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只要守住中条山和汾水入河的源头,有大山和大河做阻挡,秦国就别想从北岸登陆,进而东出了。 如今,汾水入河源头和中条山这一带,早就被秦国打下来了,并设河东郡治。 但也止于此了。 秦国当然是不想仅止于此的。 秦国以河东郡为据点,攻打山谷中的汾水两岸土地,容易的,白起一个闪电战轻松拿下。 但若是跨过中条山,来到王屋山,攻打南这块地方,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通行太行山,只有通过太行八陉。至于避开八陉翻越高 山骑兵突袭?那是不可能的。悬崖峭壁上就没有可供大军通行的路,当然,你要说带着绳子钁头不计生死的攀岩寻宝,就当没说,咱不抬这杠。 太行八陉,靠近大河北岸的,有三陉。 从西向东,分别为中条山和王屋山之间门的轵(zhi)关陉,王屋山和太行山之间门的太行陉,太行山南麓的一处大峡谷白陉。 王屋山和太行山之间门的太行陉,是从大河北岸进入上郡的重要通道之一,此处设有野王邑,为其咽喉,其间门有沁水穿,上接上郡的丹水,下入大河。 只要拿下这三条通道,秦国北面可以进入上高地,俯视赵国的邯郸,南面可以渡过河水,进攻韩国的新郑和魏国的大梁。 就是六国合纵来攻,秦国也可以屯兵据守上高地,拒山东联军于河内以外。当然,前提是秦国得有足够的兵和粮据守,事实证明,若是没有兵和粮,即便占领了上,秦国也守不住。后来秦国就被魏无忌主导的六国合纵盟军打到函谷关外,上自然也丢了。 攻下少曲和高平之后,轵(zhi)道(轵(zhi)关陉)被秦国拿下了,白陉附近的邢丘和怀地早就被拿下,经过这几年的经营,足够阻挡韩军和魏军从东面渡河,通过白陉这条通道进入上。 现在,南之地西面是少曲、高平,东面是邢丘、怀地,南面是大河,北面是只有太行陉一条通道的王屋山和太行山,白起来攻打这片四围起来的南之地,就是为了进一步拿下中间门的太行陉,彻底截断上与韩都新郑的联系。 等上成了韩国的飞地,秦国再攻战上,可就容易了。 白起和范雎将相合谋,这几年这里攻一点,那里打一点,都是为了今天。 南之地虽然被围起来了,但仍旧不好打。 韩国难道不知道南这块地的重要吗? 上就要没了,失去了南,就等于失去了上。南加上,几乎是韩国一半的国土,秦国,这是要将韩国斩啊! 韩军一边在南与秦军展开殊死搏斗,韩王一边派说客去秦地游说秦王,希望能打动秦王,用韩国其他的土地来换取秦国不攻打韩国的南之地。 韩国要易地,用其他领土换南 ,比如将整条汾水之地都给秦国,求秦国放过南吧! 秦王一边收取韩国的土地,一边让白起继续攻打南,主打的就是这个寡人要那个寡人也要,只要是寡人的下的,就都是寡人的。 在这次钝刀子割的过程中,范雎给秦王出主意。大体意思是大王你不要光攻战土地,更要攻取人心。比如,您只与韩国的相邦张平(张良的父亲)谈判,张平要是个聪明的,他就会割让韩国的土地,以求得大王不要并韩国,若是张平不给地,那么他就是个没脑子的,大王您就驱逐张平,找不如张平的人继续谈判,总能从韩国要来地的。 这样,韩国的土地到手了,又离间门了张平和韩王的关系,韩王无能,不再信任张平,韩国的土地还不是尽大王予取予求? 在出谋划策这方面,范雎已经做到极致了,秦王和很听他的,于是,白起一边带兵在南之地与韩军打打停停,一边为秦王向韩国“要”地创造机会,一直打到九月份,秋收要结束了,南还没打下来,韩国的其他土地倒是到手不少。 在白起攻打韩国的这段时间门里,咸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楚国来使,说是楚王生病了,要接楚太子回楚,看望楚王。 秦王是不信的。 寡人正全力攻打韩国呢,你楚国这个时候来接人,是什么意思?是想撕毁质子盟约吗?你楚国,是不是要增援韩国,一起攻打我秦国啊? 不行,不能放楚太子归国。 寡人不允许! 楚太子熊完,自来秦的第一年,就跟秦王的独女秦公主成亲,至如今已经十个年头了,儿子都快九岁了,楚太子这质子做的,真不好说是好是歹,其中滋味,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了。 