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还瞪了秦鱼一样,嫌他太过情用事,这样那样的顾虑一箩筐,数都数不完。 娇娇虽然没有说什么劝的话,但从她支持无所畏惧的态度里,秦鱼还是汲取到了前进的力量。 秦大母跟他说,秦王在考虑立他为王的时候,秦大母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她那里,秦鱼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她其实,是很期盼秦鱼能做王的。 秦大母只是一个代表,是站在他身后的一系列庞大的宗室亲戚群体。 如果秦鱼如他们所愿做了王,下一步,他们是不是就要论功行赏,从他这个他们支持成功登上王位的王这里,获取应有的好处了? 王权的分割是个区,谁都不能碰,也碰不得。一旦有了这样的先例,将会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秦川要求自己给他封君,给他封地,他答应是不答应? 还有秦峦,他从小就是个权利动物,如今有了攫取权利的捷径,他会怎么做? 秦鱼如果做了王,他的母亲就是太后,他的舅家表兄如果来跟他要官要爵,他要不要答应? 还有秦大母的娘家孟家,现在有秦大母着,孟家一直就当悉的陌生人处着,但人心都是长的,秦大母做了秦王的祖母,她会不会人老心软,给孟家开一些方便之门? 这些都秦鱼的至亲之人,秦鱼自认,在面对她们的笑脸的时候,他是说不出狠话,做不出拒绝的事的。 明明就只是他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不呢?别人做官也是做官,自己人做官也是做官,为什么不选择自己人呢?谁说外戚就一定是无能之辈蛀虫。 人心和理智就是这样被腐蚀的,权利就是这样被分割的。 在这次回到咸之后,秦鱼越发坚定了自己不要做王的想法。 无论秦王是不是真的要在大局之下,选择让他做王,他都不会答应的。 选择,一开始就做出了,那就要坚持到底,不要被任何外因动摇。! 第183章 发现 秦鱼并没有在娇娇那里多呆,许诺了一大堆的好处,哄睡小外甥之后,秦鱼就离开了,回到了咸城下。 这个时代,所有城门开合的规矩是,天黑落锁,鸣开门。 秦鱼回到城墙底下的时候,天自然是黑透了,他也没打算叫城门,而是让跟着他的人自己去找地方休息,他自己则是找了一个草垛躺下,仰望星空。 星空墨蓝如洗,星子闪烁,北斗七星和猎户座遥遥相对,分别按照特定的规律万年如一的运行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如今已经是农历九月份了,深秋时节,秋收已经结束,新打的麦秆如小山一般堆放在打谷场地里,还带着新粮的清香和光的温热,秦鱼就躺在这样的麦秆堆里,像是躺在云上,软硬适中,麦香袭人。 有凉风袭来,他随手从身旁抓了一大把柔软干燥的麦秆盖在身上,瞬间觉着自己整个人都被光包裹住,舒服极了。 原本头脑清醒不已都做好准备睁眼一夜的秦鱼对着疏朗墨蓝的夜空笑笑,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竟是一夜前所未有的好眠。 白炽的光叫醒了酣睡的人,秦鱼醒来之后,合着眼在麦草堆里打了个滚,全身伸了个大大的懒,好好享受了一会神清气的觉,才舍得睁开眼—— 嚯,好大一张褶子脸! 秦鱼不喊道:“大王,您怎么能一大早的就来吓人,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秦王直起,面不虞,语气也很不道:“已经辰时半(八点)了,你看看头都多高了,还一大早呢?寡人就差让乐官奏乐给你唱《鸣》叫你起了。” 《鸣》是诗经国风里的一篇,写的是子在清晨公鸣叫的时候叫丈夫起上朝的故事,实际上是一篇叫起诗。如果有士大夫早上贪睡不愿意起,家中子、门客或者大管家,就会让家中的礼乐班子来到士大夫的门前窗下唱这首诗。 