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把脏斗篷举到另一个白莲教徒眼前,“你知道吗?” 那人惊恐不已,给他磕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求大爷饶命……” 天子凉寒着声,“杀。” 侍卫上前抹了他的脖子。 那些人看他这般行凶,已经有不少吓哭出声,立刻有侍卫让肃静,有几人当场吓晕过去。 天子问一个白莲教徒,就杀一个,杀光了那些教徒后,开始问其他人,当先问的是个老头,那老头看着脏斗篷直抹泪,本还不出话,天子却没叫杀,他连忙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天子拿着斗篷又问几个人都说不识,一直问道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儿,那孩子盯着斗篷看了好一会儿,才泪蒙蒙说,“这个我认得,有个老站在我后头领粥,轮到她就没粥了,老穿的就是这衣服,后来明官哥哥看她可怜,就叫她跟着他回去,他给她拿馒头。” 天子弯下,沉着眸问他,“明官带走了她?” 小孩儿点点头。 天子问他,“明官家在哪儿?” 小孩儿回他,“他是掌柜的家中长工,掌柜的让他住在这里。” 他指了指大火,“明官他娘是个妖,害的我们河县许久没下雨,现在被烧死了,明官也跑了。” 天子直起身,望向大火,代侍卫,“把火扑灭了。” 侍卫们提了水来灭火,火焰熄灭后,只看到灰烬,人烧没了。 天子凝视着那堆黑灰,半晌转头扫过那一地愚昧无知的人,道,“白莲教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以为,烧死一个老妇就能降雨?” 他们讪讪着,没人敢应话。 天子哼一声,又转头问那孩子,“认识明官的人多吗?” 小孩儿点头道,“明官是掌柜的家中长工,河人人都认识他。” 天子勾浅笑,摸了把他的脑袋,夸他,“好孩子,别像他们被白莲教惑了,好好儿长大,以后给朝廷效力。” 小孩儿睁着眼睛懵懵懂懂的嗯着声。 天子看他瘦的皮包骨,解下间佩玉给他,“拿去换点糖吃,别饿死了。” 小孩儿抱着玉佩缩到他娘怀里,他娘一个劲跟他道谢。 天子转过步子,冲他们道,“都滚吧。” 一地人全跑了出去。 天子在院里站了会,侍卫们搜遍院落都没找到姜雪甄,天子转步出去,“他们的弯刀都带上。” 侍卫们捡起地上的弯刀跟在他后面出去。 才将上马,许勇策着马赶来了,一下地跪在马前,头抵着地给他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天子皱眉,“你怎么来了?” “陛下已有两未上朝,各位大人都议论纷纷,微臣担心陛下的安危……” 天子薄紧抿,良晌吩咐身后的赵斌,“朕先回,你带人留在这儿,去找这边的同知,让他发下告示,发现明官者,赏五百两白银。” 天子随后和许勇回了京都,回京后,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几个白莲教徒竟然能拿出弯刀这样的武器,大魏自来盐铁官营,武器更是只有朝廷军器所制造,白莲教竟然能人手携带武器,这意味着他们有谋反的意图,这些武器是从哪里得到的,也极为重要,朝廷不可能提供给他们,那就是在大魏以外得来的。 他令军加紧练,开后,闱也即将开考,天子对这次闱甚为重视,朝中老臣他终究不信任,闱后,他需要提拔一批新臣,往年不受废帝重用的、这次闱后的,只要是有才之士,他都会重用,这样一来,他手头忙的停不下来。 直过了有一个多月,闱过后,赵斌传来消息,找到明官了。 -- 姜雪甄和明官到了河间后,两人便在当地的镇上盘下来一个倒闭的铺子,缘着明官会酿酒,便做起了酿酒的生意,雇了几个伙计,由明官管着铺子。 那铺子后头就是姜雪甄买下的一间宅院,她本来想买一只小黄狗,后来觉得小黄狗太小了不会看家,便买了只叫声响亮,吃的也多的猎狗,那狗只要她忘了给食,就围着她转来转去,摇着尾巴凶吠两声,都怕被它咬着,她甚至从这狗身上看出天子的影子来,便也不喜跟狗太近。 她闲下来时叫明官帮着她去集市上买了不少花籽,两人种了一院子,没几就发芽了,再过不久这院子里就是花草,人住着也舒服。 明官做这酿酒的生意最开始亏钱,亏了十来天,他自己都觉着没脸在姜雪甄跟前说,但姜雪甄不甚在意,只让他放心做生意,她不管这些事。 明官这才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挣到钱,每里起早摸晚,终于在半月后生意做起来了,慢慢的也挣到一些钱,他挣钱的第一天心喜去首饰铺子内给姜雪甄买了一朵颜鲜的绢花,他从来没见姜雪甄戴过头饰,她长得那么好看,就该戴好看的首饰,他说好要照顾她,现下挣到钱了,虽然钱不多,先买朵绢花,以后等他挣更多的钱,再给她买更金贵的首饰。 