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吴秉辰的身体好些了,魏自清就去了偏远山上义诊。 那里没有信号,临行前他甚至有过不带手机的念头,想了想还是带着了。 上山之前魏自清本想认认真真地打扫一遍家里的,却又作罢。太久没有回来住,这个家都生灰了。 估计以后也不会太常回来。魏自清心想。 于是他简单收拾了行李,搭火车上山了。 他坐的是慢车,站点比较多,一路上走走停停,每个车站,无论大小,都是人来人往,越往山上走,往来的人也就越少。 火车从城市开到山里,魏自清始终靠在窗边,看着过路的风景、形形的人。 侧耳一听,彷彿还能听到火车低鸣、与和铁轨摩擦的声音。 魏自清下车的时候,因为是终点站的前一站,车上只剩下寥寥的几人,看上去全是当地村民。 魏自清反覆检查了东西有没有带齐全,便背起背包。 「乌二村,到了。」 广播提示响起,魏自清走下车,和其他两名医生会合,在村口接他们的是热情的村民。 村长带他们逛了逛村落,给他们一一讲述这村里的所有小事。 这里的每个人虽然过着最传统出而作落而息的生活,脸上却都掛着笑脸,好像生活不曾倒过他们。 村长说,这里是个极落后的村落,没有大医院,只有小诊所,诊所里只有一位坐诊的医师,还只能看看小病。大医院在山下,以前还没有火车的时候下山要走十里路,路还特别不好走,很多人走不动了,就走了。 「我老伴,就是这样走的。」 气氛一下子就伤起来,一旁的女医生听了,都哭了,村长有些尷尬,连忙圆场道:「不过现在生活条件好多了,不急得还能赶得上治疗。」 几名医生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幸好村长又说:「唉,这不是你们来了嘛,我先带你们去屋里,你们先去休息吧,马上要天黑了。」 那天晚上漆黑的屋里没有灯,魏自清躺在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老木估计是螺丝松了,一翻身就会发出声音,他摸黑下,打开电脑,又开始在夜深人静时写医学报告。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高时数的工作,总要写到有睏意时,才会趴着睡会,在山上也不例外,这不是地点的问题。 今却丝毫没有睡意,报告写的眼睛酸涩,便披上外套,出门走走。 一出门,抬头看见的就是天星星。 ——「星星也没了,魏自清也还没回来。」 「应该一会就回来了吧。」 「你的星星在我这里。」 恍惚中,魏自清又听见了十七岁的他们稀松平常的对话。 魏自清苦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追着发着光的东西走,也已经成了魏自清的习惯,总喜在黑暗中寻找会发光的东西。 苦笑之后是思念,在深山里,他同样想念她。 想念之后又是父母亲的脸,魏自清百般纠结。 他已经很久没有直接的想她和他们了。 他总是以紧凑的工作来麻痺自己,那些他绕开的、困扰他的问题,却在这荒山里,奔涌而来。 他放不下心里头的恨,又放不下心里头的,这两者都扎得太深太深了,他都快要理不清,他到底是该恨还是该了。 两种矛盾的情绪是不能凑在一起的。 魏自清想不明白,直到又一个通宵过去,星星掸去,山坳一点一点亮起来,魏自清才放下复杂的困惑,投身行医。 白天他就专心看诊,和村里面的孩子们玩,晚上就整晚整晚的看星星,有时候什么都不想,有时候又想很多。 义诊持续了五天,魏自清如此,村里给他准备的卧榻,他几乎没有躺过。 下山的时候,全村的人都聚集在村门口,挥手告别。 几个小孩围过来问:「魏哥哥,你们还会来吗?」 魏自清蹲下来说:「会的,我们有时间就会过来。」 一行人乘火车下了山。 回到城市的过程里,车厢越来越多人,魏自清依然靠着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家,家里果然生灰了,魏自清只是拍了拍上的灰,便躺了下去,看着有些斑驳泛黄的天花板,他忽然想起了从前。 老家的天花板也是这么斑驳,墙壁还生霉,总是的,洗了衣服只能掛在室内,还不一定能乾。 这么不完美的家,却是魏自清五岁以前製造那些快乐的地点。 想着想着魏自清就哭了,泪水中,魏自清看到更多的以前。 看到夏炎炎不穿衣服的自己、在后面追着跑的父母。 看到幼儿园放学回家路上的自己、各牵着他左右手的父母。 看到不足四岁时踩上小椅子、掂起脚尖往白吐司上抹了果酱心意足的自己,和笑着称讚自己的父母。 看到不小心摔倒的自己、看到大惊失朝他跑来的父母。 父母亲事业很忙,可是他们从来都不会忙忘了他,所以五岁以前的魏自清很幸福。 他看到好多好多画面,都是一些动容的小事 一些再平凡不过的小事。 隔天下了班,魏自清终于还是开车去了父母亲的坟墓前,去看他们。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