话,便是我在那天到来之前已成一抔黄土,公子也要将欣荣完好无损地带到我墓前来。” 当 之言,一字一句,似乎早有所料她会出事一般。 “丛云!” 闻玉心头疾跳,眸中却深如泼墨,他甩门而出,月白袖摆之间似有劲风拂过:“叫暗五暗六。” 暗五暗六从商丽歌进小重山后便一直暗中跟着她,本是为将她的一言一行皆报给公子,然自那 公子有过吩咐之后,便仅仅只为保护她而存在。 可商丽歌如今出事,他们自是难辞其咎,自去领了重罚等候公子发落。此时听到公子召见,顾不上重伤未愈,立时便飞身到公子跟前。 “她在花神节前去了何处,见了何人,无论巨细,尽实报来。” 闻玉面无表情,然无人瞧见,他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发颤,似是山雨 来前微风拂过的湖面。 若真是他所想的那样,若当真是—— 歌儿,你可想过后果? *** “阿嚏!” 商丽歌拉了拉披风,竟在这 里觉出一丝凉意。 从昨 在街上看到废太子诏令,商丽歌便有些心神不宁。 她想过太子被废,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公子一心想要倾覆韩家,如今太子倒台,公子的心情当是不错。 商丽歌摇了摇头,公子心情如何,韩氏大族如何,已然与她无关,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将居所定下。 这几 商丽歌也一直在各大牙行之间奔波,想要挑选合适的宅院,然看了几处都未达到自己预期,一时也是犯愁。 “黎商!” 蓦然一声呼喊,商丽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转头果见是卫临澈驾马而来。回到闵州,他眉宇之间的沉 也尽数散去,如今瞧着,又是初见般的少年意气。 商丽歌不由也眉目舒展,跟着莞尔一笑。 “我听你所言,同祖父好好谈了一番,也同他提了我想留在闵州军中。” “结果如何?” 卫临澈捶了捶 口,扬首道:“明 ,明 我就去闵州军报道!” “那我可要道声恭喜了。” “托你的福。”卫临澈笑道,“对了,祖父说你若方便,可随时去卫府做客。”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