这是战国版的音乐闹钟,还是现场奏乐版的,非常豪华奢侈。也是豪门大家很常见但又并不常见的一种现象,完全看这家的男主人是否自律。 就很,算是先秦独有的吧。 秦鱼抬头望望快要升至头顶的大太,眯了眯 眼,讪讪起身,问道:“大王,您怎么来城外了?” 秦王伸手扶了他一把,将他头上身上沾着的麦草一摘下来,随口道:“寡人今邀你同游咸城,一早让人上门去找你,结果你不在府邸,又恰巧遇上回府给你取衣物的仆从,听说你一晚上就睡在麦秆堆里,寡人听的稀奇,便直接出城来找你了。” 秦鱼嘿嘿直笑:“昨晚月朗星稀,是个大晴天,睡在麦草堆里可舒服了。” 秦王好笑:“比睡在你那铺了好几层被褥的香榻上还舒服?” 秦鱼整整带,双臂伸直向天蹦了三下,舒服的叹道:“不能比。咱们生于大地,长于大地,每吃着这麦面补养生机,强健体魄,如母如父,如渊如盖。我昨晚睡在这大地上,盖着这生机之草,汲取天地的力量,那觉,很不一样。” 秦王好奇的抓了把麦秆,握在指尖捻了捻,迟疑道:“真有这么好?那寡人也试试这样睡上一晚?” 秦鱼笑:“您可别,您要真天席地的睡上这么一晚,相国九卿们该羞愧了。我听说,寻常百姓家中,会挑选良的麦秆扎成草垫子做榻,您让内府给您编一个睡一睡试试,可比睡在地上更舒服。” 秦王扔下麦秆,颔首道:“既如此,那寡人就让人编两个出来,送给你一个,省的你下次想不开,又跑到城外睡草堆了。” 秦鱼笑笑:“那敢情好。” “大王想去哪里逛?”一副现在就要陪秦王去他想去的地方逛的样子。 秦王稀奇:“你不洗漱了?”这小子,从还是几岁大的时候就要每天至少洗脸刷牙两次,怎么突然改了?他还以为他要先回家洗澡洗头换衣服才会出门呢。 秦鱼挠挠头皮,觉可能有小虫子钻进头发里去了,他眼巴巴的看着秦王,道:“都听您的。” 秦王好笑:“那就先去客楼用早膳,你也好洗洗。”说罢当先迈步朝城门走去。 客楼是咸城里最大的一座酒楼,集用餐、住宿、洗浴、娱乐为一体,这样的酒楼,在栎,也有一座,开了已经近十年了。 秦鱼跟上去,高兴道:“好哎,大王英明,大王威武,大王体恤下臣呱呱叫。” 秦王:“你这马拍的也太 没诚意了......” 秦鱼:“那我重新拍一个,您听这个怎么样......” 他们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脚步悠然的走在进城的路上,老的矍铄睿智,脚步不疾不徐,少的气定神闲,脚步有力有度,既能配合老者徐行,也不超过老者脚步半步,说话也咬字清晰,既不会让耳力渐衰了老人听不到,也没有声音大到让别人都听到的地步,一切都刚刚好。 他们这样奇异但和谐的老少组合,惹的路上行人频频转头,若不是摄于两人身后高大威猛的护卫,恐怕已经有人上前结了。 客楼建在渭水北岸,一开始是远离咸市中心,建在东城墙边上的。 但随着秦国经济越来越发达,国人越来越富庶,慢慢原来的咸城池就有些跟不上秦国现有的发展了。 一开始,咸城是在缓慢的朝外扩张的,扩张的部分也只是外围庶民区域,在一次咸暴雨,将路面淹的泥泞不堪积水严重的时候,秦鱼趁机提出了重修咸城的计划。 那个时候,正好白起攻打韩国,从韩国俘虏来了许多韩人,在有人有钱的情况下,谁不喜大殿大城池呢? 秦王大笔一挥,咸城开始了为期十年的扩建计划。 秦鱼走的时候,咸城的新城区已经规划完成,老旧城区已经开始施行二期改造计划了,如今近六年过去,咸城最后一片老城区,也已经改造完毕,路修的更宽,房屋建的更整齐,生活和贸易区域划分的更细致,尤其是咸内城的排水系统,已经足够应对恶劣天气和生活排水的需求了。 原本建在城边上的客楼,也成了生活区和商业区的界点,一跃成为了市中心商业最繁华的地点。 秦鱼去洗漱换衣,秦王则是坐在客楼最高处俯瞰整个闹市。 栎的客楼有两层楼,咸城的,则是有三层。 第三层,自然只有客楼的主人和秦王能上。 蔡泽站在大街上摇摇对着最顶处的秦王一拜。 秦王笑喊:“相国,可愿上来共饮?” 蔡泽也朗笑道:“固所愿尔。” 说罢,抬脚进了客楼,在仆从的带领下,朝最顶端走来。 登到高处,蔡泽凭 栏远眺,对秦王叹道:“这高处风景,果然壮阔。” 在秦王戏谑的目光下,又加了一句:“就是风有些大哈哈。” 