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这杵着了,万一被荣王听见动静,这得多伤人心啊,她赶紧扯着这家伙跑了。 …… 晚霞的余晖渐渐退散,暮四合,沈箐看了看天,干脆拉着他跑出府外去了。 找了她今天看着好的米酒丸子小摊子,解决了晚饭。 一直到晚餐消了食,一个多快两个时辰了,这家伙还高兴得不行,沈箐忍不住了,“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彼时,燕长庭一手牵着两人的马,两人正缓行在回郡守府的青石板小道上,沿途有卡岗的兵士冲他们见礼,沈箐微微笑了笑,点点头让他们各自忙去。 转过头,她冲燕长庭翻了个白眼。 可燕长庭确实很喜啊,难以形容在听到她婉拒荣王那一瞬间的受,柳暗花明,地狱天堂,他简直心花怒放,惊喜得难以用言语来表述。 那种喜悦到极点的情绪直冲天灵盖,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 燕长庭高兴,又有点委屈,“你这阵子都只顾着他,一点都没理过我,……” 魏太妃教育过他,燕长庭也不是真一点理智都没有,不然他真的按捺不住的。 饶是这样,他已经忍耐到极点了。 再继续下去的话,他肯定绷不住的,哪怕冒着沈箐不喜的情况,他也得刷存在了。 不过没等他崩,今天先来天外一笔,让他由谷底直升山巅,情绪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沈箐闻言皱眉:“他帮了咱们这么多,难道不该回馈吗?” 燕长庭这话她可就不乐意听,她不支持以德报怨,她不是圣母,但恩怨分明她认为是必须的,荣王在他们低谷在他们艰难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了他们这么多,不管如何,燕长庭亦属于其中一个受益者,在对方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也该尽力去帮助他,守望相助,问心无愧,这才是正路。 燕长庭急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没有扰你吗?” 正如沈箐了解燕长庭,燕长庭也极了解沈箐,也是因为这样,不然光凭魏太妃的教育可按不住他的。 还是因为沈箐。 两人说的是私事,也不可以身后尾随的亲卫听见,于是直接放开马缰,轻轻一跃,自后围墙进了郡守府,两人捡了个高高的屋檐,两人坐在屋脊上说话。 今晚天清气朗,晚风有些凉,但吹散了浮云,可以看见漫天的繁星。 星光之下,说到这处,燕长庭不垂了垂眼睫,他声音里的雀跃和兴奋终于去了,低低说:“……我害怕。” 怕你喜他,怕你不要我了。 听得沈箐心一软:“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 “该你担心的多了去了。” 譬如那个还是没啥头绪的灰衣人。 但说归说,她声音还是软了几个度。 夜风呼啸而过,她半披在背后的长发纷飞,有几缕落在他的脸上肩膀上,在索索抖动着。 这样的夜晚,四下寂静无人,一应灯火和烦恼都仿佛离他们远去,人世之间,天地悠悠,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 这大概就是燕长庭最期盼的光景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情景,这样的话题,燕长庭终究有点忍不住了,或许也是今天荣王的表白刺到他了,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半晌,“……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声音很轻,但却蕴含另一种什么,仿佛他的情,他极力克制着,却仍能从这轻声细语中窥得其中的厚度。 他带着小心,害怕给她力又让她不高兴了,说话的时候,不自膝盖触地,半跪下来。 沈箐:“……” 她肩膀垮了垮。 不要,一个两个都这样…… 但是吧,燕长庭不是荣王。 有些事,也早晚得说清楚的。 行吧行吧,择不如撞吧。 她虽然有点无奈,但也注意到他不自的姿势,叹了口气,把他拉起来。 “跪什么跪?有话好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知道不?!” 她按了按额头,又了一把刘海,瞅了燕长庭一眼,燕长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瞬间也紧张起来,紧紧盯着她。 沈箐:“……” “你紧张个!” 