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卿心中渐渐有了推测。 但那推测被他于心底,面上,仍是清风舒淡的笑。 “底下的人,若伺候的不舒坦,太后娘娘遣退了便是,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你说的倒容易!” 兰溪瞪他一眼。 “娘娘——” 下一刻,御花园月门出,双喜公公拎着拂尘,快步走来。 看见萧长卿时,愣了一瞬,面微变,下一刻,又从善如地行礼。 “奴才见过陛下。” 萧长卿挥手示意他平身。 双喜也不拖沓,起身后,急匆匆地赶至兰溪身侧,在她耳边小声汇报。 兰溪原本晕了怒火的眸子,火气散尽,变成深不可测的冰冷。 她抬头。 那凤眼之中,遍布讥诮。 “原是哀家误会陛下了。” 萧长卿眉心一跳,一抹不好的预涌上心头。 “陛下身掌帝权,坐拥三千后,佳丽妃子在侧,哪有那个闲心思来御花园,窥探一个寡妇太后,还有一只说胡话的笨鸟呢?” “陛下是寻美寻累了,想来御花园散散心,不巧正碰上我这年老衰的太后,不忍打搅哀家这可怜的清净。” “没想到,却遇上一只野猫。” 兰溪越说,眸中冷意越甚。 天下男人大抵都一个德行吧。 比起这种伪君子,她更喜真小人。 起码真小人,不会装出一副情圣的样子! 而伪君子……就如同现在的萧长卿一般。 “朕去后,是因为昨夜……” 萧长卿见兰溪误会自己,心口发闷,焦灼的解释。 之所以今起兴来后,是因为今早的朝堂纷争,让他意识到,后和前朝搅合在一起,会造成多少不必要的纷。 昨夜,荔枝的消息之所以会走漏,皆因韦昭仪的一封密信。 他想警告韦昭仪收手,不要在后胡作非为,却没料到,这个表妹,心思竟比他想象的深沉多了…… 韦家的七小姐是这样,其他妃嫔呢?又有什么算计和本事呢? 资料中显示的寥寥数页,本无法囊括一个人的具体格。 为了防止意外,提前解决后内的其他隐患,他这才每一个殿都走了一遭,去见见这些妃嫔,好三分了解。 且单独相处时,他和嫔妃没有半点私情和暧昧,他说的每一句话,也尽是督导和告诫。 “你去后,是因为昨夜的荔枝,对吗?” 兰溪漠然地看着他,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怎么?后悔那两箱荔枝全给了哀家,平白让哀家做个人情了?” “早知哀家会送出去,你就不用往哀家这里走一遭了,直接分了十份,分给你的妃们,这样价值才能更大,是不是?” 萧长卿叹了一声。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何要处处相,曲解我呢?” 兰溪讥讽一笑。 “不好意思皇帝陛下,不是哀家有意曲解您,而是您的所作所为,让人想不曲解都难。” 萧长卿为自己辩解的话,皆咽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再说什么都无意义。 兰溪更不想看见他。 开始赶人,“您赏完花了吗?赏完了便可怜哀家这老骨头,将这御花园让给哀家吧。” “御花园过于狭窄,挤不了哀家和你两位。” “请便。” 兰溪语气冷硬。 而萧长卿埋在长袖之下的右拳,缓缓松开,青筋毕的手背,也恢复了正常的泽。 空气中海棠花的香味,让他紧绷的心弦,松了两弦,一股无法拜托的虚浮,涌上心头。 本该如此,不是吗? 他和她,何曾有和平相处的岁月。 往后见了她,他尽躲着便是。 这样,她心情是否也会好一些? “是朕叨扰太后了,朕便先回乾清了。” “待午时御花园会热些,太后记得防暑。” 萧长卿转身离开。 薛乾给青鸾使了个眼,得到一个恼恨的白眼后,灰溜溜地转身,跟上萧长卿。 …… 双喜看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弓着身站在兰溪身旁,小声道。 “早上在金銮殿,陛下下了使者死亡的事,维护您了……” 兰溪垂眸,面无表情。 “那又怎样?” 双喜试探地说,“也许陛下……还顾念着几分……” 凝霜拽了一下他,不让他再说了。 主子跟皇帝之前的关系,本就是忌讳,怎能再提? 双喜急忙闭嘴不谈。 兰溪却将他未说的话,补了出来。 “还顾念着几分旧事的情谊,是吗?” 双喜闻言,嘴一哆嗦,着急地给凝霜使眼,向她求助。 凝霜抿了抿,上前半步,扶着兰溪的手臂,恭敬道。 “主子站着累了,不如歇会吧。” 兰溪挥开她的手。 金灿灿的头,透过那八角亭的琉璃瓦,打在兰溪碧玺堆叠的珠翠之上,又从那光影之中折翻转,刺进她的瞳孔里。 一片璀璨的最深处,是无法抑的荒凉。 “哀家又不是瞎子。”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