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巷子外头只剩下了祝陈愿和裴恒昭两个人。 街巷清幽,无人经过,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吹得烛影晃动。 祝陈愿心里打鼓,低头从袖子里拿出木盒,往前递给他,侧过头不看他,而是说起自己打好的腹稿,“小郎君,这是上次在岐山时你给我包扎的帕子,洗干净了,还给你,还有那几包药粉,我都用了,多谢。只是说好的要谢你,可最近在赶往杭城上,没来得及,实在是失礼。若是有时间,这顿饭在食店补上。” 快速地说完该说的话,祝陈愿才松了一口气,等她说完后,觉到手上一轻。 裴恒昭接过木盒,声音温柔似水,“不用介怀此事,更何况,小娘子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理应我谢你才是。” 他垂头看木盒上的花纹,受手指间淡淡的余温,恍惚中有种觉,自己好像行走在鲜妍的花丛中,越看越接近,则越陷越深。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自是我谢我的,你谢你的。” 祝陈愿怕有人过来看到他们在这里说事不好,一时嘴快,口而出,觉这话不对劲。 “倒是我”想岔了”,裴恒昭愣神,从齿间溢出一声轻笑,“如果小娘子要谢的话,三后见。” 他握紧木盒,游离的眼神落到青砖墙上,旁边的烛光混着月光,将影子打在墙上。 裴恒昭看到自己的影子高大到掩盖了祝陈愿的影子,只出她的半张侧脸,和裙摆,他莫名其妙耳朵发红。 “那便说定了,我去里面看看他们抓到了没。” 祝陈愿匆匆扔下一句话,跑进了门槛,直到后来他们走时,也没有再过面。 小猫樱桃最后还是留在了祝家。 裴恒昭受冷风拂过发热的耳垂,带着裴枝月慢慢走在街上。 “大哥,我问你一件事情。” 裴枝月踮起脚来悄悄地说。 “你问。”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手指摩挲着木盒,在想事情。 “大哥,你什么时候定亲啊,我想要有个嫂子。” 裴枝月憋了半天,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惹得裴恒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自己心里头有些心虚。 便说道:“缘分到了就有了。” 她听到后,嘟囔着说:“怎么你们老说缘分”,不过转念一想,她转动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没开口。 走出很远后,突然出声,摇摇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大哥,你这样是不成的!” 裴枝月干脆不走了,站在裴恒昭面前,叉告诉他,“你这样子,等会儿我岁岁姐做了别人的嫂子,别人的那个,夫人怎么办!你别以为我小,什么都不知道,可我明白,好姑娘不早点下手,都是别人家的!” 这话还是她听阿娘跟嬷嬷说的,没想到今就能用上,她努力回想她们后头说的话,“到时候,她们都定亲了,你就是个…,孤,孤寡,孤寡老人!” 她忘记那个词叫做什么,随便编了个,还说得理直气壮的。 年仅九岁的她本不懂情,在她看来,喜就是不管怎么样都要拿到手里。她喜祝陈愿,想要她做嫂子,便不遗余力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裴枝月的话还没有歇,她不服气地说:“要不是我不能娶,还轮得到你嘛。” 裴恒昭觉这些话像冷箭一般朝他四过来,心口中了一箭又一箭。 他声音艰涩,“你在说什么,什么是做别人的夫人?” 那么多话里,裴恒昭一直在想这句,他好像光是听到,就难以接受,更别说在脑中细想。 “当然,岁岁姐会做那么好吃的饭菜,人长得那么漂亮,身上还那么香”,裴枝月说得很夸张,手里比划,“舅舅见到她时,还问伯伯她有没有婚嫁呢,指定是想替表哥问的。” “你表哥定亲了。” 裴恒昭觉得自己是被她给气糊涂了,居然相信一个小孩说的话。 “我又不止一个表哥,还有那么多都没成亲呢,表哥不行,还有堂哥啊。对啊!我堂哥也可以,做嫂子又不一定要亲哥的。” 眼见裴枝月越说越离谱,没有一个字他想听的,裴恒昭难得失去了好教养,直接跨步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拎起她前走。 小没良心的,枉他对她那么好,一天天尽胳膊肘往外拐。 好话不会说,每一句都跟割他的一般。 作者有话说: 开个玩笑: 后来,裴恒昭看见林家和裴家还未定亲的男子,眼神都不对劲,旁敲侧击说了不少话,在这些人顺利成婚上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谢大家的留评,发个红包吧,你们@w@ 第57章 荔枝子 裴枝月说的话本不能细想, 以至于裴恒昭回去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努力不去想心中的杂念,后来终于睡下, 却陷入梦境中。 梦里细雨绵绵, 他没撑伞在街上走,寂静无人的街上, 面走过来两个人, 裴恒昭没在意, 直到悉的声音从伞下传来, 他回过头去,祝陈愿和一名没有面孔的男子同撑一把伞,从他身边经过, 有说有笑。 裴恒昭站在原地, 久久没动。 画面一转,突然变成了漫天的红,耳边是敲锣打鼓声,他站在祝家的小巷中, 听过路的人说:“今可是祝家小娘子的大喜之。” 他目光茫然, 心头悸动,随着一阵喧哗且嘈杂的声音后, 穿着婚服的男子从远处走来,照旧看不清脸, 可裴恒昭知道, 那个人不是他。 