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煦突然意识到轮椅上的男人要比迟晏来得壮实,他无暇细细思索,下意识扭头要跑回剧组。 然而他才刚回过头,就被一只大手摁住了后脑勺,一张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他只发出几声呜咽,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道具组的那个男人追出来时,只远远看到一辆黑轿车扬长而去,隔得太远,车子开得又快,他本没来得及看清车牌号。他心里一紧,立马掏出手机,拨打电话:“迟总,大事不好……” 很快,应家也从迟晏那里得知了应煦不见的消息,顿时天下大。 迟晏大概猜到了应煦是被谁带走的,他并不慌,及时做出妥善安排,只是觉得没必要隐瞒应秋实和戚美菱,便直说:“迟明回来了,我早清楚,我要跟他做个了断,只是没想到会把小煦牵扯进来。” 他的声音低沉,语速比平时稍快。 应秋实和戚美菱听了,对视一眼,心中拧紧,神却镇定:“你查到他的踪迹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迟晏说:“我查到了,我会把小煦完好无缺地带回来。但请伯父伯母替小煦报警,毕竟像这种绑架勒索的事,实在质恶劣,应该给法律制裁。” 应秋实夫妇怎么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好,我们现在就报警。” “迟晏,保护好小煦。” 在危机面前,他们没有埋怨迟晏,因为埋怨是最没用的东西;他们也不需要迟晏的解释,既然迟晏能这么快锁定迟明的位置,就说明他早早做了准备,在小煦那边不可能不做安排,但是哪有千防贼的说法?被迟明抓住空子,他们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们共同的对手是迟明。 一个用心险恶的迟明,不值得他们内讧。 蔺无双听说应秋实夫妇要报警,没忍住说:“大哥,嫂子,你们得沉住气,不要听迟晏的片面之词。他跟迟明的那些恩怨,你们还不清楚么?指不定他拿小煦当使呢。再说了,小煦是不是迟明绑的,我们都不能确定,万一是迟晏自导自演呢?依着小煦对他的喜,只怕被他骗了,也会选择原谅他哦……” 她一张嘴喋喋不休,说起来头头是道。 戚美菱听得太猛跳两下,低喝:“闭嘴!” 说的什么风凉话? 小煦的事,他们不需要她来手,但也不想听她说这些鬼话,好像高高在上,能指点江山。那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才找回来的好孩子——他们的担心怎么能少?同为一家人,作为小煦的二婶,她竟然说这种话! 蔺无双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为自己叫屈:“大嫂,你干什么凶我?我就是帮你们分析分析,小煦出事,我也很担心好不好?” 戚美菱完全听不出她的担心,只觉得恶心,冷道:“蔺无双,你帮迟明说话,把迟晏往不好的方向揣测,难道你和迟明他们有勾结?” 这话说出来,就像一道惊雷,骤然把蔺无双劈懵。 蔺无双平时装优雅太太的做派,此时却出几分慌张:“大嫂,你怎么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么,我怎么会坑害你们,坑害小煦?”她可不敢戴这一顶高帽子,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敢认?她本没这个意思! 戚美菱只是冷眼看她:“你平时就对我们一家出诸多不,不用把明眼人都当傻瓜。” 蔺无双这才知道,戚美菱只是一直让着她,当戚美菱气势起来,她本说不上话。她看到应秋明正好从外面回来,好像看到了救星,忙去拉应秋明:“秋明啊,你可要帮我跟大嫂好好解释啊,他们以为是我要害小煦,害了小煦对我有什么好处呢,非要这么说的话,星河岂不是更有这个动机?” 她慌之下,把应星河也拉进了浑水里。 应秋明还没听明白呢,就见应秋实冷下了脸:“星河和小煦好得很,这个我们看得到,至于你们两个,掩藏得确实拙劣。小煦出事,我们别无他想,一切以小煦的安危为重,不想听你说风凉话,更不想听你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 既然不是一家人,也不烦你这个心,其实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我们就该分家了,弟妹你今天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不如我们今天就分家?” 应秋明听到「分家」这两个字,一个灵,算是醒过来了,赶紧解释。 蔺无双也忙着替自己辩解,她实在闹不明白,应秋实和戚美菱都是心宽广的人,怎么为了这点小事就闹着要分家呢…… 也就是这个略带埋怨的想法冒头,蔺无双才猛然惊醒。 其实,她一直以来不就是吃定了应秋实夫妇不跟她计较?或者说他们夫都是这样。吃着应秋实夫妇在应氏打拼出来的家业,却不安于现状,总想取代而之,暗搞事。应煦这事只是个导火索罢了,人家现在就是要处理他们! 蔺无双终于知道后悔了,然而,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应秋实夫妇没心情跟他们纠,只是打了个电话,叫来律师,让律师按老爷子的遗嘱做财产分割。他们不是没听过老爷子的遗嘱,就是因为清楚老爷子不肯分割应氏,他们要拿,只能拿一些死资产,才打着情牌,硬要住在老宅。然而现在,他们只能接受这笔资产,要是现在不拿。 万一应秋实夫妇转过头来对付他们,只怕这笔遗产他们也拿不到! 如此,等应煦回来,就发现家里清净了,应秋明和蔺无双搬出去了,以后除非清明扫墓,基本见不上面了。至于应棠和应盈那边,两个孩子倒是没歪,应秋实夫妇对他们是的,他们也都是非分明,没有站在父母的那边抱屈。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应煦终于悠悠转醒。 他还没睁开眼睛,先听见一个悉又陌生的男声,微哑,说:“还晕着呢,放心,他没什么见识,成不了大事。”是魏连霄。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小瞧别人。 应煦没想到这次被绑竟然是魏连霄的手笔,出于紧张,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快,他暗暗期望心跳的声音小一点,不要引魏连霄的注意。