别搞到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好不好? 这一切都是你这家伙搞出来的! 沈箐没好气。 不过吐槽归吐槽,两人走到今时今,沈箐也不得不接受了他喜自己这一事实了。 震惊过,烦恼过,动容过,沉思过,最终还是接受了燕长庭的角转换了。 这份情,太过沉重,她一开始是逃避的,但终于还是不得不让自己去面对了。 她坐在屋脊上,抱着腿盯了远处的星火半晌,侧头对燕长庭说:“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你让我想一想好不好?” 时至今,她终于正面和他谈起这个问题。 她很认真地说。 这确实算一个飞跃式的大进展,她明确了他的情,也不再将他放在弟弟的位置上。 他彻底从弟弟这个角走出来了。 进入了追求者。 她在考虑他与她之间的情。 在燕长庭以为得三年、五年、他甚至有磨一辈子的最糟糕的打算的时候。 他听得一愣,半晌,继而狂喜,“真的吗?” “好!好,那你想,你想!” “嗯,好!” 他高兴得语无伦次,沈箐忍不住翻了小白眼,懒得搭理他。 她撇撇嘴,往下一溜,直接仰躺在瓦顶上,头枕手臂,仰看这漫天星斗银河。 燕长庭高兴了一阵子,又有些抓心挠肺,突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没打算谈恋没不打算嫁人,她当时并没告诉他原因。 ——人就是这样的,得到了这个,又想那个,况且他这还不算得到了,抓心挠肺。 燕长庭想问又不敢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换了个话题,他小声说:“你为什么不答应荣王呀?” 要是答应了,你还坐得住吗? 沈箐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以前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想过和他呀!” 明知故问! 对,燕长庭就是明知故问,但听到这个答案,他心花怒放,也不介意招白眼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头在侧掏啊掏,掏出一个小荷包,然后打开,取出了一个褐的小玩意递给她。 “什么?” 借着月光,沈箐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蚱蜢。 木雕的。 小小一只,须俱全,能看到雕刀的痕迹,但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可见雕者是个新手,但十分用心,把这个小东西雕得活灵活现。 沈箐送他草编的,他送沈箐木雕的。 也不知什么时候去学的。 他小声对她说:“以后,我每年送你一个好不好?” 月光下,他的眼睛和星星一样闪亮。 沈箐摊开的手心里,托着这个木雕的小小蚱蜢,玉白和乌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看了半晌,笑了笑,“看把你闲的。” 不是忙得飞起吗? 燕长庭兴致:“我现在雕的还不够好,等明年就好啦,后年肯定更好!” 到时候她也会有一个小匣子,里面装了他给她雕的小蚱蜢,这样的情景,他想想都幸福得快要晕厥。 他还在说,说等仗打完了怎么怎么样,说到时候肯定和她去岭南一趟,去出海,去钓鱼。 他都有些喜忘形了。 沈箐听得有些想笑。 这家伙,都开始畅想未来了,就跟她肯定答应他似的。 明明她刚才只是说会认真想一想好不好? 沈箐无奈之余,又有些好笑,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打断他的畅想。 有一个人,心眼,把你放在心坎上,这种觉,让人没法不窝心。 沈箐静静听着,一直听到他说完,月兔东升,已经从树梢升到星河之上。 夜深了,拂面的冷风终究带上几分沁寒,两人才跳下房檐,燕长庭送她回院子。 沈箐住的是个植了海棠的大院子,早老枝瞅焕发生机,已经有一点点的嫣粉花苞,在夜风里轻轻摇曳。 她笑了笑,冲他挥手。 燕长庭还是站在院门外,等她进了房门亮起了灯,恋恋不舍片刻,才转身离去。 他的步履今天显得格外的轻盈,沓沓沓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沈箐靠在门扉上,侧耳听那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有些好笑。 但笑过之后,忍不住抹了把脸,轻轻叹了一口气。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