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件摆置她见得惯了,随意瞥过就定落在了边的矮桌上,她看着那一桌子的点心不着痕迹地了嘴角,又见她那孙媳妇儿裹着被子坐在上,一头长发蹭得糟糟的,嘴角还留了点儿点心屑。 老夫人:“……” 这子怎么过得比她这几十岁的老太婆还舒服呢? 宁茴被看得有些尴尬心虚,连忙扯下被子溜下,随意扒拉了两下自己顶上的,跑到圆桌边倒了杯热茶端到老夫人身边,“祖母一路过来走累了?喝茶喝茶,青丹刚灌好的。” 裴老夫人斜睥了她一眼,接过来抿了两口。 “祖母这么晚过来是有事?”这突然过来一趟真是罕见。 裴老夫人握着拐杖点了点地,“没事。” 宁茴:“……”没事儿你过来干啥呀? 裴老夫人口里说着没事儿,也没有走的打算,宁茴接过青丹取来的大氅披在身上,也搬了个凳子坐下,面对着大眼瞪小眼。 裴老夫人冷呵了一声,“瞪什么瞪,眼珠子瞪出来也不怕吓着人。” 宁茴有些郁闷,她觉着这老太太今天火气有点儿重,也不是明火,就是暗冲冲的,她心里叹了口气,想着估摸是因为嫁孙女儿,这老夫人心里头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她垂下眼帘,闭了自己的眼睛只虚出一条儿,勉强看清,问道:“祖母,你看我这样成吗?” 尊老幼是水蓝星的传统美德!她不瞪就是了,眼睛大也不是她的错呀。 裴老夫人:“……”你是傻缺吗?! 榕捂嘴掩笑,青丹直接撇过头不去瞧了,裴老夫人翻了个白眼,手中的拐杖又戳了戳地,不想和这人再纠结眼睛的问题,“郅儿什么时候回来?” 宁茴努力地虚着眼,眼瞅着老夫人,回道:“不知道啊,他说是只一月就回来,大概可能就这两天了。”不过也有可能会稍微晚点儿。 得嘞,听着这话老夫人直接哼出声,“你倒是心大得很。”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她大孙子这出去要干的事儿肯定不小,指不定就出点儿意外生了什么事 ,哼,这宁氏天天的,比她大孙子在家的时候过得还滋润呢。 要不说她大孙子眼瞎呢,看看!看看! 宁茴在自个儿心脏那处比了比,“没有没有,就这么大,再大了就装不下了。” 裴老夫人脸一,“……宁氏,你故意的是不是?” 宁茴疑惑地回看着她,“啊?” 裴老夫人气闷了一瞬,呔,她今天晚上到西锦院儿来到底是干嘛的? 对了,她是打算来听她瞎吹瞎扯顺心的。 老夫人觉得自己可能是撞鬼了,她是有病,来找姓宁的顺心。 屋子里又没了声儿,青苗从外间儿进来,笑道:“少夫人,晚膳备好了。” 宁茴道了声好,转头问裴老夫人道:“祖母,要不要顺便就在这儿把晚饭用了?” 裴老夫人也懒得再回福安院去折腾一顿膳食,拄着拐和宁茴一道去了外间用膳。 因为方才知道老夫人过来,小厨房加紧多做了两个菜,桌上摆了好几个碟子。 五香仔鸽,糖醋荷藕,蟹双笋丝,三鲜丸子,金菇掐菜,再配了个龙井竹荪汤,还并着些腌酱菜。 榕握着筷盛汤夹菜,老人家吃饭讲究个细致,多餐少食,吃得少用得慢。 宁茴坐在旁边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她和裴老夫人在一个桌子上统共就坐了一次,还是除夕夜,一家子全坐在一起的,现在这么坐着还真是不大适应。 不过,她一向适应能力强得很,喝了半碗汤,足得不行,一会儿就放开了。 上一次除夕宴裴老夫人坐在最前头,也没怎么注意到她,现下挨的这么近,她就是想不往这边瞅都难。 她都放了筷子了,这旁边还在跟绣花儿一样不紧不慢地往碗里搛菜。 吃得慢是吃得慢,但这时间长,加起来吃的真算不少。 老夫人眼皮子都快搐了,“我看你刚才不是吃了不少点心的吗?”那一小矮桌花花绿绿的糕点看得她都有些眼花,一个碟子吃一块儿那都不少了。 现在吃了一碗白米饭不够,还得再来一碗? 大晚上的,哪个姑娘家敢这么吃,疯了,她年轻的时候都不敢这么干! 宁茴又夹了笋丝在舀了白米饭的瓷勺里,慢地一口吃了,才回道:“刚才没吃嘛,点心都不大垫肚子的。” 两碗白米饭不多呀,这碗又小,也没多少嘛。 裴老夫人,“……”驴谁呢,点心不好克化,不是最垫肚子的? 裴老夫人越瞅越觉得不对劲儿,眼见着宁茴还在那儿慢条斯理地搛菜戳饭,在她身上转了几圈,视线下落,咂摸了会儿,始终不对味儿。 “我说孙媳妇儿,你这不是有了?” 宁茴闻言茫然抬头,“有什么了?” 裴老夫人抬着下巴努了努嘴,宁茴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瞧,好一会儿才恍然,双手捂着肚子,“祖母,你是说有崽崽吗?” 裴老夫人脸一歪,“……?!”崽崽是什么个玩意儿,孩子就孩子,你以为肚子里揣的是个猪崽子呢! 裴老夫人黑着脸半天都没说话,宁茴觉得惊奇,又追问道:“祖母,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突然说这个让她有点儿慌张。 老夫人还在想着猪崽子的事,她没出声儿,倒是榕在边儿上笑答道:“老夫人这是瞧着少夫人胃口好呢。” 