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兰有那么一会儿, 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 儿子藏着捂着追了半年多的人, 是离过婚。 离婚什么概念, 民国那会儿才开始有离婚, 那时候新青年行休了乡下原配找神伴侣, 第二个离婚大, 一群建功立业后撇了乡下原配结什么革命婚姻的,这一股风过去后离婚还真不多见了。 萧明兰受冲击大了,一时反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儿子,她之所以能容忍他拖到这么晚结婚,是因为他个人条件是真的很好, 说白了, 只要他愿意,成家本不是事。 好吧, 本原因是她拿方远没辙。 可是天下姑娘那么多, 找哪个不好, 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个离过婚的啊, 萧明兰抚着额让自己缓缓, 缓缓。 平静下来才抬头问方远:“你这是为什么啊?” 千挑万选他都没觉, 偏现在选个这样的,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方远想起王巧珍,角微微翘起, 眼里也多了几分温柔, 很认真说:“她很好,端庄,大方,自强自立,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想和她组一个家。” 萧明兰无奈了,“真有这么好?方远,还有句老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别一叶障目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还真是,反正他看王巧珍哪哪都好,方远笑了笑,不否定这话,却是道:“离过婚其实说明不了什么,离了婚并不意味着她品行就有欠缺,只是命运给的一点小坎坷,遇人不淑而已。” 他认真看着萧明兰,说:“事实上,她并不愿意跟我有什么牵扯,巴不得撇得我远远的,您觉得她离过婚不好,她自己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我想让她接受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妈,我从前不敢跟您和爸说她的事。 因为我怕,怕您接受不了,再要是私下里去找她谈一谈,我就更没希望了。 她上一次婚姻,我打听到的是因为婆家非常难,吃足了苦头,这种情况下,您和爸的态度就特别特别重要。” 萧明兰,快怀疑人生了。 “所以,你找个离过婚的,今天跟我说这个,不是担心我和你爸不同意,而是担心我们给那姑娘不舒坦?不能帮你加分?” 方远看好一会儿,突然好说话了起来。 “我也知道您和爸一时很难接受,您们要不愿意的话其实也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愿意,而且我自己也犹豫,像我这种三天两头要跟人博生死,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其实也怕结了婚再有个什么,到时候害苦了她,就像现在这样单方面喜她也好的。” 萧明兰连呸了两声,差点没跳起来:“这叫什么话,会不会说点吉利的,你这十几年在部队不还蹦得的。” 话是这么说,萧明兰自己却是清楚,这些年方远这小子两次重伤,伤得最重的那一回,是真的差点就待了。 到这时候,她就是看出来了方远跟她玩以退为进,也说不出什么了,是,打苦情牌的成份高,可其实也是他的心里话,至少从前他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怕自己战场上或是出任务有个万一,不愿意成家。 她还想说什么,方远今天却并没有深谈的意思,只是想把王巧珍的情况先透一透,拍拍他妈的肩嘻皮笑脸道:“好了,您也别愁,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喜的姑娘了,她呢,没人疼没人护着,我想给她撑起一片天,所以哪怕就是上了战场,我也会更惜命一点的。” 萧明兰:…… 这臭小子,真就是通知她一声而已。 方远扫到他妈神,眼里隐隐有笑意,只作没看到自家老妈的郁闷,说完站起身往厨房去,一边走一边问:“妈,你这粥好了没?” 语声轻快得,像刚才没扔下个大炸.弹,只是聊了聊天气,萧明兰还恍恍惚惚没缓过劲来,他已经进了厨房。 一边问着一边自己从橱柜里翻出饭盒装起包子馒头,揭开另一个碗,看到里边温热的煮蛋,也往里放了两个。 随后进来的萧明兰看到他这样儿,也没办法,给粥放了点盐和葱花调味,找出来个保温桶装了些进去,等把粥装好了,这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方远,你把人带回来妈看看,要不然告诉我名字和工作单位,我悄悄看看,行吧?” 方远看他一眼,果断拒绝。 萧明兰:…… 臭小子信不过她。 把那保温桶递给方远的时候都是犹豫的,心里糟糟的,劝道:“再考虑清楚点吧,婚姻大事,冷静冷静再决定。” 方远把东西都装好,双手搭在萧明兰肩上,看着她认真道:“妈,你要相信我的眼光,离婚不是她的过错,咱不能拿这个去衡量或者说否定她,我不会,我希望你和爸也不要这样,你们都有一定的阅历了,冷静点思考,相信会明白的,对吧?” 说完拎了给王巧珍准备的东西,跟萧明兰打了声招呼:“我走了。” 拿两个包子在手上,一边吃着一边出门了,萧明兰看着他背影,直觉头痛,心做的早饭,这下子也没胃口吃了。 方远开了车门把东西放好,看了看早晨初升的太,笑着发动了车子。 早在决心追求王巧珍之前,他就准备好了面对这些。 