秦王不放熊完回家探亲,熊完还未觉着有什么呢,被楚王派来一起到秦国伺候熊完的黄歇可是觉着不妙了。 无他,现今楚王熊横只有熊完一个儿子,他若是真病死了,太子熊完没有及时回国即位,恐怕将会出现怀王前车之鉴。 当年秦王以会盟为名,将楚怀王骗到武关扣押,声称如果不将巫郡和黔中郡送给秦国,就不放他回楚国。 楚怀王硬气的很,坚决不给。 楚 怀王不给,秦王果真就不放他回去,还把他带回咸拘留了起来,楚国那边,迟迟不来他们的王,为了不受秦国的威胁,楚人就立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现楚王熊横为新的楚王。 这样,楚国已经有了新的王,老王楚怀王价值大打折扣,就不用受秦国的威胁了。 但其实,当时还是太子的熊横还在秦国做质子呢,他能从秦国逃回楚国即位,那是秦王故意放走的,就是为了怒楚怀王,让他甘愿将巫郡和黔中郡送出来。 如果怀王答应将巫郡和黔中郡给秦国,那么秦王就会把怀王送回楚国,继续做楚王,那么,楚太子就还是楚太子,一切回归正轨。 但是楚怀王非常硬气,就是死在咸,都没有答应秦王。 秦王无法,最终还是武力攻取了巫郡和黔中郡。 几十年前的形势重现了,如果熊横真的死了,为了不让楚国、楚太子受到秦国的威胁,楚国的臣子,是真的能做出立新君的事情的。毕竟,现在的楚王熊横,当年就是这样即位的。 楚王熊横,只有楚太子一个儿子,黄歇担心,楚臣会不顾一切的立楚王的近亲文君的儿子为新君,毕竟,文君可是有两个儿子呢,分一个出来做楚王正好。 为了能不让当年之事重演,黄歇是一定要想法子说服秦王让楚太子熊完回楚的。! 第110章 楚太子 马上就要夏收了,范雎正在跟秦王讨论军功发放和前线粮草供应的问题,王令已经起草好一半了,剩下的还在斟酌。 历来出兵,要么是夏收之后,要么是秋收之后,从来没有耕之前出兵的。 无他,误农时,伤本。 但近几年,武安君白起有了开出兵的习惯,看在六国眼中,那就是杀神果然是杀神,连最基本的三月勿杀生的伦理道德都不顾了,秦国果然是虎野蛮之国! 骂名是被白起担了,但范雎要摸着良心说一句,开出兵的主意,还是他定下来的,白起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不过,范雎可还没有自信到觉着白起是顺他的势,他跟秦王都知道,白起到底是顺的是谁的势。 今年开,白起攻打南,驱散为主,杀敌为辅,整个南地区是别想耕了,韩人跑的跑,散的散,被俘虏的被俘虏,相比于以前的奇兵突袭,绞杀敌军的有生力量,这次白起的作战手法是利用秦军的器械优势平推南,占领土地为主,若非必要,不再杀敌。 白起的作战手法改变了,似乎倒退回秋时期礼而用兵,攻占敌人城郭上去了? 有识之士,在了解过白起攻占下来的土地是如何处理的之后,心中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秦国,正在以一种更仁善但更彻底的作战方法,征服山东之人。 秦国的征战之策,在粮草充足的供应下,确实已经改变了。从现在起,秦国每攻占下来的一块土地,都要思考,如何收服这块土地上的人心,而不是杀其父祖,掳其女,征服他们世代生存的土地,然后从秦国腹地迁秦国之民过来生活。 “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这是秦鱼引用《三国》里的一段话,范雎觉着很有道理,就用自己的思路,将之转换成更符合秦国实际的新的国策。 那就是,敌人还是要杀的,毕竟战国,是一个武德充沛的时代,要驯服敌国之民,恩威并施,威重于恩,是很必要的。 白起,就正在南之地实践这个新的征战策略。他每占领一地,就安排兵尉带着兵卒和俘虏对打下来的土地按照秦人的耕种方式进行补种,补种的空档正 好给韩王跟秦王锋的时间,虽然这个锋韩王是被碾的那个,但过场嘛,还是要走一下的。 就这样打打停停,战争一直在持续,但其实战场上死的人,三五千吧,连之前白起征战的杀敌的一个零头都够不上。 韩人死的少,震慑少,就给了韩王一种其实韩人很能打的错觉。 