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 寇繁连头也不曾回。 寇迟却并不曾放弃,他顿了顿,喊出了一个已经被淹没到岁月里头的名字,“繁哥哥?” 小时候这三个字就是他的咒语。他靠着这个来召唤无所不能的超人,凝聚起对抗整个世界奔涌而来的恶意的强大盾牌。 而如今,他的超人眼睫颤动,终于还是因着这个称呼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你那时说过的,”寇迟俊朗的眉眼在树影下,遮的有点看不清了,他的面部一半是影,一半是路灯映出的盈盈光亮,“你说过的,你要娶我。” 寇繁一瞬间心神剧颤,下意识抿了抿,不知为何竟生出了几分心虚来。寇迟不动,他也只好停下来,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什么时候说过?” 寇迟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过的。” 他执拗地盯着不远处那人的背影,眼睛里炽热的能燃起火。 寇繁莫名的一阵心烦,解释:“那时候不懂事……” “所以,”寇迟截断了他的话,“你准备违背诺言了?” 寇繁一阵挫败,他怎么就是和这人讲不通道理呢! 他干脆整个儿扭过身来,直直地看向这个与他身份完全对立的私生子,“不是违背——”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寇迟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他的腿长而有力,高大的身影投下的影子将寇繁罩盖了个严严实实。寇繁处在这片影子里,仿佛失了水的鱼,微微张开了嘴茫然地望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哥去相了亲?” 实在是太近了,几乎连膛的颤动都能清晰地觉到。 “是!” 寇繁终于涌上了点怒意,语气也重了几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然而寇迟只是望着他,半晌之后,才惜字如金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好。” 他后退一步,仍旧望着寇繁,“哥……很好。” 他转身步,毫不犹豫地迈开腿离去。寇繁懵地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没有回应。 寇繁孤零零地站立在原地,忽然觉得有点闷闷的。 他站立在原地,忍不住挫败地跺了跺脚,将脚下薄薄的树叶都成了碎渣。 “都这么晚了……” 他的眼睛仍然望着寇迟离去的方向,像是要从其中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来,或是得到什么足以宽他这种心情的结论——可是都没有。寇迟走的丝毫不加犹豫,坚定的甚至连回头驻足都没有过一次。 寇繁赌气站在原地半天,干脆也将手一甩。 “不就是出去玩儿吗!” 他咬着牙。 “谁会输给他不成!” 灯红酒绿,衣香鬓影,没有什么人比寇繁这个风薄幸的公子哥儿更悉了。他召集了闹嚷嚷的一群狐朋狗友,在酒吧旋转不断的灯光里举起杯子,尾酒几层不同的彩在高脚杯里叠宕着,冲撞出海浪似的边缘来。身旁的朋友像是见了什么稀奇事,诧异地望着他,“寇哥,不是不喝酒么?” “为什么不喝?” 寇繁把手里的杯子捏的更紧,晕晕乎乎回应,“又、又没人管我!” 他难得开怀畅饮一回,一下子便喝得断了片,一个人趴在柜台上不知嘟囔些什么。这是他们惯常来的酒吧了,几个酒保都对他们悉的很,瞧见寇繁喝醉了,还很是热心地道,“扶这位先生上上面房间里醒醒酒吧?” 酒吧上头便有好几个干净房间,都是平常没人住的。陪寇繁来的朋友自己也喝了不少,听了这话,勉强用被酒侵袭了的脑袋思考了下,随后晕晕乎乎点了点头,大着舌头回答:“去、去吧。” 寇繁被两个酒保架着胳膊送到了房间。 他已经完全意识不清了,只模模糊糊觉得自己躺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随后有人低低的说话声在耳畔响起,他只能隐约听清几句“老板”。 在那之后,有什么人的胳膊垫在了他的头下,为他加了一个枕头,让他睡得更舒服些。被子被从脚下拉了上去,一直拉到脖子下,寇繁在蒙中尝到了温热的水,汩汩地淌进嘴里,很好地缓解了他快要灼烧起来的喉咙。 “别再欺负我了,”那人拿手臂摩挲着他的头发,低低地唤,“哥……” -------- 寇繁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份懵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着他在凌晨时做的一个梦。 很旎的梦,全都是不可描述的镜头。要是拍出来,那妥妥就是片的节奏。 这本来也是寻常的事,寇繁也不是什么诸事不懂的小孩了,对这种冲动代表了什么简直不能更清楚。 真正让他崩溃的,是在这梦境中的最后一句。 