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筹办文化祭的期间,全校各个班级和社团为了最好的表现,都利用各种零碎的时间忙进忙出。放学后,社团时间,脸上沾着顏料的学生在大楼间穿梭,走廊上摆了纸箱和大型道具。文艺部虽然不须将社办装饰得华丽緻,也不用练习表演节目,但仍然有一件事要准备。 第一期的校刊,要在文化祭上发行。除了事先拟定目次、採访大纲、到各社团取材和专访,并和摄影部、美术部执行合作专栏之外,还有审阅投稿、排版、美术设计、问卷发放、试印看样等工作要进行。由于去年负责撰稿的学长姊都已经毕业,佐原也已经负责了统筹和行政,其他工作就落到了英二和祐里身上。 出乎英二意料,祐里除了能写大部分文章之外,竟然还是文艺部的设计担当。 「我不喜看别人脸办事嘛,那当然要选其他人不会的工作囉。」当英二问及接触设计领域的契机,祐里理所当然地这么回答。 等到佐原终于审完所有来稿,并选出要刊登上校刊的文章后,排版和设计也到了最终阶段。很快地就到了看样的子,而这个工作自然是由负责设计的祐里来担当。 一天下午,他独自来到了佐原和英二去过的印刷社。 中村切断对讲机后,很快地下了楼。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头金捲发,正衝着他微笑的祐里。 「是文艺部的神内学长吧?试印本已经装订好了,请跟我来。」礼貌地招呼完毕后,中村将祐里请到了会客室。见中村利索地准备着茶点,祐里突然笑了出来。 「很有一套嘛,中村同学。」 「学长过奖了,分内之事而已。」中村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吗?」 中村将冲好的茶摆上桌,转好角度,然后从冰箱拿出了一块羊羹,放到小盘子上。 「因为我是崎的朋友吧。」说着,他将子跟羊羹一同推到祐里面前,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最近看样的人比较多,待会员工会将你们的试印本拿过来,请学长用些茶点,稍等一下。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我说。」 祐里端起茶来,吹了吹飘散的热气,小小地啜了一口,好整以暇地坐着,藏在瀏海后的眼睛不知道正盯着哪里看。 中村看着这样的祐里,似乎理解了黑川为什么会对这个人到担心。 如果说佐原是一片平静无波、深沉且伤心的大海,那么祐里就是经过缩和偽装的烈焰。火焰在里头兇猛而愤怒地燃烧,外头却被一层緻密、美的厚壁所包裹,虽然不为人所知,却仍然出了几丝血腥和暴戾。 至少,在他的觉中是这个样子的。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景像,中村也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了解对方,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跟一个未爆弹没有两样。 只是,这颗未爆弹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呢? 忽然,祐里开口了。 「中村同学,你觉得崎同学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祐里面前的玻璃门一被推开,里头的人出来接时,他就觉有点意外,只是当时还并不确定。这份意外一开始并没有发他的防卫意识,因此他没有特别担心,只想着稍微注意一下。 但随着两人之间谈的次数变多,又几次对上视线,他就明白了。 这个人,大概比他所预期的还要锐一些。 英二出现在佐原身边之后,他对跟英二亲近的所有人都进行过调查,中村志是其中最平凡的一个。所有能力都在平均值,身体数值是平均值,家庭背景也是平均值,唯一可以做为附加价值的,大概就是他的朋友特别多。这个人似乎十分善于社,其他人都说他是个随和、热情又真诚的人。 实际见面后,他有种觉,认为那些评价都太过浅薄了。在这个人面前,他再怎么装无害,大概都只是无用功吧。 「你觉得崎同学是怎样的人呢?」 作为试探,也因为好奇,他直接地对中村这么问道。 中村闭着眼睛,喝了一口茶,然后低垂着眼帘回应道:「我觉得,他是个能为了其他人过得很好,但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就会失去方向的人。」 「所以说,他着佐原只是因为他想为了某个人过活囉?为了找一个生活的目标?」中村的反应越是平淡,祐里就越是刻意。「只是因为没有自我,就盲目地追随别人,这样好吗?不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怎么行呢?」 并不是立即,也没有停顿得过久,彷彿连回话的时间都是锻鍊良好的本能反应一样,中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想,应该是佐原笔下强烈的意志和自我存在触动了他,让他也开始想寻找自我吧?」 见祐里没有回答,中村又说:「但无论是跟谁建立关係,崎所要的都不是一味的追随,而是寻找能跟对方并肩而行的方法。我想,这就是崎和学长你的差异吧?」 祐里听他这么说,脸上一贯保持的微笑隐约沉了下来。 「什么意思?」 中村端着茶杯,慢慢地抬眼望向祐里。 「跟崎所希望的共存不同,神内学长你所建立的大部分关係,都隐含着你的愤怒,不是吗?」 此话一出,会客室里的温度陡然下降。祐里沉下脸来,认真地注视着中村,而中村也毫不避讳地凝视回去。虽然是在这样的气氛下,但祐里眼中所见的中村也并未出锋芒,只是保持着不会退让的姿态,无惧、但也没有敌意地注视着自己。 正好在这个时候,员工拿着试印本进来了。 「谢谢你,辛苦了。」中村向员工道了谢,接着出朗的笑容,把校刊试印本递给祐里:「这是文艺部要的试印本,封面上雾,请学长检查一下吧。」 走出印刷社时,祐里在大楼前停了下来。车在他眼前来去,行人零星往来,仔细一看,许多人都已换上了较薄的长袖或短袖,岁时已然入夏,一年又过到中途。除了站在街边的祐里之外,每一个人都在匆忙地赶往自己的目的地。不远处的街角,一个母亲正在为他的孩子戴上遮帽,两个人牵着手站了起来。 祐里望着那对母子转过弯,消失在街边,脑海中闪过了几个画面。 将他从溃不成型的雪堆前拉走的女人、一人睡的国王尺寸大、狭长地伸入黑暗的餐桌。 「明明被所有人保护着,怎么会找不到自己呢?」 与此同时,站在大楼另一边的台上,眺望着远方夕的中村也低声道出了一句话。 「是个孤独的未爆弹呢。」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