用半年的时间走进王巧珍的生活,也用半年时间,让家里人知道并且习惯了他有追求对象,很快就能结婚,把父母的期待提到了巅峰。 期待也是一种情付出,当这种付出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是很难再收回去的。 他们不知道那人是王巧珍,可早已经在心里接受了他有这么个对象,这时候,把最糟的那张牌先抛出来,让他爸妈自己先消化消化。 他们属意王巧珍做儿媳是无疑的,不然之前不会半年不折腾他相看,试图给他和王巧珍发展空间。 排除离过婚这一点,王巧珍本就是他爸妈属意的人选。 所以,方远在踩他们的底线,这一脚踩得快狠一些,等他们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将来知道那人是王巧珍,反而会是惊喜。 至少不是他们以为的,是什么不堪的人,而是他们自己原本就看好的女孩。 所有的负面的东西,在他这里全部消化,在家里人知道王巧珍之前,全部解决。 等她愿意嫁过来的时候,方家的大门已经是为她敞开的,她只要幸福就好,不用再面对任何的难堪和不友好,这是他能给她的呵护。 这时的北京,开车并不难,尤其是清晨,马路上很空,到家属院的时候才不过六点四十,王巧珍刚起不久。 看到提着早餐敲了敲开着的门径自走进来的男人,她早已没了昨天的软弱,依旧和从前一样的武装,只是也拿他无可奈何。 方远解开手上的袋子,拿出放在上边的保温桶打开,说:“我妈熬的粥,很香的。” 又拿出放在底下的饭盒找开,王巧珍看到里边两个包子一个馒头和两个蛋。 方远兀自问道:“洗漱好了没有?我去拿碗,洗漱好了你先吃东西。” 她叹口气,无奈道:“方远,萧姨她对我不错,我不想以后没脸见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不合适。” 方远几步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取了碗筷勺子出来,给她舀了一碗瘦粥放到面前,自己坐下笑道:“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妈来提亲前,咱们就保持现在这样,当朋友,好不好?别困扰了,眉头皱多了会长皱纹的。” 王巧珍摇头:“我并不认为,男女之间能纯粹的做朋友。”何况,谁家的朋友是这样子的,自欺欺人没必要。 她那样一脸严肃,方远却看得眼里都是笑意:“真倔呀,行了,我走了,早餐记得都吃完。” 说着拿起自己的车钥匙,看王巧珍一眼离开了,他要在这里,这姑娘能跟他理论个没完,东西就该全凉了。 人来得快,走得也快,王巧珍看着桌上还冒热气的粥,头痛得不行。 又是这样,永远让她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着力的点都找不着。 ~ 方远给自己家里扔了个雷,部队里忙碌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萧明兰坐不住了,她疼儿子,方远的意思她也看出来了,这个不让他娶,那正好,他打单身守着人家就是了。 问了几回是哪家姑娘他咬死了就是不说,萧明兰憋了好几天都没敢跟自家老头子说起这事,熬到了周末,跑梁家去了。 方远和谁走得最近,梁经洲,他不肯说萧明兰就找梁经洲套话去。 梁经洲要真那么容易被人套话,他也不能年纪轻轻混到今天这个位置,虽然不知道方远家里怎么回事,话却是回得滴水不漏。 萧明兰费了半天劲儿,什么也没打听出来,这事一直到十一月份,方师长吃了老战友家的喜酒,回家问起自己媳妇,老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的时候,萧明兰才照实和他说了。 方师长一拳捶了桌子,扬声让警卫员把方远给从部队拎了回来,瞪着方远吼:“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你找的对象是谁?” 方远看看自家老妈,合着现在才跟老爷子讲的啊。 看看自家老头子,撇撇嘴道:“就您现在这要找人干架的架势,我还真不敢说,人家姑娘又没瞧上我,可不受你这委屈。” 方师长给他气个倒仰:“你当我是要冲你对象发脾气?我是那样的人?” 方远挑眉不语,你难道不是只火狮子? 气得老爷子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我对离婚本身没成见,只要人品好,不是她的过错我不追究,反正是你自己婆娘,你喜最要紧,可是你这样防着我跟你妈干什么,是圆是扁都不敢拉出来见见,你还敢说她人品很好?你这是准备拖到四十岁结婚吗?” 方远听到这里,笑了:“你的意思是,人品好你就同意?” 方师长瞪眼:“好不好得我跟你妈看了才算,你那眼神我信不过,没准早给糊了。” 方远也不计较被自己亲爹怎么黑他眼神了,“行,一言为定,等我追上人了带回来给你瞧,我眼神好着,你放心。” 方师长那叫一个气:“一年了,你还没追上,你怎么是我儿子,哪里像我了?” 说到这里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呸一声:“别跟我说追上没追上的,老子没时间跟你耗,你先说是谁,我跟你妈自己去看,行就行,不行你也别自己找了,老子给你找一个,管你乐不乐意,按也按着你结婚去。” 老头子,这是想抱孙子想疯了,方远眼里带笑:“不用去看,你们认识,而且品行方面绝对没问题,是你们之前一门心思想撮合的王巧珍,方恒他老师。” 方师长、萧明兰:谁? 倚着二楼栏杆上瞧热闹的方恒:谁? 看着怒气卡在脸上的老头子,和眼睛瞪得老大的自家老妈,方远摊了摊手:“王巧珍,我喜的人是她,但她不乐意攀咱家这个枝,才看出点苗头就直接顺着妈的意思离职了。”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