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都不知道楚棠什么时候才回来,国师府冷清了一年半,皇上期间来过许多次,每晚都在国师的房间待到深夜才回。 谁知今天国师竟然就回来了呢! 众人听到声音赶过来,见到处贴,兴奋到不知所以,脸上洋溢着喜悦,纷纷跪下道;恭国师大人回府。 楚棠穿着一袭白衣,衣襟上绣有雪白无暇的海棠,衬得他肢纤瘦,身量纤长,在高照的中午仿佛一朵透着凉气的雪花,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我不在的时,辛苦你们了。 只是他们低着头,没看到他们的国师漂亮的嘴微微红肿,眼里还有几分未消的潋滟水光。 郁恪站在楚棠身边,黑银纹长袍显得他气势越加冷冽,两人站到一起,就像一条黑龙上长了一朵雪白的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冷。 在宽大的袖子掩盖下,他悄悄碰了下楚棠的手。 楚棠纹丝不动。 众人磕头道:谢国师关怀。 起来吧。郁恪收回手,代楚棠道,俨然一副国师府主人的样子,还荣辱不惊似的,表情平静,国师办完事回来,你们得仔细伺候。 是! 郁恪转过头看楚棠,恰好楚棠也看向了他。郁恪发自内心地笑:楚国师回来。 晚上,郁恪说郁慎被他接进里去住了,楚棠和他用完膳便一起去里了。 一下马车,郁恪就要凑过来拉楚棠的手。 皇大门口,侍卫守着,随行的婢数不胜数,楚棠轻轻推开他的手,低声道:这里是郁北,别让人瞧见了。 郁北不比现代那么开明虽然在现代要顾及楚棠的身份也得遮掩,但起码没这里那么多限制。 郁恪不情不愿地收回手,道:好吧。国师一回来就嫌弃朕,一心想着要去见小的,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不像将我置于何地? 你想我将你置于何地?楚棠没察觉他截住的话头,一边走,一边淡淡道。 郁恪刹住脚步,拉住楚棠,低声道:我要你全心全意待我,而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对我这样,你能做到吗? 他一停下,后面的人也跟着停下,低着头不敢看。 楚棠有点疑惑,却对帝王多疑的格有所了解,拍拍他的手:去御书房再说。 楚棠的手凉凉的,冰肌玉骨,郁恪被他拂过,心里慢慢镇定了下来。 他想,要不就这样算了,总有一天他自己会清楚的,他不能总是怀疑楚棠,让楚棠烦心。 他可以的,他得学着信任楚棠,不能总吃醋。 书房门口。 黎原盛看到楚棠,惊呆了,回过神来连忙拍拍袖子:陛下万安,国师万安! 起来吧。郁恪淡道,郁慎在里面吗? 在呢,世子每晚都认真写功课。黎原盛道。 楚棠又戴上了他久违的银面具,眼眸清透如墨。进去时,他想要摘下来,郁恪却忽然制止他的动作,温柔地笑笑:哥哥就戴着吧。 见小孩,何必如此疏离?楚棠道。 郁恪坚持道:是小孩也得疏离着。 第98章 近乡情怯 月光皎洁, 繁星万点, 夜寂静, 皇城里灯火通明,巡逻的侍卫安静路过花草繁盛的荷花池边,都能清楚听到虫子鸣叫, 透着初夏时节花草的香气。 御书房隔壁辟了一个小书房。烛火明亮,黑漆描金的书桌上,后面的架子上摆了瓷、玉、珐琅等细贵重的珍玩, 还有许多书籍卷轴, 显示着小主人的喜好。 郁慎正端坐在桌前, 手里抓着笔, 一笔一划地抄着书。 在一旁伺候的侍书官研着墨, 看了看郁慎的字, 笑着道:世子的字越发好看了,连师傅在课上看了都赞不绝口。 郁慎搁下笔,拿起那张宣纸, 端详片刻,问道:那你说, 是我写的好看,还是皇上的好看? 侍书官研墨的手一顿,郁慎转过头去看他,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有威势了, 认真严肃的眼神看得侍书官不过气来。他犹豫了一下, 道:奴才未曾得见皇上笔墨, 无从比较,还请世子恕罪。 郁慎移开视线,盯着宣纸上的字,道:还不够。 侍书官道:世子殿下每都坚持练字,有时手都抖了,也不停下。若陛下知道了,肯定会赞赏殿下的。 他赞赏有什么用?郁慎放下纸,由得侍书官收起,嘟囔道,我想要赞赏我的那个人都不在。