分明没见过这样危急的情况,他的头脑倒是意外的清明,可能是早习惯了解决生活中种种突发问题。 他悄悄动了动,发现自己仍然没力气,手软脚软,手指碰触到口袋,没摸到手机,显然,他的通讯设备已经被搜走。无法,他只能选择按兵不动,但还是微微眯起双眼,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似乎是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是了,绑架似乎总离不开这种环境。 荒凉,废弃,才能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 这是魏连霄想对付他么? 他被剪了翅膀,拔了爪牙,还有这个能力? 应煦平躺在地上,费力地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一个破破烂烂挂着蜘蛛网的窗户透进来刺眼的光,照得他眼睛发痛,看不清楚。光晕里,那个悉的身影是魏连霄,但他旁边的男人——竟也长着一张让应煦到面的脸! 好像! 那个人好像迟先生! 应煦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适时,那个与迟晏有几分相像的男人终于开口:“我并不关心他的情况,我只要迟晏过来。”他一说话,倒是跟迟晏不像了,他的声音里藏着几分鸷,不似迟晏的温和。 应煦听了他的话,心高高悬起。 从男人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只是个饵,男人的实际目标是迟先生。 所以他会想办法给迟先生线索,让迟先生过来。应煦既希望迟晏赶紧过来,把他救出去,又不希望迟晏过来。 尽管他相信迟晏的能力,但他怕万一,怕万一出了差错,迟先生会受伤。 显然,他们确实酝酿着巨大的谋。 魏连霄一听这话,语气变得莫名动:“你只管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他像是在说服那个人,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语气里透出的颤抖的狂热,好像疯狂前最后的强自冷静:“就算他不关心应煦的死活,你不是给应家人递了消息?要是应家给他施,他不来也得来!” 应煦真的瞧不上魏连霄这个人,因为自己可鄙,就把别人看扁了。 那个长得像迟晏的男人倒是沉得住气:“等着吧,我们等得起。” 魏连霄闻言,抹了把脸:“可我有点急。” “你急什么?”那人的声音里带出点讥诮,显然,他和魏连霄虽然是盟友,关系却不算很好。 “迟明,你不懂么?急于证明自己可以,急于翻身的心情,你不是和我一样么?”魏连霄似乎受到了他语气里的嘲,也对他反相讥。 但他到底是低了一等,很快又缓和了语气,向迟明表达自己的期望,“当然,我们是盟友,你可别忘了执掌迟氏以后,要帮我拿回魏氏。” “然后……”他哼哼两声,带着得意,藏起未尽之语。 然后,他会和迟明一起对付应氏,他要让应煦一家跌落下来,看他痛哭涕。 他要重新拥有余逸,至于应煦,连当他的情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他锁在大别墅里,像只养在笼子里,随意逗的小雀。 魏连霄实在太期待这样的未来了,他从喉咙里发出一阵近乎破碎的笑声,笑得发抖,抖得快。 迟明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他发笑。如果不是魏连霄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绝不会跟这个蠢人绑在同一条船上。但他计划了那么久,甚至不惜改变自己的外貌。 无论是又蠢又毒的魏连霄,还是企图将他上绝路的迟晏……谁都阻止不了他! “你当然可以拿回魏氏。到了那一天,迟氏和应氏都会是你的靠山。” 迟明慢悠悠地说。 魏连霄听得皱眉:“你什么意思?” 迟明睨他:“我要取代迟晏,那当然是方方面面。包括他的男朋友,那也是属于我的。” 魏连霄没想到迟明会说出这一番话,听着他霸道的口吻,他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你疯了!你越是和迟晏相的人接触,越容易暴自己的不对劲,应煦可是迟晏的男朋友!” 他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是质问,只有这样的语气才能掩饰他对应煦的势在必得。 迟明却哼笑:“不,他本就该属于我。你不是很清楚我家的事?会不知道我们家和应家有结姻亲的打算?” 在魏连霄倏然瞪大的眼睛里,迟明看到了自己眼里的冷:“如果我的人生没有发生偏移,应煦应该是我的男朋友,是我未来的伴侣。如果没有迟晏,如果没有他,一切就会不一样!” 然而,现在就是形势比人强。 迟晏才是执掌迟氏权柄的人,而他是迟家的污点,是不可提及的存在。 所以,哪怕他再怨恨,他也要变成迟晏。 只有变成迟晏,他才能让自己的人生回到正轨。 应煦从震惊中缓过来,渐渐捋清了迟明的心思,这人是姓迟没错。 而且据他话里的意思,他很可能是迟先生的近亲,他绑架他,是为了引迟先生过来,然后进行身份互换——他想要变成迟晏。 那么,变成「迟明」的原来的迟晏呢? 应煦只觉得狂跳的心脏突然停滞,他连呼都觉得困难。 ——他想要迟先生死。 这个疯子! 他想要害死迟先生! 应煦的心彻底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动了动手指,又挪了挪脚。 可他不争气,他入的药物太多了,此时本恢复不过来!不行,他不能受制于人,不能成为迟先生的软肋,他必须想办法!冷静,好好想想,能有什么办法! 不等应煦想出一个好办法,仓库的门突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光亮被放进来。 应煦听见迟明的声音:“迟晏,好,迟晏,好得很,你终于来了!”他的声线不复先前的沉稳,颤抖起来,透出几分动。 对此,迟晏只回了一句:“小煦在哪里?” 他的声音依旧稳重又温柔,像是三月的风。 应煦只是听到他说话,心就安定了下来,他的鼻子开始发酸,竟有几分想哭。 他的迟先生…… 他希望他不要来,不要来。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