一路跟在那人后面, 看着蒙面的新娘从院子里迈步出来。 裴恒昭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觉, 只是木然地看着。 然后梦醒了。 裴恒昭穿着白中衣, 从上下来, 深深吐气,膛上下起伏。 四月的天,他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梦太过于真实,以至于醒来后都能记得那种肢体麻木的觉。 还好只是个噩梦,他想开窗的手顿住,裴枝月的话又在脑中响起,如果止步不前,总有一天会成真的。 裴恒昭凝眉,思索着去浴房洗漱,等他重新换了身衣服后,拿出纸笔摊开放到桌上。 想给家里写信,却迟迟没有动笔,他明白自己内心所想,如果不论前程,他想要上门求亲,让家里派人过来商量,君子立身得正,若是心悦,但又不做任何的表态,他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后悔。 裴恒昭的子不会在别的事情上优柔寡断,可在这件事上,却反复思虑,格外慎重。 握笔想往下写时,停在那里,黑的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 裴恒昭看着墨汁,想起了太公说的话。 他十八岁生辰那天,太公把他叫到书房里去,提笔写了个情字挂起来。 太公让他坐下,用苍老却有力的声音说:“含章,今过完十八的生辰,也算是长大了,如你一般十八的,很多都早早娶定亲,可我知道你没有那份心思。 但今叫你来,就是想聊聊姻缘这件事,你也知晓,你出生那年,我就说过,以后婚姻大事由你自己做主,旁人不能手。毕竟,娘子才是要陪你过一生的人,别人选的终归不如自己挑的合心意。” “可你也要明白,我们家里不许纳妾,也不许无故休,哪怕无子。” 太公在这上头吃过太多的苦头,他爹糟践正,任由小妾作威作福,差点没落得灭门之祸。待他成家后,便立了这条规矩,他不怕后继无人,只怕家宅不宁。 “你若是真想求娶一女子,要先问自己,是否只是贪图她的相,因为看相而生心起□□,都是男子中常见的事情。含章,我不希望你也如此。若是她的相打动你,让你心生慕,他年老衰,是否会衰弛。” “若你并非她相,那你就得问自己,心悦她什么?这种喜,是否能够长久,若是你说不出来喜她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不如问问内心,是否看见她时心生喜,不见她时心里惆怅,只要想到她,就觉得愉悦欣。你莫觉得害臊,饮食男女,人之大存焉。” 太公早些年看过太多在女上摔跟头的,或纳妾,或寻花问柳,或抛弃发,无一例外没有好下场。 他并不忌讳跟孙辈谈论到情这件事,若是避而不谈,那到时候在人生大事上草率,跌跟头的还是他们。 “我想要你明白,并且确切的知道,自己什么,若是他你想要求亲,你便写下来,到时候你过几天再看,是不是依旧喜。这件事上,你得慎之又慎。” 裴恒昭放空脑袋思考,确实每次见到祝陈愿,他心里都会生出一股隐秘的喜,藏在最深处。 那到底为什么会动心? 真的是因为她的皮相吗?他摇头,她并非见过女子当中最漂亮的,可漂亮的女子有很多,却没有一个能入眼能记住的。 那到底心悦她什么呢? 是喜她温柔子底下的鲜活,还是喜她矜持却又大胆,或是对待何事都认真的模样,抑或心地纯良至善。 裴恒昭发现自己想不明白,情之一字太难参透,比佛经还要难懂。 最后枯坐半天,纸上的墨团越来越多,可一个字也没有动。 他一个人想不明白,不如去听听旁人的高见。 褚长隐应该回来了。 ———— 时隔那么久没开食店,祝陈愿觉自己手都生得不行,一大早起来就去采买菜蔬,至于叶大娘和夏小叶两人,昨就已经说好了。 等菜全部买好,也到了晌午的时候,还没等她开始动刀,夏小叶气吁吁地跑了进来。 那么久没见面,倒是又拔高了一些,只是不知道在忙什么活计,倒是瘦了不少。 “最近又出去找别的活计做了,怎么瘦了那么多?” 祝陈愿关切地问了一句。 夏小叶最近确实干了些别的活,全是为了赚够开铺子的银钱,她在这段时间里完全想清楚了,把酱菜铺子开起来,让爹娘去卖,她还是在食店里干活,舍不得离开这里。 她点点头,又笑起来,“忙着腌酱萝卜呢,小娘子你之前教的,我自己回家做了好些,半个月前打开尝了尝,味道虽比不上小娘子的,但也不错。” 夏小叶笑起来很憨,她特别想要把自己家好的变化说给祝陈愿听,摸摸自己的脑袋说道:“腌的缸子多,我们一家是吃不完的,商量了一下,我爹娘就到城门口摆摊卖酱萝卜去了,本来以为没有多少人会要,但是那天一缸都卖完了,三天时间全部腌好的都卖光了。小赚了一笔银钱,我爹就决定以后不去做役夫了,就摆摊卖酱菜和山货,闲暇时就到乡下去收菜。” 她是真的高兴,对祝陈愿的之情难以言表,很想在家里做一顿饭菜答谢她,可想想自己家的情况,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 “那只有酱萝卜可不够,我这几多教你几个简单方便的,这样也好多卖些银钱。” 祝陈愿也是惭愧,自己走了那么长时间,倒是都耽误了。 两个人又说了些其他的,祝陈愿才开始刀,做今的菜品荔枝子。 每次长久没怎么做过菜时,她就喜做些考验刀功的菜肴,荔枝子就是一道刀功菜。 荔枝并非是拿鲜荔枝跟子炒成菜,而是一种刀法。 祝陈愿拿来一个新鲜洗净的子来,对半切开,外头那层白膜全都给去掉,其余的处理干净,平铺在案板上,用刀横竖各切数刀,要深却不能切断,且切出的荔枝花刀大小要一致,做出荔枝表壳纹理来。 烧开水来,将切好的子放到下面去烫,颜由深变成浅,即可捞出来,另起锅烧热,油至冒烟,下子快速翻炒,调料放入后收汁。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