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拿出里面夹着的一张纸,上面正是楚棠的字迹,是楚棠练完字就不要了的,郁慎便从国师府中悄悄拿来。字迹潇洒飘逸,如鸾飘凤泊。 郁慎也旁观过郁恪练字郁恪偶尔想起中养了个世子,会把他叫去御书房询问功课情况。郁恪的字笔力很劲健,似龙蛇飞动,就像他的人一样,身为天子,威严甚重。 旁人都说皇上的字是和国师学的,可郁慎瞧着,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两人的字有哪里相像。 原本郁慎并不喜读书写字,只是楚棠在身边的时候,他才能静下心来。有一次,楚棠到书房看到他的字,随口说了一句:你的字有几分陛下的风骨。 郁慎当时不是很高兴,却又不敢表现出来,道:楚哥哥喜陛下的字吗? 喜的。楚棠翻了一页书,应道。 他说话时,眸淡淡的,仿佛只是在和人聊家常而已。却不知郁慎心中已经将他那句话记了好久。 生在王府,好胜之心自然有。自那时起,郁慎便升起了攀比的心思。 既然楚棠喜郁恪那种字,那他也练那种字好了。 侍书官道:奴才听说世子是一年前才进的,之前都在国师府。世子是不是想国师大人了? 郁慎回过神来,冷不丁被戳破心事,白的小脸蛋飘上一抹红晕,又猛地摇晃脑袋,道:才没有。 侍书官比他年长许多,看透郁慎的心思,调笑道:国师大人风姿出众,雷霆手段之下不乏柔情风骨,想来他对世子殿下应该很好,所以才使得世子如此念念不忘? 郁慎捏起小拳头捶了下桌子,忽然生起气来:他对我一点都不好! 侍书官吓了一跳,连忙道:世子殿下息怒。 桌子旁放有郁慎气呼呼道:他心里一点都没有我! 一年前,楚棠离开之前,没有任何预警,也没有任何人知晓他要离开。郁慎只知道楚棠是进处理事情,却没想到楚棠悄无声息就离开了。 他刚开始还以为是郁恪将楚棠藏起来了,过来闹了许久,可郁恪一直都没理他,看上去憔悴又冷。 慢慢地,郁慎相信楚棠是自己走的了。 所以他才更恨。 他就是楚棠随手捡进府里养的小宠物吗?楚棠会和郁恪告别,却不和他说一声。他虽然之前不会说话,可听得懂人情世故,在楚棠心里,他是不是个懦弱无能的小孩? 你说谁心里没有你?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似乎方才遇上了高兴的事,话语里还留有笑意。 是郁恪的声音。 里间的门帘拉开,出郁恪的身影,他负着手走进来,看了身后一眼,回头对郁慎挑眉道:谁心里应该有你? 侍书官跪下行礼,见身边的人没动静,默默拉了一把郁慎,小声提醒道:世子殿下。 郁慎却浑身定住,盯着郁慎身后,就像盯着一个未知的礼物,既期待答案,又恐惧答案,紧张不安,道:我闻到哥哥的檀香了!是、是不是他回来了? 郁恪不紧不慢道:谁教世子规矩的? 侍书官赶紧道:回皇上的话,是奴才。 郁慎这才反应过来,跪下行了一礼,只是眼睛还盯着门口。 郁恪还要说什么,身后的人就进来了。 他回身道:哥哥。 周围的气氛仿佛染了冷冽的冰雪气息,侍书官不偷偷抬头去看。 古古香的书房中,那人站在门口,穿着白衣,旁边是穿着黑袍的皇上,看上去就像是皇上捧了一抹新雪,又或者掬了一捧月光进来,夺目得很。 郁慎呆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然后瞪大了眼睛,尖叫一声冲上去:楚哥哥! 郁恪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冷哼一声:你还想扑?教训还不够吗? 楚棠离开那年,就是因为郁慎和旧朋友来往,没留心那些人患了天花,才导致他自己染了病,还差点儿就染到楚棠。若不是他那时截住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一想到楚棠有一丝受苦的可能,郁恪就想杀人。 郁慎已经到郁恪间那么高了,还是轻而易举就被郁恪揪起来,双脚离地,小脸通红地望向楚棠。 楚棠从身后拍拍郁恪,道:不许动手。 郁恪不情不愿地放下郁慎。 郁慎站到楚棠面前,反而情更怯了,低着头小手绞着,迟疑着不敢上去。 楚棠越过郁恪,走上来,道:好久不见,世子殿下。 