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心如斯,一点都不像个初涉朝堂的小儿。 经过一轮锋,秦王看完了热闹,开始下达让奉常准备祭祀的王令。 国家祭祀自有其一套规矩,今年或许有些许的不同,但总的规矩程上,都是一样的,因此,秦王只是下了一个王令,就让都散了。 秦鱼正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呢,就眼尖的看到秦王站在影壁后头探出半张脸来跟他招手呢。 秦鱼会心一笑,抬脚就朝那边跑去。 路过穰侯的时候,一个轻盈的起跳,跳过穰侯冷不丁伸出的一只脚,还空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在穰侯变脸前一阵风的跑远了。 穰侯:....... 看见丞相逗小孩的大臣们:...... 总觉着,有栎令在的朝堂,莫名乐了许多呢。 穰侯可不觉着乐,他跟兄弟华君抱怨:“果然妖孽!” 华君却对秦鱼并无恶,相反,他对这小孩,颇有些喜。 在自家兄第面前,华君芈戎说话很随意,他笑道:“非如此,不能让我秦国卓然于六国。” 穰侯冷哼,不以为然道:“我秦国有强军,已经卓然于六国了。” 太后的这两个兄第,若是穰侯掌兵,那么芈戎,就执掌秦国的内政。执掌内政这么多年,在文化软实力上,他很有些自己的看法:“但六国之人,仍旧称我等为蛮夷,就是看不起我秦国只会打仗练兵,不懂中国文化风物,如今我秦国蒸蒸上,怏怏大国气魄已显,也该让六国见识一下我秦国独一无二之处了。呵,他们六国有的,我秦国不仅有,还能青出于蓝,比他们更好哈哈哈......” 穰侯冷眼看着自家兄弟自己傻乐,华君被他这样看着,他也笑不下去了。 穰侯冷道:“君一心为秦国着想,咱们的大王,可未必会领君这份殷殷之情呢。” 华君默然半晌,怅然道:“魏冉,你我富贵荣华,皆出自秦国,你......” 魏冉大怒接口道:“这荣华富贵,皆是我一刀一亲手挣的,不是谁给的!” 华君这话不知道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他想劝说兄弟收着些,坐在王座上的人,不仅是他们的亲外甥,还是国君,被自家国君忌惮害死的宗室外戚六国还少吗?这个兄弟,如何就不能引以为戒,长些教训呢?! 华君张张嘴,还想再劝,但再劝,也不过老话重提然后进入死循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终,华君还是叹道:“罢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要是因为高陵的事跟个孩子置脾气,别说天下人了,就是我,也看不起你。行了,眼看又要下雪了,我先回了,你自己保重身体,别给气坏了。” 说完,也 不等魏冉回应,他自己就腿脚利索的走了。 魏冉被自己兄弟一说,好似真的是自己在无理取闹跟个孩子计较似的,偏说话的人兔子似的说完就跑了,徒留下自己把自己憋个够呛。 他犹如困兽一般在地上转了两个圈,瞥见案几上摆着的黑瓷水壶,探手捞起狠狠往地上一砸—— “砰——啪咔嚓......” 魏冉心中的怒火随着这一声清脆的爆响全部发出来,觉着意犹未尽,便捡起目之所及的所有黑瓷全部用力砸在地上,直到累的自己大气额头冒汗,才觉着全身舒坦了。 华君一直站在门口外头听着里面的摔砸的声音停下来,才吩咐左右:“照看好丞相,莫要让他伤了自己。” 安排好兄弟之后,他这才转身离开。 七戒,斋之后,秦王才在太卜卜出的吉里率领宗室群臣们去雍城专门祭祀上天的寰丘之上去进行祭天仪式。 