秦王笑道:“听说邯郸城的衣美人与这楼一样高,君可登高远眺过?风景比之咸如何?” 蔡泽挥手连连道:“不能比,不能比。衣美人是好楼,但邯郸城已经是一座腐朽沉暮的城池,站在在衣美人最高处,只见老弱堪怜,土墙泥地,配不上美人楼的风姿。咸城就不一样了,这是一座重新焕发光彩的城市,在这里,到处可见生机和昂扬。如今的咸城就是初升的朝,红已经普照天下,大王就是这托举红的圣人啊。” 秦王听了蔡泽的话哈哈大笑,秦鱼半束头发走了进来,见蔡泽也在,微微顿了一下,考虑要不要回去重新束发衣着整齐了再出来见人。 如果只有秦王一人在,秦鱼倒是无所谓,在长辈面前,小辈总是要随意任一些的。 秦王对秦鱼招招手,让他过来。 秦鱼顺从的在秦王身边软垫坐下,秦王拉着秦鱼的手,一脸骄傲又期许的对蔡泽道:“你方才那话说的不对,托起秦国这轮新生红的,不是寡人,是安平君呐。” 秦鱼一头雾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红?” 蔡泽心里咯噔一跳,同时又心中有数,笑道:“方才臣与大王说起,如今的咸城是一座重新焕发活力的城市,就像是那初升的朝,光芒普照世间,大王就是那托举红的圣人。” 秦鱼笑道:“蔡相说的不错,大王统领秦国五十余载,就如那高山之上的不老青松,一直在指引我等前进的方向。对秦国的百姓们来说,大王就是我们的圣人啊。” 五十多年的统治,秦国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是在他的执政期间出生,然后步入死亡,而秦王,一直就是他们不变的王者,可以说,只要有秦王在,秦国百姓的主心骨就在,这一点,是谁都改变不了,也代替不了的。 蔡泽附和道:“安平君说的对极了,大王定能长乐无极,带领我等走完下一个五十年的。” 秦王摇头失笑,点着蔡泽跟秦鱼两个:“你们啊,就会说些好话逗寡人开心。寡人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的走喽。” 蔡 泽忙道:“大王如今圣体康泰,说这些,可是太早了些。” 秦王看看秦鱼,道:“无妨。即便寡人立时就去了,秦国有安平君在,寡人也是放心的。” 蔡泽这话接不下去了,秦鱼却是奇怪问道:“这么久了,膳食怎么还没上来?再耽搁,一会就要吃中饭了。” 秦国早就开始行一三餐了,只要你吃的起,想怎么吃都行。 秦王对左右道:“上膳食吧。”又对秦鱼道:“这不是想你吃口热乎的,寡人让他们等你来了再摆膳。” 秦鱼嘿嘿笑道:“还是大王疼我。” 一时间饭食上来,秦鱼实在是饿了,他给秦王和蔡泽斟了一杯茶告罪之后,开始埋头大吃起来,秦王和蔡泽则是坐在栏杆边上,一边饮茶,一边在这高楼上,闲看咸好风光。 在与秦王闲谈的同时,蔡泽心里却是忍不住的犯嘀咕。 以他所见,秦王已经将国事都托付给太子了,就是秦王现在立时就去了,有他辅佐,太子也能担起秦国这一摊子,方才又话里话外的将秦国托付给安平君,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秦王面上看着对安平君一如既往,实际上,对他的猜忌之心一如既往? 那也不对,蔡泽自认做秦国的相国这么多年,对秦王还是有所了解的,他虽然看似冷酷,但实际上,也有心软豁达的一面,或者,他是不相信太子能治理好秦国,想要安平君辅佐他? 如果真是这样,蔡泽可就要叹息了。叹息秦国是何其幸运,能遇到一个不争不抢安于臣身的安平君。 但与此同时,秦国又是危险的,安平君不争不抢,可不代表太子会不争不抢。 此时,蔡泽就无比的佩服自己当初投靠太子的选择,有当初投靠庇护的那段情分,太子对他信任有加,常将他比作范雎,想以后留下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太子既有所期许,自己对他的劝谏他就能听的进去,希望,等太子以后即位,心能如今一般通情达理吧。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