韩王有了这个错觉,给秦国易地求放过的想法,就不是那么坚定了,将要给的地,答应的也没有那么痛快了。 秦王佯装恼怒,但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很急,因为这都是假象,都是为了在攻战的同时,不耽误南土地上的土地生产,边攻边种,就地收获,能节省很多军粮呢。 等到秋收之后,就是南彻底易主的时候,至于能从韩国手里得到多少多余的土地,就看秦国的谋士和韩国的谋士,谁更给力了。 所以,秦王并不着急。 秦国的夏收开始了,南因为是补种的,已经耕种过的地上,夏收要晚一些,但之前新攻占下来的土地,要好好的收拾收拾,准备夏耕了。 近几年风调雨顺,该下雨的时候下雨,该晴天的时候出太,秦国有看天时、天象的太史,按照太史给出的节令建议,只要大差不差的不要超出太多,一般不会有大问题的。 白起打算在南之地早开始夏耕,这样,等秋天的时候,种下的谷物就可以早成收割了。 不过,白起还是往咸送去了奏疏,要粮,要牛羊。 南多山啊,山上不能种谷物,放养牛羊总是可以的,还要攻打上呢,在此地养上一两年的牛羊,军粮基本上能解决三分之一,要早做打算呢。 而且,韩国的百姓见秦军居然不杀人,有胆子大的撑不住肚饿,从深山中跑出来了,要是能收服他们为己所用,攻打韩国,能更容易一些。 对此,秦王深以为然。 另外,为了安抚兵卒,鼓舞士气,白起打算在夏收之后,封一批军功爵。 如今秦国改变策略,不再提倡以敌人的人头换军功爵,战俘也可以换军功爵,战俘和人头还是不一样的,如何换算,臣以为...... 秦王看完白起起草好的军功爵换算标准,把范雎叫来,一同商讨此事,以及,商量 往前线送粮送牛羊的问题。 要说牛羊,自然是栎和上郡那边最多了,秦王要秦鱼来一趟咸,商讨一下送多少牛羊到南地区,走哪条路,怎么送过去,谁去送,送牛羊活物可跟运粮不一样,要保证成活率,需要更繁琐更讲究,秦王想把秦鱼叫过来一起商讨,顺便,有段子没见面了,咱们是不是要见见面,叙叙旧,联络联络啊?! 秦鱼收到这封略带抱怨的爰书,回想一下,从上次雍城分别之后,已经小半年没见面了,确实要去咸看望看望君王的。 栎官民顺,秦鱼就是长时间离开不管事,也不会出大问题,所以秦鱼只是跟县丞和县尉说了一声,要他们看好家,就带着自己的护卫和仆从出发去咸了。 栎路边种果树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里,在路边种植果树,已经成了栎周边的一种风气了。 路边所有的果树,都是秦国的公有财产,秦律明文规定,摘不是自己家的果子,不管这个果子是庶人家的,还是国家的,都算偷盗,要砍手的。 百姓家中自己到底种了几颗果树,是记录在没个人的户籍竹简上的,可以说,秦国的每一颗果树,都是有明确的主人的,你说野生的? 咳,所有野生的,都是秦王的,你说这野生的有没有主人? 有这么一条严苛的秦律摆在那里,在秦国路边种的果树,没人敢偷摘。 当然,敢偷的,而且是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你偷果子的,已经被剁手了。 每颗果树上结了多少果子,都有亭长派手下的小吏来数,并做好记录,等到果子成的时候,就要摘取不少于这个数量的果子,这种果程,跟在粮田里取程收税,是一样的道理。 秦鱼觉着吧,一颗果树结这么多果子,你或许能数明白,那这哗啦啦一大片的果园,你能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个果子?要是有人偷偷的摘一个,吃了,你怎么知道? 但秦国的亭长,每年都能抓到几个偷果子的,而且多数都是举报被抓的。 哦,秦国还有一个严苛的连坐制度呢,你要是看到一个人蹲在路边吃果子,而且知道他家里没有种植果树,那你就可以告他偷盗了。 也不是一告一个准的,被告者可以自证这是自己花钱 买的,别人送的,跟人换的,只要你能证明自己不是偷的,告发就不成立。 非常蒜皮,但若是告发成功了,后果却是非常严重的。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