他用帕子包好绢花,高高兴兴回了院子,才准备去敲姜雪甄的房门,屋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只见门外进来一个身量极高,衣着华贵的俊美男人,那条猎犬冲着男人狂吠,被他一脚踢开,猎狗被踢到墙角处,夹着尾巴还是不甘的叫着。 明官怔在原地,那男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让姜雪甄出来见朕。”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抓回◎ 明官愣愣的看他近前, 他没见过这么贵气人的男人,他长在河那样穷困的乡县,这辈子见过最顶天奢靡的人就是以前的主家, 主家大腹便便, 身上的衣服是他们这些人穿不起的丝绸制成的, 餐餐顿顿有,那样的生活原本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神仙子了,后来他跟着姜雪甄来到河间, 姜雪甄用自己的积蓄买下铺子, 让他做生意,他也过上了顿顿有的子,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再是布麻衣, 他也能穿得起绸面做成的衣裳。 他以为他和以前的主家一样,不再是任人轻视的乡野小民,他也算是富贵人家的爷们了, 可他见着天子, 潜藏在骨髓深处的自卑便再次萌发出来, 他只见过他一面, 便很确定。 这男人才是和姜雪甄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穿着再好的衣裳,吃着再香的,这辈子也无法企及他们的高度。 但他挡在了门前, 不顾对方森寒戾的眸光, 大声道, “什么姜雪甄,这里没有姜雪甄, 谁准你进来的, 出去!” 天子一伸手将他直接从门前拨开, 屋门被一推,再被一合,他就被关在外面了。 天子进到门里,只看着地上掉了书,这间房屋不大,有两扇窗户,靠屋后的那扇窗大开,靠窗的位置正放着一凳子,凳子上面还踩着脚印,她爬窗跑了。 知道他追来了,还想跑。 她这时有多不想与他相见。 天子一越出窗外,直冲屋后开着的门大步追出去,姜雪甄买的这个宅院后头是一条极狭窄的过道,一边临水,另一边临着房屋,路道有些陡峭,平里没什么人经过,他走出来就见姜雪甄已经跑出一截路,在那条道上跑的踉踉跄跄,有几次差点栽进河里,即使是这样,她也没停下来。 她也没回头,死都不回头。 天子再难遏止怒火,走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他拔步跑起来,看着那纤瘦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觉得自己身为帝王,光天化之下,像条狗般追着一个女人着实不光彩,他到底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你现在停下,回头,自己走到朕跟前,跟朕回去,朕便从轻发落你。” 可姜雪甄还是不回头,她大抵是用尽了自己所有气力,在这条坎坷路上,不顾一切的跑着。 天子火大的追上去,张手扣住她的肩膀,将人拽住,往身边扯,“你和张泉里应外合,骗得朕团团转,现在朕给你机会,你不要,还想跑哪儿去!” 他斥完,姜雪甄转过脸,眼中含泪,白着一张脸求他,“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给你磕头,只要你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天子额角筋络突突跳着,“你要朕怎么放过你?” “放我走,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与别人有半点关系,我可以不再嫁,我愿意这一生都常伴青灯古佛,这样行不行?”姜雪甄睁着那双琥珀眸,眼中尽是恳求。 她虽然从小到大吃尽了苦头,但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她骨子里也是骄傲的,但她如今抛却了傲气,求着他放过自己,她受够了那些被关在佛堂的子,她只是想活得自在些,不再受他欺辱,不再成为他的附庸。 天子死盯着她,骤然笑出来,手指向河,“好啊,你现在跳下去,朕就放了你。” 