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明烟内心狂喜,抵制不住地想要迫切地看陈德娣从凤座上跌下来的狈样子了,可想到走了一个陈德娣,又来一个华北娇,拓拔明烟的眉头又瞬间揪紧,不过很快她就松开了眉头,她觉得,华北娇再得宠也没用,她最终也会跟陈德娣一样,成为昙花一现的过往,再受宠又如何,早晚也会是皇上手中的弃子。 拓拓明烟这会儿倒又觉得自己没有母族是一件万幸的事儿了。 没有母族势力,皇上就不会忌惮,不会忌惮就不会想到毁灭,而不管是陈德娣还是华北娇,她们身后的母族起了势就是非常可怕的存在,皇上一定不会容忍。 拓拔明烟又觉得自己对皇上有恩,且没有母族,亦不会威胁到皇上,而皇上也发誓承诺过会护她一生,故而,她才是那个能一直陪着皇上走到底的人,旁的人,再受宠,再风光,再得势,也最终会半路夭折,而最能笑到最后的人,必然是她。 这么想着,拓拔明烟内心里的所有惊恐害怕都没了,全都被喜悦填,她了鼻子,用帕子将眼泪擦干,又擦了擦鼻子,这才看向殷玄,说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了,臣妾不会让陈温斩好过的。” 殷玄点点头,又看她一眼,问道:“这下不害怕了吧?” 拓拔明烟道:“既然有陈温斩守着,那臣妾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殷玄道:“这就好。” 殷玄见她情绪恢复了,他站起身,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拓拔明烟立马伸手拉他:“皇上,马上就吃晚饭了,你不留下来跟臣妾一起用饭吗?” 殷玄看向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默默的抿住角,目光慢慢的抬起,看着她,那一刻,他的眼神沉黑无定,却让拓拔明烟受到了死亡一般的凝视。 拓拔明烟吓的手一松,委屈道:“臣妾只是想留皇上吃饭。” 殷玄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道:“朕回龙,你自己吃吧。” 说完这句话,殷玄没再停留,大步往门口走了去。 拓拔明烟站在那里,看着随着殷玄的走动而在他的间处晃来晃去的那个荷包,不甘和委屈的心缓缓咽下。 她拧紧帕子,想着,皇上你但凡分担一点儿给臣妾,婉贵妃就不会那么快赴黄泉路了,你为什么非要急着去陪她呢! 殷玄走了,随海自然跟上,戚虏也手一扬,振臂一挥,带着御林右卫军们收队跟上,大队人马围着御辇,浩浩的来,又浩浩的走。 烟霞殿一下子从热闹转入冷清,拓拔明烟的心也从沸腾转入了冰冷,她转身,对红栾道:“饿了,摆膳吧。” 聂青婉让冼弼开给拓拔明烟的那三张药方足足是十五天的份,到今天为止,刚好终止,王榆舟的使命也算结束了,拓拔明烟只剩今晚上一次的药量,王榆舟因为担心夏途归,老早过来一趟给拓拔明烟号了脉,走之前跟拓拔明烟说,他晚上不来了。 拓拔明烟准了。 而王榆舟不会知道,他错过的这最后一次号脉机会,是探清拓拔明烟冷毒解开的最关键时候。 只可惜,他错过了。 故而,所有人都不知道拓拔明烟的冷毒已经解了。 拓拔明烟自己也不知道。 拓拔明烟自冷毒解了之后身体就越来越好,不生病不吃药,也就不传太医,所以直到她死,她才知道,她的冷毒被人解掉了。 而这个世上,能解此毒的人,唯有太后。 拓拔明烟因此也错过了清真相的最好时机,若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冷毒解了,又是在吃了冼弼的药方后解的,而冼弼又是华北娇带来的人,再联想到殷玄对华北娇的无敌宠,拓拔明烟再笨也该察觉出来事有诡异,这个婉贵妃,有问题。 可惜的是,她错过这样的机会了。 王榆舟第二天来了太医院后也没去给她请平安脉,因为王榆舟没义务给她请平安脉,皇上也没吩咐,王榆舟自不会多事,他的使命截止到昨晚就已经结束了。 殷玄坐御辇回到龙,下御辇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眼见要过酉时三刻了,他立马对随海吩咐:“去传膳。” 