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多忠听得萧诚这么说话,倒是先放下一半心来。 他最怕的就是萧诚打起一副官腔,一开口便是朝廷尊严,法度,那就没法子谈了。 这样的大宋官员,他仁多贵这辈子见得多了。 清高的,傲气的,糊涂的,不一而足。 先倨傲而后猥琐的,一脸正气实则肮脏不堪的,当然,也有那种成事不足但骨头也着实很硬的。 眼前的这个萧诚看起来年轻,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儿也不稚,圆滑里面透出处处可以打商量的地方。 这就好办了。 “萧先行说得不错。就算是我们项一族彼此之间的仇杀,输了的一方,也得任由赢了的摆布。”仁多忠道:“萧先行尽管提条件。” “条件我已经提了啊?”萧诚似笑非笑地看着仁多忠。 仁多忠大笑了起来:“萧先行玩笑了,以您先前开出的那些儿个条件,别说是他嵬名部,便算是把横山诸蕃所有的家底儿都加在一起,也值不了这许多。我看萧先行这里,也不缺这些个干活的了,何不开个实在的条件,早早地打发了他们回去,免得在这里吃闲饭?” 萧诚脸为难之,把玩了茶碗片刻,才勉强地道:“既然仁多老族长亲自来了这里,又亲自跟我这后生小子开了口,我如果不给面子,那就太说不过去了,这样吧,老族长您帮我开个价,我该向嵬名部要多少赎金才合适呢?” 仁多忠心中不由暗骂萧诚狡滑,这赎金自己怎么工口?嵬名部恨不得一文不出,萧诚恨不得多刮一块,一开口,两边都得罪人。 自己不过是答应当个中人而已,何必掺杂太深? “这个还是得由萧先行自己定价才好,旁人倒是不好多说的。”仁多忠笑道。 萧诚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看在老族长的面子上,我是不能不降价了,得,那就干脆大出血了。一个士兵一百贯,那个嵬名合达嘛,一万贯一文也不能少。仁多老族长,这个价格,该很公道了吧?” 即便萧诚喊着大出血,嵬名部也要出五六万贯钱,如果算上早前战死的那些儿郎,嵬名部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大出血了。 不过也怪不得谁,连来人是谁,战斗力如何都没有摸清楚,便想着来抢上一把,发上一笔大财,一朝翻了船,却又怪得谁来? 这几年嵬名部与李续来往极密,从李续那里到了不少武器盔甲,有了李续的支持,嵬名一部的气焰倒是一高似一,大有把自己当成横山之主的模样。现在受了打击,才知道这天下,远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看看这新来的朝廷官军和官员,与早前相比,就大不相同。 同样是来侵袭他们的部族,嵬名族被往死里整,但野利和细封两族却被放了,不但放了,还给了他们偌大的好处。 住的房子还没有建设,榷场倒是先建起来了,大量横山诸蕃需要的物资,开始在这里易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仅凭着五百兵卒,五百青壮,一战便打废了嵬名部纠集来的二千余战士,更是显示了赫赫武力。 可以说他们这个开场白,当真是相当地灿烂显眼的。 等到他们的主力到来,等到那个萧定到来,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呢? 仁多忠倒是很期盼到时候的场面。 “很公道,很公道了。”仁多忠连连点头:“数万贯钱,他们嵬名部还是拿得出来的,做错了事情,当然要受到惩罚。” “正是如此啊!”萧诚道:“要是所有人都如仁多老族长如此明白,这世间又怎么多出这许多是是非非来呢?” “萧先行谬赞了。”仁多忠摇头表示不敢接受萧诚的赞扬。 “李信,把我从汴梁带来的那个礼盒拿一个出来。”萧诚扬声道。 李信快手快脚,转眼之间便将一个雕刻美的盒子放在了仁多忠的面前。 “老族长,这是汴梁有名的天工天艺打造的一套美礼品,在汴梁可是有价无市的。”萧诚起身打开了盒子,一样一样地向仁多忠介绍着内里各个物件的用处和用法,听得仁多忠是一阵阵的惊叹。 南人的享受和奢侈,当真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这礼物太贵重了,可我却又舍不得推辞!”仁多忠笑顾左右。“看来只能承萧先行这个人情,以后慢慢回报了。” “几件玩物而已,不值当,不值当,之所以贵,不过是打造难一些罢了。”萧诚豪地道,“老族长可别放在心上。” 萧诚亲自送仁多忠出了神堂堡,足足送出了数里开外,这才依依不舍地互相道别。看着仁多忠带着的马队快要消失在视野之中了,萧诚还是拼命地挥手示意。 “用得着吗?假惺惺。”罗纲在一边不地道:“你心里明明一点都瞧不起他们。” “错,我还真没有瞧不起他们。”萧诚道:“我瞧不起的是像嵬名合达这种没脑子的货。看到没有,仁多忠这样的,才是真正难对付的。这些人,绝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被你打动,也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放弃部族的未来,所以,要让他这样的人膺服,可是一个大难题,需是旷持久的功夫。” “几锤下去,不服也得服!”韩锬在一边道。 “那你也要逮得住人家啊!”萧诚指了指远处绵延起伏的横山山脉,“十万大军洒进去,都像是一把米扫进了林子里,别说是我们这几个人了。人家是这里的土著。”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