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濯听到这样的提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半晌后义正言辞地对他摇了摇头,道:“她已经接受了你叫她‘小璇’这样的称呼,忽然改回去的话,反而容易让她想太多,还是算了。” 话音落毕后,大概他自己也察觉出了今天这段对话是多么的没有必要,连着上一句话敷衍地对他抛了句“晚安”,头也不回地牵着狗走了。 只留下吴念无语至极地重新启动车子—— 我看是你容易想太多才对吧? -- 那天回去以后,司璇和谢景濯便没了联系,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都泡在琴房,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习参赛曲目。 在这样高强度的练习下,她左手已经陪了她十二年的那层厚茧都几乎有些吃不消,按指板的时间一久,就有刺痛的灼热,从指腹与茧子牵连的部分一阵阵袭上,一沾到热水就像火燎似的要烧起来。 但好在这段时间刘松山批准她不用去上课,还帮着跟乐团请了假,司璇每天早出晚归,闷头往琴房里钻,遇到烦心事的几率便大大减少。 很快,在圣桑的协奏曲和贝多芬的奏鸣曲中,一个月的时间在她深的琴弓上悄然淌过。 十月三十 司璇抵达瑞士内瓦的考因特林机场,在当地工作人员的接待下,入住了维多利亚音乐厅就近的旅馆。 比赛的总体赛程分:初赛、复赛和总决赛,晋级到最后一轮时,将和维多利亚音乐厅的乐团合作,共同演奏一首完整的大提琴协奏曲,因此从初赛一直到总决赛,选手至少需要准备五支以上的乐曲。 司璇的初赛被排在第三天,旅馆内规定不允许演奏乐器,前两天便难得放松地在音乐厅的观众席上观看比赛的进行。 比赛曲目在初审过后就已经发送至她的邮箱,选择并不多,近百位选手相互之间必然会有重合,仅仅是这两天里,司璇听到的巴赫无伴奏组曲就要超过两手之数,其中不乏演奏水平极高的选手。 正式比赛的当天下午,司璇在出门前仔细地擦拭好自己的大提琴,换上新的琴弦,比规定提早了一小时到场。 她从小到大参加比赛的经验很丰富,国内外都有涉猎,因此内瓦音乐会的档次虽高,却还不至于让她太过紧张。 在后台候场时,她看着来往面貌各不相同的演奏者,一边安静地调整状态,那些人中有和她一样只身前来的,有围绕着家人朋友加油打气的,就是簇拥着一整个经纪团队,自带钢琴伴奏、化妆师、摄影师的知名音乐家……也不少见。 视线不自觉在不远处一个独自在沙发上坐着、抱着双臂闭眼小憩的青年身上游离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时,是被绒线外套里手机的震动提醒的。 划开屏幕,她看到提示框里弹出来的“谢老师”三个字时,有片刻的心跳加速。 比利时和他隔了七个小时的时差,那里现在已经是深夜。 他的那行话也像夜一样,有寥廓原野中的、草木起伏呼般的温度: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马上就要上台比赛了,对吧。” 作者有话说: 小谢:司璇不在的第一天,想她;司璇不在的第二天,开始摸鱼;司璇不在的第三天,啊我不活啦! 吴念:孩子失眠不听话,每天起不画画,打一顿就好了。 第13章 bwv 1009,in c:prelude 司璇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才恍然发觉,一个月,说长也是很长的。 长到新茧能覆盖上旧茧,长到玫瑰花的香气能逸散到再不可闻,长到偶然的想念、渐渐会被冗芜琐碎的时间淹没。 只能零散地记得他说“抱歉”两个字的语调,他握笔的那只手,眼睛弯起时散下的一片潋滟,客厅里的光,画集夹衬上的签名,和那句人的“晚安”。 那天里的一切像哑掉的旧唱片,零零散散的,有些曲不成章。 她抿了抿,低下头给他回: “嗯,今天是初赛,现在还在候场。” 这句话才刚发出去没一会儿,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手机的震动被她握在掌心,递上来一阵阵麻,连接着背上生出的绯红的战栗。 司璇侧过脸面对音乐厅的后墙,指尖竟然紧张得微微发抖,轻了口气后小声接起电话: “……谢老师?” 他的嗓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更磁,又或许是夜深的缘故,带了约略的困倦,拂在耳上便显得尤为缱绻: “之前训练的时候不敢打扰你,现在马上要比赛了,就还是想……亲口对你说一声加油。”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稍顿了顿,紧接着用无比认真的口气对她道: “司璇,祝你比赛顺利。” 司璇在听他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原本已经平复的心跳又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垂下眼睫,她轻咬着嘴低低地回: “嗯……谢谢,我会加油的。” 谢景濯带着笑应了声“好”,接着道:“还有就是,等你结束比赛到巴黎参观学校的时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虽然我的大学和国立音乐学院有一些距离,但巴黎是个小城市。” 司璇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回想起当时餐桌上他的那句“哦,巴黎”,尾音略略扬起,像餐垫上金的新月纹路,能把人的思绪勾成一张网。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