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陈愿僵硬地摇头,含糊不清地说:“我去接雪蹄和橘团回来,这么久不见它们肯定想我了。” 得到陈了然的笑声,“你去吧,提点我们从明州带回来的东西去,麻烦人家照料了那么久。” 真是想雪蹄和橘团,还是某人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回明州前,雪蹄和橘团本来是想给旁边的梅花嫂子照料的,最后却被林颜揽过去,放到了裴府上。 可不就钓着她家丫头眼巴巴过去了。 陈无奈摇头,女大不中留啊,东西都该准备起来了,这孩子女工不行,还得她这个做娘的帮着绣嫁衣。 祝陈愿装作一副我就是想它们了的表情,快速点点头,挑拣了一篮子的东西就迈着碎步赶紧出门去。 走到门口长舒一口气,不过等坐到马车上她心又提了起来,越近裴府跳得越快。 到了门口,她有些胆怯,觉得这样好像不矜持,不过她默念,自己是来接雪蹄和橘团的,某人可能还在太学里。 鼓起勇气敲门,第一遍没人,她又敲了一遍,才听见林颜的声音,“等会儿,我走过来了。” 门被缓缓打开,林颜疑惑的表情,在看见祝陈愿的时候,瞬间被惊喜取代,是真的高兴。 她连忙上前拉着祝陈愿的手,语气上扬,“岁岁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赶紧进来,看门的老爷子他今有事去了,我在里面才听见。” 祝陈愿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热情,连忙说道:“我昨回来的,这不是想着许久未见雪蹄和橘团了,就早点上门过来带着它们回去,这一个月也真是麻烦伯母了,正好从明州带了些东西,还请伯母收下。” “来就来,可别带什么东西了,雪蹄和橘团我很是心照料,就怕到时候回来跟你不好代,看你这么挂心,我带你先去瞧瞧。” 林颜拎过她手里的篮子,放到桌子上,牵着祝陈愿的手往后院走去,还没走到就听见雪蹄和橘团快的叫声。 还夹杂着裴枝月的笑声。 一人两猫一狗在那里玩扔球的把戏,本来玩得好好的橘团和雪蹄,好似应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看见站在那里的祝陈愿,立马扑过来。 雪蹄真的被照料得很好,起码壮了不少,这么亲热的一扑,差点没把祝陈愿给撞倒,还使劲摇着尾巴,冲她吐舌头。 橘团就一直围着她转圈,祝陈愿蹲下来左右手各摸摸它们的皮,虽然两小只都不会说话,可她知道它们想自己了。 “姐姐!你回来啦!” 裴枝月也赶紧跑过来,抱着樱桃叫得十分欣喜。 “对呀,昨刚回来的。” 祝陈愿抱着紧紧挨在她身上的裴枝月,一脸笑意地回答她。 林颜在旁边默默看着,心里十分意,等几人叙旧够了,她才及时出声,“岁岁,我们家含章这两太学休沐在家,他正在书房里,你要去看看吗?不然他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全天底下哪个阿娘还会跟她一般,如此心自己儿子的进展,林颜觉得自己真是煞费苦心。 祝陈愿摸着雪蹄皮的手顿住,随即若无其事地说:“他在书房里,我去应该会打扰到吧。” “打扰什么,他还巴不得,咳咳咳,我的意思是说,含章这段子伏案读书也累得不成,你去正好,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穆穆,你先带着雪蹄和橘团玩,我领你岁岁姐去书房。” 林颜生怕她不去,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的手,七拐八拐到了最边上的书房,用眼神示意这间就是,自己转身就走了,半点不带留恋的。 留下祝陈愿盯着这紧闭的大门好半天,才试探着举起手来敲门,她声音不重。 里面却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她突然有些胆怯,想回头,手却不听使唤地上前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进门是茶室,书房得从月照门走过去,她提起裙摆,轻轻地走到门前,半伸出脑袋,探头出去。 入目全是书,没有空余的格子,墙上挂着一幅大字,上面写着静心二字,书房里是极好闻的龙脑香气。 她再转过去,裴恒昭坐在宽大的书桌后,上身拔,半低着头在写些什么。 时隔一个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可好像又隐隐约约有了些改变。至少现在祝陈愿觉得自己好像更容易害羞了,她莫名地没有出声,想悄悄地溜出去。 “嗯?怎么来了不出声?” 裴恒昭以为是裴枝月来了,她到书房里来就喜这般,得他先说话后才会开口。 不过好像又不太对,裴枝月不会那么安静。 他抬起头来,看到是祝陈愿后,有明显的愣神,没有想到她回来了。 