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情很珍贵,而且在战场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往往会迸发的特别炽烈。 炽烈,就意味着来的很快,去的可能也会很快。 在战斗中结下的友谊往往会很持久,会伴随一生,会在心中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不是家人也不是亲人,却超于家人和亲友的关系,在战斗中一个可以毫不犹豫的代替另一个去死。 在通讯尚不发达的年代,一起出生入死多少回的情,也可能在回家之后却再也没机会再说上一句话,但这不妨碍两个远在天涯海角的男人,终生在心里默默惦记着那个愿意为他献上生命的另一个男人,或者是很多男人。 战场上才会培养出的友情,这种特殊的友情,通常用战友作为概括。 而战场上的情不一样,情就是情,不该掺杂别的,也不能掺杂别的,当情里面掺入了铁与血,面临着随时都可能生离死别,也就是随时都可能被迫永远终结这段情时,这样的情必然会更加的热烈。 战争就像火,可以淬炼出所有情中的杂质,淬炼过的友情用情比金坚一词正合适。 经受了战火淬炼的情同样比金子还纯,但情不该伴随着铁与血,情就该是花前月下,就该是举案齐眉,应该是伴随着鲜花和柔情意的卿卿我我。 情就应该是甜的,不该出现在残酷的战场上,所以,情往往经受不住战场的考验,当战斗结束,一段炽烈的情几会烟消云散。 当然了,如果情也经受住了考验,而且是经受住了最残酷,最惨烈的考验,这样的情真的就只能用天荒地老来形容了。 崔和莉莉娅只认识了几天时间,他连莉莉娅的手都没拉过,他们只是战场上两个普通的士兵,从看到对方的第一面算起,就面临着随时会分离然后再也没有然后的结果,可是,这不妨碍崔去体验到那种撕裂内心的痛。 崔靠着那个平板车,第一次见到莉莉娅时,莉莉娅坐着的那个平板车,而现在又拉着莉莉娅尸体的平板车,就那么靠着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受着心脏慢慢被撕裂的痛苦。 崔有什么资格痛苦? 他甚至都没拉过莉莉娅的手。 莉莉娅不是崔的女朋友,甚至都算不上是战友,他只是看到一个漂亮妹子想泡人家而已,现在他还没泡上,这个漂亮妹子就死了,和他有半钱的关系吗? 崔真的没资格痛苦,可他就是非常痛苦。 一段情,还没机会成为最珍贵的情,但这段情对于崔来说真的足够炽热,可他的情寄托就这么被战争从生命中永远拿走了,而这个不是结果的结果,就是崔痛苦的源。 更痛苦的是想报仇都不知道去找谁,要恨,就恨这该死的战争吧。 崔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不想看到任何东西,他不想见到光,他只想躲起来。 崔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很多人就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那个司机手里拎着一团用来遮盖尸体的塑料布,沉默的看着痛苦的崔,几个被叫来整理女兵遗体的大妈在默默地泪,而高扬他们几个,却是脸的无奈。 李金方的牙咬得非常紧,双手握紧拳头,看着天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崔的情还没来得及成为情呢,李金方却是经历过更惨痛的过往。 终于,崔紧紧闭着的嘴张开了,急促的了几口大气之后,他终于喊了出来! “啊!啊!啊……” 喊着喊着,崔就哭了起来,虽然闭着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哭嚎起来。 绝望,凄凉。 高扬和格罗廖夫却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再等等,让他哭会儿。” 高扬看的难受,杰瑞却是一脸的惊愕。 高扬不知道杰瑞为什么而到惊讶,但他想了想,没问。 那个拿着塑料布的司机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塑料布,蹲到了崔身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缓缓的道:“起来吧……” 没人知道该说什么,那几个大妈此时开始啜泣并抹着眼泪,太过悲痛的画面,总是能引起她们的共鸣的,这是人类的天,而且尤其是上了岁数的女人,全球都一样。 崔没有站起来,但他却是终于开始大声的哭起来。 高扬很不自在的掏了掏耳朵,然后他低声道:“干活儿吧。” 格罗廖夫和高扬开始从平板车上往下搬尸体,然后高扬对着李金方和杰瑞道:“别愣着,动起来。” 杰瑞指了指崔,高扬摇头道:“别管他,干好你自己的事。” 杰瑞开始默不作声的和李金方把尸体搬去放好,很快,抬到莉莉娅的时候,高扬停下了手,走到了平板车的另一边,蹲在了崔的身前,低声道:“起来,看她最后一眼,然后我们去把她埋了。” 不想听,可又怎么可能隔绝所有的声音。 崔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歪着头愣怔了片刻后,伸手把扔到身边的双拐扯了过来,拨开了高扬打算扶他起来的手后,慢慢的站了起来。 注视着莉莉娅已经不再漂亮的脸,崔深深的了口气,然后对着站他旁边一脸肃穆的拖拉机司机道:“你们,怎么处理这些遗体?” “我们会掩埋这些遗体,也会做好标记的,我们会好好对待这些死去的战士,他们会被埋进一块公共墓地里。” 崔再次扭头深深的看了莉莉娅一眼后,低声道:“我就不去埋她了,让她还是和战友葬在一起吧,这样以后有人来找,有人找她的话,也容易找到她的墓地,我们来埋,走了以后,时间一长,就找不到她了。” 声音低沉而嘶哑,缓缓的说完后,崔架着他的双拐,一步一晃,低着头,慢慢的朝着地下室走了过去,他已经找到了莉莉娅,不必再等下去了。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