今是一个大晴天,寰丘之上已经用干柴搭建起了祭台,干柴之上是麦秆、菽杆等五谷的秸秆和香草,香草之上有牛羊猪等牺牲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以上是往年都会有的,今年,奉常又应秦王的要求,往上面放了纺织好的羊、羊绒、花、煤油、焦炭、玻璃等新事物。 丞相代表国家念完祭文之后,奉常点燃干柴,火焰烧起,升腾着白烟朝祭品出燎去,然后在祭品的上方盘旋升空,去往天空不可知之处行去。 秦王仰天看着白烟消散的天空,大臣们分列两侧,同样一脸虔诚与期待的看向天空,祭台之下,大臣之上,太卜在捧着壳和茅草专心占卜,有大巫和巫祝巫侍等围着祭台和秦王跳着狂野的祭祀舞...... 原始的野蛮和文明秩序在此同时出现,既泾渭分明又和谐共处,这是一个华夏文化初成的时代。 秦鱼好奇又惊叹的看着这一切,他用自己的眼睛仔细记载着这一切,想着等回去了,他一定要把这些都用文字记下来,用图画画下来,然后埋藏在地下,躲避战火的毁灭,等待后世重现天的时刻,然后让后人从留存的简帛上窥探老祖宗留下的原始文明和灿烂文化。 太卜的卦象出来了,他一脸狂喜的向秦王和大臣们宣示自己卜来的上天的警示:“我 王在上,上上大吉!” 秦王也一脸的惊喜:“果真?” 奉常急忙走到太卜卜出来的卦象面前去看,他是奉常,总领祭祀事宜,自是看得懂卦象的。 他仔细看过之后,也脸喜意的朝秦王深深一拜:“我王在上,果真上上大吉!” 群臣中也不乏看得懂卦象之人,纷纷探头去看,看过之后,无不对秦王贺喜:“恭贺我王,秦国大吉!” 秦王在群臣的恭贺之声中哈哈大笑,等柴草都烧完之后,秦王亲手用匕首割下被烧的乌漆嘛黑半生不的祭,一共各了块,一块给宗正公子雍,一块给丞相魏冉,最后一块,给了秦鱼。 其他的,则是由秦王下令奉常带人分割,赐给了来参加祭祀的群臣们,这叫“赐胙”。 秦鱼看着眼前漆盘上黑中带红的,用手指捏起来,送到嘴边咬了一点,呕—— 秦王教他:“你那样吃不好吃,看着......” 秦鱼就亲眼看着秦王将祭用匕首切成一片片的,然后直接用手拿着沾了盐和醋,然后放在嘴里大嚼,一脸的享受。 秦鱼再去看其他人,其他人有的直接用手拿着吃的,也有的跟秦王一样,用匕首切下来,然后沾着盐吃的。 都是用手直接拿着。 哦,秦鱼恍惚想起来了,传说一直到西汉的时候,人们吃饭还都是直接用手拿着吃的,也只有他,在他的影响下,周围的人吃饭,都已经习惯用筷子了。 别人都吃,秦鱼也得吃,这是秦王特地给他赐下来的胙,别人想吃,还没这待遇呢,秦鱼必须吃。 但是,真的好难吃啊。而且,站在呼呼的寒风中吃,这违反人的规矩,到底是谁定下来的啊啊啊! 分完胙,君臣具都带着欣喜轻松的神情回城。 占卜上上大吉,不仅预示着接下来的一年里,秦国会风调雨顺,前线战事,也会打胜仗,耕战都顺利,怎能不让他们高兴呢? 祭天完成之后,秦王让太卜重新卜卦祭祀祖宗的吉。 占卜祭祀的吉,是需要依凭的,以前,都是以秦王的生辰做依凭,今年,秦王则是要太卜以秦鱼的生辰依凭做占卜。 因为之前,秦王已 经发布诏令让秦鱼改秦氏归赵氏,宗正那边也记录在册了,但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仪式没有完成,那就是开宗祠,祭祖宗。 只有将秦鱼改秦归赵的事情告知祖宗,且祖宗不反对,秦鱼才能正式改秦鱼为赵鱼。 秦王想在新年祖宗大祭上将秦鱼介绍给自家家的列祖列宗,自然要让太卜以他的生辰为依凭,占卜出一个良辰吉出来。 太卜按令占卜,但是,一连占了次,都没有占出吉来。 因为只是占卜吉这样的小事,秦王下令,太卜就当场占卜了,他占了次都没占出吉来,秦王看的不大皱眉头。 秦王沉声问道:“如何?” 太卜沉沉心神,也一脸沉重的回道:“回禀大王,公子鱼...