不过看到她转身想出去,裴恒昭手比脑子快,将笔放在一边,快步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稍后就放开了,他垂下眉睫,颇为郁闷地道:“怎么见了我就要回去?” 这个小没良心的,至少若是他隔一个月才回来,决计不会就看一眼立马往回跑。 祝陈愿收回抬出去的脚步,她干笑,“我是看你好似在忙,不好打扰。” 裴恒昭不说话,默默听着她能编出什么瞎话来。 “那你不如来看看,我忙的是什么。” 他摊手,让她跟着自己走上来瞧瞧。 祝陈愿脚步迟疑地往前走,这写的东西是她能看的? 书案上摆着一卷纸,卷起来的部分写了很多字,而摊开的,是裴恒昭刚写完的一首诗,不过是誊写的古人诗句。 她小心地探头过去看,题名是孟冬寒气至,匆匆看完后,脸瞬间就红了,只红两腮,她眼神无处安放,还以为裴恒昭在准备殿试,没想到他居然在书房里写,写这些东西。 “你”,祝陈愿一时语,“这不是…” “你想说深闺诗词?” 裴恒昭很坦然,他发出一声轻笑,“可是我觉得尤为能写出我内心的想法。” 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 他们两个倒是全然颠倒了过来。 祝陈愿一时语,才时隔一个月不见,怎么裴恒昭行事大胆了起来,她本招架不住。 “你坐这里。” 她被按着坐在刚才裴恒昭坐过的位置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拿那双桃花眼盯着他。 裴恒昭只是喃喃自语:“怪不得承云河上的莲花都开了。” 原来是等的人回来了。 他咽下后半句话,而是问起,“你还记得你走之前说什么吗?” “嗯…,吃莲房鱼包?” 他松口气,生怕又只有他一个记得,裴恒昭放下心里的万般心思,而是抵着书案,直视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一个月,我也就学会了这道菜,可还没有人尝过。” “嗯?” 祝陈愿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做菜? “择不如撞,不如今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说到这上面,祝陈愿就起了兴致,裴恒昭做菜哎,她反正是真想不出来那画面,顺势就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 愁多知夜长,仰观众星列。 三五明月,四五蟾兔缺。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 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 (出自《孟冬寒气至》——汉代 最后一句话意思是我一心怀抱着衷之意,只怕你不知道这一切。 此为闺阁女子表现思君之情,这里拿来化用,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第79章 莲房鱼包 在她答应后, 书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那卷纸上誊写的诗词,祝陈愿坐在这个位置上,时不时就能瞥见, 她心里的思绪跟一团麻一般, 久久找不到线头。 凝视了一会儿,才指着那字, 颇为犹豫地问道:“总觉得你好似不是会写这种东西的人。” 裴恒昭坐在边上, 身姿如玉, 剑眉微微上扬, 隐没在光影下的脸上神情莫名。 他摩挲着手里的笔,缓缓开口说道:“写多了,便从心底认可, 无需在乎脸面, 并非孟浪,只不过是肺腑之言。”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数不清有多少次失神,有时候看着策论, 脑中却浮现出祝陈愿的脸来, 还有明明该写某个字,落笔时只有岁岁二字。 望月时月亮是她, 看莲花时莲花也是她,万物皆有她的影子。 徐培风笑他彻底栽了, 裴恒昭没有反驳, 他从来不反驳事实。 他反而想明白了, 如果自己不因势而动, 指望祝陈愿来合他, 那估计两人连定亲的可能都没有。 至于今, 他只是情难自抑罢了。 好一个肺腑之言。 明明书房里时有风过,墙角也摆了一盆的冰块,可她却恍如置身于昭昭青天里,热烈的暑意扑面而来。 祝陈愿有一瞬指尖发麻,大概十指连心,所以心也随之停跳。 但所有羞赧和矜持,都不是将这份直白的情视而不见的理由。 它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裴恒昭,而后从笔架上拿了一枝笔出来,蘸墨,在那首《孟冬寒气至》下面回写到: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 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