梦里那个被他在身底下的人,低低地喊了他一声哥,然后出了寇迟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寇迟…… 寇繁绝望地把头抵在桌子上,哐当哐当撞了好几下,整个人从头到脚诠释着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这都是什么事!!! 且不说两人关系究竟有多尴尬,单说寇迟是他弟弟,这种事就绝对是荒唐而且不容于世的,不说别的,寇繁自己就完全接受不了。 可想象一下,把寇迟这种强壮的人到身底下…… 不、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觉得,还蛮带的说。 等等…… 寇繁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念头,顿时更懵了,默默反锁了卫生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球蹲在了马桶盖子上,像是要成为种在这上头的一块圆润的蘑菇。 他打电话给江时,声音中也充了生无可恋的意味。 “喂?” 那头的江却是神的,“喂!” 寇繁听着那头的声音隐隐觉得有点不对,问:“你在干嘛呢?” 他想了想,自己先一下子薄红了一张脸,不可思议道:“你、你这种时候怎么还接电话……” “在健身房,”江说,“不如还能干什么?” 他可是励志要倒顾岷的人,怎么能不抓紧一切时间健身! 寇繁讪讪:“哦,只是健身啊……” 那头的江回过味儿来了,登时懒洋洋道:“大清早的,你这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呢,老寇?” 寇繁莫名有点心虚。 他辩解道:“你自己听你这呼声,怎么可能不想多?” 江老干部准时上线,教育道:“这种时候,就该多背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治……” 寇繁顿时一阵头疼,赶忙岔开他的话题。他想了想,诧异道:“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回家?” 江也很茫然,“我为什么要回家?” 寇繁比他更吃惊。 “你不知道?”他说,“伯母不是怀孕了吗?没人通知你?” 电话那头猛地传来哐当一声,江一下子没站稳,从跑步机上摔下去了。 听说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后,江气汹汹杀回了家,“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江老爷子摸着茶盖的手一顿,这才想起自己当时因为受到过大冲击而遗忘的传话任务。他干咳了声,避开了孙子的目光,偷偷又往绿茶里扔了一小块方糖。 江仍旧不放过他,目光如炬。 “这能怪我吗?”江老爷子抗不过去了,干脆也扔了茶盖,同样气汹汹望着他,“我当时为什么忘了,你说!” 他本来是过去传达一个惊喜的,没想到自己先来了一个大“惊喜”,没有喜,全是惊,差点没把他这颗老心脏吓得差点停过去! 江想起自己那天被撞破的事来,面上的理直气壮顿时少了点。他伸手向后捋了捋头发,不作声了。 祖孙俩人面面相觑,默契地转开了目光。 “……喝茶?” “……嗯,喝茶。” 于是桌上的一罐方糖时不时被偷摸一颗,眼看着便要见底了。 第56章 挖个坑 江父回来时, 白川正举着那个空着的糖罐对着祖孙俩兴师问罪。可这两人一个慢悠悠不动声品茶,另一个戴着耳机装作谱曲,谁也不承认是他做的。 江母端着一罐子话梅在一旁兴致地看, 那架势跟进了电影院似的。她率先瞧见江父进了门, 立刻懒洋洋招呼, “回来了啊。” 江父点点头,将自己带的包挂到了旁边的支架上, 从中间出了厚厚一沓文件。 “这是什么?”江母又往嘴里了颗话梅, 含着它口齿不清地问。 江父却不动。 他的眉头蹙地紧紧的, 沉思半晌,这才低低道:“小川呢?” 江母从他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她的身子直了些,诧异地打量着丈夫脸上的神情, 心中蓦地有了一个猜想。 “这事, 和云南那帮人有关系?” 江父避而不答, 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之后站起身, “我先去和爸谈谈。” 父子两人在书房里谈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最后,将白管家也一同叫了进去。江一边拨着吉他,一边注意着书房那里的动静, 心也像是悬挂在线上似的,千钧一发、摇摇坠。 倘若只是寻常的炒作事件, 那本不需要白川出手。江家父母都是娱乐圈里头混了几十载的老人了, 公关能力数一数二, 别说只是被误会和一个女学员有一腿了,哪怕是更大的黑料兜头扑来,只需要内部活动活动,再往外发个声明,便能让这些风言风语消失个七七八八。 真正让江担心的,是白川。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