似是有阻碍。” 秦王皱眉:“何解?” 太卜掀了一下眼皮子,回道:“大王何不征求一下宗室的意见,请他们定良辰吉?” 秦王听明白了,这是宗室那边,对他将秦鱼归赵氏的决定不意呢,哼! 秦王问左右:“公子鱼呢?” 有人回道:“禀大王,公子鱼在和其他宗室子们玩耍呢。” 秦王挑眉:“他跟宗室子能玩到一块去?” 人有些紧张的回道:“禀大王,奴瞧着,公子鱼跟宗室子们玩的很和乐。” 秦王起身:“带路,寡人去瞧瞧。” 此时,秦鱼正被一群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们围在中间生火焖麻雀吃呢。 而他们点火的工具,既不是火折子也不是火石,而是..一片凹凸镜。 有了焦炭,烧窑的最高温度轻轻松松的到达了两千度,在这个温度下,在冶铁中烧出玻璃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虽然已经能烧出玻璃来了,但秦鱼认为,如今对秦国而言,玻璃并不是必须品,只要随意烧制几块用在王里供秦王享受和炫耀就行了,其他的,就算了吧,费时费力还费焦炭,除了便宜了贵族等特权阶级,还有什么意义吗? 但是,有一件东西,却是军事必须品,那就是望远镜。 如今望远镜还在研究中,但凹凸镜的镜片,却是已经做出来了。 秦鱼虽然是栎令,还 能跟一群大老爷们上朝议政,但小孩就是小孩,大人们跟他是玩不到一起去的。 所以,雍城本地的宗室和大臣们,就都派出自家适龄子弟,来给公子鱼陪玩。 秦鱼在跟一群六岁至十岁不等的小孩子们大眼瞪小眼好一会之后,他果断改变宅的策略,想一个大家能玩到一起去的游戏出来。 玩什么呢?他看看室外头廊檐下蹦跳的麻雀,听着叽叽喳喳的麻雀声音,恍然发现,这大郑里的麻雀,有点子多啊? 那就一起抓麻雀吧! 于是大郑里没一会就张开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箩筐,箩筐一边着地,一边用一短树做支撑,树上绑着一长线,半支棱着的箩筐下撒着稷谷(小米),在明亮的光下引着麻雀去啄食,等筐子下头聚集了五只麻雀之后,一拉长线,子倒下,箩筐扣住,将正在啄食的麻雀给扣在了筐子里。 每一次箩筐扣下,都能抓住至少一只麻雀。 没一会的功夫,秦鱼所住的这座室里的麻雀,不是被他们给抓住,就是都飞走了。 秦鱼他们,总共抓住了二十多只麻雀。数数人头,至少能一人分到一个。 然后是拔开膛破肚洗净腌制用叶子包好然后糊上黄泥,等土坷垃小窑都垒好了之后,兴致高昂的众小孩都看着秦鱼,看他怎么生火。 秦鱼暂时居住的这座室,自然是有火的,但秦鱼跟他们说,他有法子能聚生火。 众小孩都不信。 只见秦鱼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青铜把手的小圆镜,透明的,然后对着干草,调整角度,开始照。 就这么安静的照,还没等有哪个小孩出言嘲笑,就见干草开始冒起细烟,然后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干草烧起来了。 秦鱼小心翼翼的将干草进土坷垃窑里,等烧旺了之后,开始往里面加细树枝,然后是劈好的木柴。 众位小孩像是被震傻了似的看秦鱼跟个伙夫一样练的烧窑,具都默不作声。 但要是仔细观察的话,就能从他们呆傻的脸上读出敬畏来。 这是...... 这是神迹啊! 其中,有一个小孩小小声问秦鱼:“你是神仙吗?” 秦鱼轻声叹息:“不是啊,我是人,还是个大人都不愿意跟我玩的小孩子呢。”让自己家中的小孩子来陪玩,那群大人,也真会想!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