宁茴听榕这话紧绷的身子松缓下来,原是这样啊,她摇了摇头,端着小碗小小地抿了口汤,回道:“那应该还没有,我每天胃口都这么好的。” 看着她这样,裴老夫人冷哼了一声。 从西锦院儿出来,裴老夫人非但没觉得顺心,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愈发郁闷了。 她老人家想了想,估计是搁宁氏那傻货面前她一向锋利的嘴刀子没能使出来,堵在喉咙口有点儿憋。 晚上路黑,提了灯也不比白,榕夏搀着她一只胳膊,一路走得极慢。 从西锦院儿回到福安院,没了宁茴在跟前晃悠,老夫人脑子清明地半卧在榻上,这下又想起了柳芳泗来。 她拧了拧眉,问榕道:“这几柳氏没在暗地做什么事儿?” 榕回道:“没的,奴婢依您的意思一直都盯着,二夫人最近都忙着大小姐的事,忙里忙外也是尽心了。” 榕的话裴老夫人是信的,她眯了眯眼,翻侧了侧身子,思索半刻无果也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打着哈欠,又看了眼房中漏刻,定王府那边现下应该是好时候了。 算了,她还是歇着,这活动了半天也是够累的。 第一百零二章 定王府接连办了两场喜事, 一扫年初那几时的沉郁凝滞。 外头的热闹声稍稍散了,裴昕早换了身上繁复的衣裙, 穿着轻便地坐在沿边儿上。 侧妃不比正, 扯不上凤冠霞帔,该省的都省了, 就连外头办的席比之半月前那一场都少了一大半。 她侧坐着, 梨握着玉梳轻顺着那一头披肩的长发。 屋里候着的下人除了她带来的几个, 余下的她一个都不认识。 穿着暗褐褂子的嬷嬷打外头进来,与她屈膝请安, “侧妃,水打来了。” 嬷嬷姓陈,生的慈眉善目,脸圆溜溜的,一看就是个和气的子,这个裴昕是识得的,她往跟着陆珏曾见过两面。 裴昕冲她点了点头,便穿着同样喜庆的几个丫头一次进来, 国公府的主子向来随意, 比不上这王府规矩大。 眼见着举着东西的诸人半跪在边她着实有些不大习惯, 东西都是备好的,橘杏上前取了搭在盆沿上的帕子,浸了水,拧得妥当了才递给她。 裴昕慢慢地擦了脸,又由着橘杏一一拿了香膏往她脸上轻轻抹开, 托着香膏的面生丫头微抬了抬眼皮子,不过一瞬又沉了下去。 收拾这么一趟也费了不少时候,待人退下,裴昕刚理了理身上玫红的轻薄衣裙,便听得外头人叫了声王爷。 打外头进来的人在离她稍远的地方站了会儿,面上带了笑。 看得出来,今他确实是有几分高兴的。 裴昕起身请安,他走近,抬手托了人起来。 很快屋里的下人们便依次退了出去。 九微灯上的烛火,叫她们走时带起的微风掠得飘忽了一下,直到房门闭合才复了原位。 橘杏和梨就守在门外,夜深人静,外头更是连一点儿风声都听不着,倒是里头稍微动静大的时候能轻悠悠地飘出点儿声响来,叫这二人面红耳赤。 天儿也不如往冷,但大晚上的守在外面还是浑身发凉,陈嬷嬷取了几个暖手的小铜炉子,一人在手里揣了一个。 橘杏握着铜炉子方站了一会儿,突觉得手上发,她轻挠了两下,非但没什么用处,反而更乎得厉害了。 她这动静叫梨见了,小声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叫什么虫子叮了,手得厉害。”橘杏说着伸出手借着檐下挂着的灯笼出来瞧了瞧。 只见那几手指头上布着好些红的小疹子,她哎呀一声,梨也看了眼,惊呼道:“你这是怎么的?” 橘杏又抓了两下,也有些急,“我哪知道,刚才还好好的。” 橘杏话音刚落,里头也生了事儿。 红烛帐暖,**一刻,陆珏与裴昕两人之间确确实实是有些情的,往碍着规矩也不好过于亲近,今这正经儿时候,也没得多说些个什么废话。 裴家无论男女就没有生得丑的,更遑论和裴都一母同胞的裴昕了。 定王眼瞧着那张脸眉黛生,这前头的动作愈发多了耐心,一步步地水到渠成。 两人都生了热,额上布了细汗,裴昕只觉得身上这火烧得旺,脸面儿上更是热腾腾地像是要燃了起来一般。 她咬着抬手从额上抚过,脸上陡然升起了细细密密的意。 她挠了挠,有些难受地出了声儿,定王闻声抬头正要与她说话,却是浑身骤然僵硬,撑着的手一软,侧倒在一边。 身上凉凉的裴昕也顾不得管了,直起身双手挠着脸也不能缓解丝毫,当下声音里便带了哭腔,“王爷,陆珏……” 看着她那脸上红彤彤的一片骇人,定王整个人还是懵的,好在心尚稳,忙扯过衣胡套上,拉起薄被裹将她裹住,又把那不停挠脸的手一道摁了下去。 这才冲着外头厉喝一声道:“来人!” 定王府忙着请大夫,大半晚上都没得消停,亮了整整一夜的灯。 国公府里柳芳泗被裴都三言两语打发回了自己的院子,气得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坐起身,将枕头砸在地上。 她这个样子跟守活寡又有什么区别! 夜梅捡起枕头放在一边,又去取了个干净的来,小声道:“二夫人若是睡不着,要不要叫小厨房做些宵夜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柳芳泗踹了踹被子,转头就将火撒了出来。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