哥哥。郁慎抬起头,往前走了一步,张开手抱住楚棠的,哽咽着道,我好想你。 楚棠摸摸他的头。 捡到郁慎的时候,郁慎才那么小,瘦弱伶仃的。楚棠看他无家可归,又是皇室血脉,落在外会生出事端,便将他带回府中养着。 没有亲人疼的孩子,总会最依赖身边最疼他的那个人。郁慎依赖他,让楚棠想起了小时候郁恪依赖他的样子。所以楚棠对他颇为怜。 郁恪啧了一声,拉开郁慎:抱够了吗? 郁慎看着楚棠就足了,被拉开了也不挣扎,直直望着楚棠,双眼含泪:哥哥之前去哪儿了? 回家一趟。楚棠道,看着郁慎锦衣玉食的样子,道,世子在里过得还好吗? 楚棠真关心人的时候,漂亮的眼睛里冷意去了几分,多了点儿专注,如夜空中最夺目的星星,凝视人时,仿佛要把人进去,又让人觉得心甘情愿。 郁慎快速擦了把脸,明显是难为情了:好、还好。 郁恪鄙夷道:没出息。有什么好哭的。 楚棠养他的时候,离开郁北不知多少次了,他还不是忍过来了吗? 郁慎哭得更厉害了,哭声抑,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不住往下掉他直觉这样楚棠会更疼他一些,又忍不住泪水,丢脸地哭出来。 幸好楚棠果真又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好了,世子长大了,不要哭。 我、我以为楚哥、哥哥不要我了。郁慎噎着道。 郁恪抱道:本来他就不想要你。 楚棠示意他不要说话了,端详了下郁慎的脸蛋,笑了笑。 看完郁慎,两人离开了御书房。 离开之前,郁慎抱着楚棠不放手,抬起小脸,可怜兮兮地问道:楚哥哥以后就在郁北了吗? 郁恪抱手,冷声道:留在郁北也不是因为你。 楚棠看他一眼,郁恪才略微收敛一些,撇撇嘴离开了他们。回头一看,郁慎还眼巴巴等着他的答案。 你乖乖听堂兄的话。楚棠道,他是为你好。 郁慎乖乖应道:好。那楚哥哥以后常来看我,或者我去找你。 嗯。楚棠点点头。 另一边,黎原盛看着郁恪过来,连忙走上去,见国师没看向这边,他便低声道:回陛下,奴才方才已经命人去找容丞相了,想必很快便到。 嗯。郁恪点头。 楚棠刚好和郁慎说完话,让郁慎先回房,自己站在原地,因为戴着面具看不清他在望向哪儿,可郁恪就是知道,他在看自己。 他角不由地往上一翘,走过去,拉过楚棠的手,道:哥哥我和你说,那小子没我聪明,好多东西都得教好几遍才会。 楚棠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郁恪道:我说真的。 楚棠道:世子长得越发像你了。 郁恪手一僵,忽然撇过脸,冰冷道:是像我,还是像别的谁? 楚棠奇怪道:难道他还像八王爷? 郁恪有些嗔怪地看他:你别装糊涂。 我哪有装糊涂。楚棠一头雾水,仔细想了想,确认自己和八王爷没什么牵扯,就更不懂郁恪在说什么了。 郁恪冷哼一声:算了,我、朕相信哥哥的。就当朕胡说好了。 书房门前的空地只有贴身伺候的人和带刀侍卫,都恪守本分没有瞄。黎原盛也低着头,盯着地板有没有扫干净。 郁恪要牵楚棠的手,楚棠这次没再拒绝。 郁恪与他十指相扣,终于得偿所愿,消去了一瞬间的不开心,喜道:月正好,我们去赏荷花吧。哥哥应该许久没看里的荷花池了。 好。楚棠轻轻点头。 第99章 撞破情 今晚的月光很柔很柔, 银辉洒下, 像织成了一张柔软细密的轻纱, 笼罩在月下人身上。 侍提着灯笼照明脚下的路,蜿蜒曲折的天长廊,两边的荷花绽放, 像仰着头微笑,碧盘滚珠,在晚风中清香袭人。 郁恪屏退左右, 自己接过一个灯笼, 和楚棠走在池边。 人停在长廊, 没再跟上去。黎原盛也没有跟着, 手里拿着拂尘, 看着前面的两人, 慨地叹了口气。 有人打着为郁悄报仇的旗号,想起兵造反。郁恪一边和他说着这一个月来的事,一边牵着楚棠, 可惜不成气候。 劳民否?伤财否?楚棠拂开轻柔的柳枝,问道。 郁恪回头对他一笑, 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自信与意气:自然没有。 月下,郁恪眉眼深邃,看着他的眼神里,仿佛盛着清辉月光, 闪亮闪亮的。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