姜雪甄几乎想都没想,就纵身往水里跳去,可她没跳下去,天子先她一步将她拦抱回来,他暴怒道,“你这辈子都别再痴心妄想朕会放过你,你跟张泉两人一而再再而三将朕当傻子戏,朕不会饶了你们,朕要让你们知道,诓骗朕就活该受尽磋磨!” 他不顾姜雪甄挣扎,腾空抱起人往回走,随后便觉手上钝疼,姜雪甄一口咬住他的手,用了十成十的劲,眼泪如断珠,他的手很快被咬出血,任她咬到牙酸,也没见他松开人。 姜雪甄跑了这么远,她已经从顺天府跑出来了,她跋山涉水来到河间,在这里安置了属于自己的屋宅,她有了一间铺面,雇了善良肯干的长工和伙计,她不用出现在人前,她的长工和伙计就可以打理好一切,她最想过的子眼看着就来了。 天子却在这时出现,将她的美梦全部打碎,无论她跑的有多远,无论时间过了多久,他都能将她找到,天涯海角,他都要把她抓回去。 天子抱着姜雪甄沿路回去,进后门时,见明官手里拿着铁锹想上前跟他拼,但被侍卫给制服了,他眼都没给一个,出前门时,眼见墙角那条夹着尾巴的猎狗冲他龇牙,还想冲上来咬他,他眸森郁,那条狗没被吓退,张着一口獠牙咬他。 别说,这护主的狗样还真像当年的自己。 侍卫把狗绳拽住了,它咬了一口空气,知道咬不到他了,仍不甘心的冲他叫几声。 天子啧道,“这狗不错,带上。” 侍卫便提着狗绳,将狗连拖带拉的扯出门。 他们来时像强盗抢劫,走时还是像强盗抢劫,把这屋里最矜贵的宝贝抢走了,明官追出去,他们已经坐上马,绝尘而去,人都没影了,那镇长还在原地陪着笑脸。 明官到镇长身边,气愤道,“镇长,这伙土匪把我的主家劫走了,你快叫捕头去追啊!” 镇长忙叫他住嘴,“仔细掉脑袋,那可不是土匪,是皇帝!你那主家有幸被皇帝亲自带人来接走,以后可是做娘娘的命!” 明官懵着眼答不上话。 耳边是镇长的笑声,“我们河间出了一位娘娘,以后说出去也荣耀。” 明官手里的铁锹忽然有些握不稳,被帕子包裹好的绢花贴着口如一块巨石把他得透不过气,带走主家的是皇帝,他在皇帝的眼里只是蝼蚁,那朵绢花是用三十个铜板买来的,三十个铜板够他吃上许多的馒头包子,可那对于皇帝而言,可能皇帝用膳时,桌上的一道御菜都买不起。 主家进做了娘娘,皇帝会赏赐给她许多他买不起的金贵首饰,往后他给主家提鞋都不配。 有人过来拍他的肩膀,“前个尝了你铺子里新酿的青梅酒,倒是好喝,还有吗?再卖我些。” 明官收回眼笑着说有,扛着铁锹回铺子里给客人打酒去了。 -- 天子骑快马花了一天一夜时间赶去河间,带着姜雪甄回来时,却不急了,慢悠悠的,是在第二下午抵达紫城。 回后,姜雪甄就被关进乾清的西暖阁内,天子没有立刻对她施以惩戒,他这一来一回又是三天没上朝没理政,积了不少折子,也挨了不少朝臣的痛批。 姜雪甄现在呆在他的西暖阁里,他看着那些朝臣批骂他的话,竟然也神清气,那些奏折他批阅起来快的很,花了一个晚上就全部处理完,隔上朝还提拔了几个他早看中的庶吉士和观政进士,将他们安排进六部,只等着他们做出一番政绩,这朝堂就能改旧换新了。 姜雪甄被关了两,两后的下午,天子牵着她养的那条猎狗进了西暖阁,猎狗看到她伸着舌头摇尾巴,一副讨好姿态,天子讥讽道,“你这么讨好她,不要让朕伤害你这句话,她可都没为你说过。” 紫城内有豹房,豹房内养着许多珍奇野兽,其中不乏猛兽,自然也有驯兽师,他叫人把这条狗送去豹房两,现在回来果然乖服了不少,至少不会冲着他龇牙咧嘴叫咬。 姜雪甄缩身在榻上,抱紧双腿背靠着墙,双眸微垂,神情恹恹,本没听进他的话。 天子拉着狗到榻前,他坐下来,狗也想上榻,他一记眼神,那猎狗就吓得夹着尾巴趴倒在地上。 天子肆笑道,“畜生岂能上榻,别脏了朕的褥。” 姜雪甄把头埋在臂弯里,不想听他的疯言疯语。 天子虽在怪气,但余光一直注视着她,她身上还是在民间穿的那件素夹袄,朴素老旧的比她在皇里穿过的任何一件衣裳都难看,但不妨碍她喜,她出逃时,没带走一件衣服,那些衣服都是天子给她挑的,她穿着天子挑的衣服,忍受天子的狎亵,那些衣服于她而言,仅是供天子品乐的器具,是锢她的枷锁。 天子探手来捏起那片雪白后颈,迫她抬脸,她眼睛有点肿,眼周微红,平素带粉的此时一片惨白,更不提她脸上是颓靡,好像跟他回来,她已经生无可恋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抑制不住渴望她,他们有近五十没见到,这五十,他白里在愤恨和落寞之间拉扯,夜晚入梦,却一夜比一夜的想念她。 逃出紫城,她在民间过的逍遥自在,还跟个叫明官的长工住在一间院子里,先是张泉,后是长工,她总能招惹一堆男人。 天子磨着牙问她,“你跟张泉是什么关系?你跟那个长工是什么关系?”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