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坐一会儿。”迟晏说。 应煦拘谨地坐下来,双手捏起拳头放在膝盖。 迟晏注视着他,病房的灯光很亮,冷白的,照在他温柔的眉眼上,他似乎若有所思,又道:“觉得热的话,先把外套了?” “嗯。” 应煦下外套,在腿上,好像那是他的盾牌,替他抵挡着什么。 迟晏又打量他一眼,倏忽笑了:“怎么?不情愿来看我?” 他似乎是开玩笑的语气,又好像暗藏着什么。 “不,当然不是!” 应煦立马反驳。他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明明来的路上那么动,真到了迟先生面前,却变得不自在了。他们在微信里可以说是老人了,但其实现实中只见过几面,昨天是气氛太好,他不觉得,今天却开始踌躇,他要怎么做才好?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不像个小孩,而是和迟先生平起平坐的大人。 他还是带着伤来的…… 应煦手指弹动几下,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脸冻僵了,变得麻木,伤口反而更加锐,一点点痛就让他皱起眉。 迟晏注意到了。 他抬手,拍了拍应煦的头。 应煦的头发很蓬松,软乎乎的,手很好。 他有些不释手,但应煦已经躲开,正疑惑地望着他。 “你今天打赢了,很厉害。” 应煦:迟先生大概是在褒奖他吧? 他那么厉害,发现了他的情绪不对,又关心他,照顾他的情绪…… 可是哪有照顾人情绪还把打架的事拿出来说的?? 应煦顶着那块青紫,脸悄无声息地红了。 “怎么不说话?”迟晏挑眉,“受伤了,觉得丢脸?要哥哥给你报仇么?” 应煦:!! 应煦没想到迟先生还有这么恶趣味的一面,他耳朵都烧得烫红,下意识勾了勾衣领,勾开扣得不牢靠的第一颗扣子,出半截染上淡粉的脖颈:“没,没有这回事!” “那就去服务台拿点药吧。” 应煦被这跳跃的话题得一懵,神情疑惑的看迟晏。 迟晏说:“你的脸上有伤,锁骨也有伤,不处理一下么?” 那是该处理一下的。 应煦拿着药物重新回到病房,仍不觉自己已经踏入迟晏的节奏。 “过来坐。” 迟晏温声招呼他。 应煦坐回先前那张椅子上,他的坐姿变松弛许多。 迟晏意了,他伸手:“拿来吧。” “什么?” 迟晏说:“我帮你擦药。” 应煦发誓,他有拒绝的,但他终究败在了迟晏温柔却不容反驳的眼神里,默默递上了药盘。 棉签足了碘伏,变成了浅棕。迟晏说:“先消消毒,再给你擦外伤药膏。” 应煦主动凑上去,方便迟晏擦药。 迟晏坐在上,他坐在椅子上,椅子比略高一点,应煦倾身过去,凑到迟晏面前的时候正好与他齐平。他这会儿看上去可太乖了,像在外面打架回来的猫咪,挨到主人身边就变得温顺。迟晏看着他付信任的模样,心情愉快,手里的棉反而捏得更紧,藏起几分克制。 “迟先生?” 应煦微微偏头,好像在问他怎么还不擦药。 “别动。” 迟晏说着,把棉签斜靠在瓶口抖了抖,取了出来。 应煦仰着张脸,像献祭的羔羊,他的皮肤很白,杏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是一片等待屠戮的无辜茫然。他是长得很好看的,读表演系的学生没几个长相难看,他应该是个中翘楚。 但因为带着一股天然的少年气,总像是没有透的果实,好看是好看,却不致让人垂涎。然而此时,他仰面受戮,喉结因仰头的动作上下滚动,那种天真的却拉扯住了迟晏的视线。 明明还是个小朋友。 却无端招人。 “迟先生?” 还没好么? 应煦又在催促了。 那张淡红的嘴在说话的时候轻轻翕动,像落在白花上的红蝴蝶,加剧了视觉冲击。 他上偏薄,下却很,很适合接吻。 迟晏叹息一声,润的棉签轻碰在他的嘴角,饶是空调开得再足,还是沁凉。 “嘶。” 应煦被冰得轻轻气。 迟晏却误会了:“疼?我会轻点。” 棉来来回回走了一遍又一遍,应煦觉自己畔的了又干,他脖子仰得酸了,开始后悔,他就不该答应迟先生帮他擦药,迟先生看起来手生得很,又谨慎得过头,这么小心翼翼地擦,反反复复地擦,要擦多久啊? “好了。” 终于听到迟晏说这两个字,应煦如蒙大赦。他用手摸着后脖颈,轻轻活动脖子,才自在了几秒钟,就听迟晏说:“现在擦药膏吧。” 应煦什么都不想擦了,他只想捧着手机,做个舒舒服服的低头族! 应煦的表情不难看懂,迟晏对他表示歉意:“我不擅长这个,手生,所以慢了点。这次我会做得更快更好的。” 果然。 应煦猜对了,但仍然觉得新奇。 原来迟先生也有不擅长的事。 他承诺自己会做得更快更好的时候好像个好表现的小学生哦! “小煦,抬起头,嗯?” 迟晏的语调微扬,唤回应煦的注意力。 迟晏已经准备好棉签,不容他拒绝。 “那你要快一点,仰头仰久了脖子好痛。” 应煦全然没觉得自己这句话像是控诉,只有对待亲近的人才会用的类似撒娇的语气。 迟晏却被他取悦,低低笑了一声。 “好。” 脸上的伤处理好,迟晏又看向应煦锁骨处的伤。 应煦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表示:“锁骨这里我自己来就好了!” 迟晏并不赞同:“仰头太久会酸,低头太久也一样难受,何况要去找自己的锁骨?我帮你。” 应煦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谢谢迟先生,我可以——我可以用手机照着!” 对啊,他可以用手机照着,锁骨上的伤好解决,脸上的伤不也一样? 倒是麻烦迟先生了。 应煦歉疚地看了迟晏一眼,却发现迟晏神间似乎有几分意兴阑珊。 又或许,可以解读为遗憾。 迟晏帮应煦拿手机,看他躁躁给自己的锁骨涂上碘伏,抹好药膏,然后把棉签一丢,高高兴兴:“好了!”他跟迟晏说了一声,去服务台归还药品。 病房重新变得安静。 迟晏静坐在病上,眼眸幽深。 他是不是对小朋友太关注了? 应煦很快去而复返,他还惦念着,觉得自己没给迟先生帮什么忙,反而让迟先生照顾他。迟晏听他这么一说,正好顺势按铃,让护士搬来一张陪:“你今晚住这,回报我的机会还多着呢。” 应煦于是想尽办法为迟晏服务,在病房里忙来忙去,像只揪着自己尾巴转圈圈的小猫。 迟晏看着他忙乎,一会儿扫地,一会儿丢垃圾,但是他的私人物品应煦一概没碰,还有分寸。正想着,应煦端着一盆热水出来了:“迟先生,洗脸!” 迟晏没有拒绝,他倾身在畔洗脸,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应煦看他发笑,有些奇怪:“怎么了?迟先生。” 迟晏还是笑着,一如初见,却让应煦听见冰面破裂的声音,看到暖花开:“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第一次在上洗脸,还新奇。” 洗完脸,迟晏开始洗手。 应煦百无聊赖,就在一旁看着,他这才注意到迟晏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就连手指上的薄茧都长得恰到好处。他不羡,因为他一直有个遗憾,就是他的手长得不好,手掌不宽,手指也细细短短…… “在看什么?” 梦寐以求的好看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应煦恨不得把它一把抱住,据为己有。 但他不能,他只能发出来自肺腑的慨:“迟先生,你的手长得真好。” 迟晏微愕,他小时候常听人夸他长得可,聪有文艺细胞,执掌迟家以后听得比较多的是夸他有钱有势,眼光独到,唯独没听人夸过他的手。 他觉应煦的目光还在他指尖连,是那样真诚。 “你手长得这么好看,篮球一定打得很好!” 应煦猜得没错。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