随海应一声是,丝毫不敢耽搁,撒开腿就往御用厨房跑了去。 殷玄直奔寝殿,进了门,眼睛迫不及待的就在屋内搜索聂青婉的影子,看她在窗台前花,他笑着抬步,走了过去。 走近之后,王云瑶和浣东浣西纷纷朝他见礼。 殷玄看了一眼王云瑶手上正打开的书,书页上显示的正是聂青婉此刻所的这种盆花的形态,又看一眼旁边浣东手上拿的剪子,再看一眼浣西手上拿的圆嘴壶,他额头微微一,看着聂青婉,说道:“你倒是闲情逸致的很。” 聂青婉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又转下视线,认真且心地着面前的花盆,声音清浅道:“反正无聊没事。” 殷玄挥退王云瑶和浣东浣西,走上前将聂青婉搂到怀里,抢过她手中的花,看了一眼,觉得还好看,他就辣手摧花地用内力将那朵花的花茎给震断了,然后将只留一小截花茎的紫鸢尾在了聂青婉的头上。 好,把她的脸抬起来看了看,笑道:“着实好看。” 聂青婉翻白眼,伸手去拽那花,被殷玄拉住手,殷玄道:“是真的好看,朕现在发现,婉婉不适合戴那些俗气的金簪银簪,很适合戴这种天地自然之物,呃,明让王云瑶摘新鲜的花朵,为你佩戴。” 聂青婉还是要伸手去拽那花,嫌弃道:“你觉得好看的东西,都不好看。” 殷玄一怔,接着就哈哈大笑,他道:“哦,原来如此,那朕觉得婉婉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好看的姑娘呢。” 聂青婉噎住。 殷玄见她吃瘪了,心情极好,低头在她额头吻了吻,又捏住她的下巴去吻她的,被聂青婉往后一退,避开了。 聂青婉瞪着他:“中午皇上才刚刚发完誓,这么快就忘了?” 殷玄没吻到,一阵可惜,但面上不显山不水,他笑道:“朕下午在御书房忙的一口水都没喝到,着实有点忙糊涂了,是朕不对,好,不吻你了,咱们去吃饭。” 他说着,上前拉住她的手,往门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聂青婉又伸手去拽头上的花,被殷玄伸手拍开,殷玄不道:“你拽了,朕就不遵守中午的誓言了。” 聂青婉无奈,只好收回发的手,不甘不愿地顶着一朵花,去了御膳房。 聂青婉顶着那么大一朵花出来的时候王云瑶看见了,浣东和浣西看见了,谢右寒看见了,随海看见了,戚虏看见了,还有很多御林右卫军以及女和太监们,全都看见了。 然后他们一致觉得,婉贵妃戴着这么一朵大花,真的好贵气,好漂亮。 再看皇上,一双权贵深邃的眼黏在婉贵妃身上,抠都抠不走,他们又叹,果然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连皇上都不能免俗。 殷玄一路高兴地拉着聂青婉去了御膳房,扶她坐下去之后他就挨着她坐了。 晚饭摆了一半,还在陆陆续续的摆。 作为惯例,玉米糕是每一顿餐前最先摆上桌的,殷玄心情好的时候就会亲自泡一壶桔茶,跟聂青婉一起,品尝玉米糕,品尝桔茶,品尝这两种味道融入嘴中的甜。 今殷玄心情好,坐下没一会儿他又起身,去泡桔茶了。 泡来,他亲自给聂青婉倒了一杯。 以往聂青婉只喝,不说话,可今天,她吃着玉米糕,喝着桔茶,忽然扭头问殷玄一句:“这桔茶的味道很特别,是皇上你亲手研制的吗?” 殷玄道:“不是。” 聂青婉哦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是皇上亲手研制的呢,这茶很好喝,配合玉米糕,极为口。” 殷玄看着她,目光里着一股波澜不惊的暗汹涌,声音淡淡道:“是别人泡的,朕也觉得好喝,想跟那人学艺呢,可他就是不教,后来,他被朕拿捏了,就教了朕,婉婉也很喜喝?” 聂青婉道:“嗯,很喜。” 殷玄笑道:“婉婉喜就好。” 聂青婉问:“教你的师傅呢?” 殷玄垂眸,不惊不慌道:“他脾气古怪,朕不喜他,就把他关起来了。” 聂青婉挑眉,似笑非笑道:“皇上这作法,似乎有些忘恩负义。” 殷玄轻掀眼皮,不缓不慢道:“婉婉以前就说过朕是忘恩负义的人,那时候是因为明贵妃,如今又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很可能并不存在的人又这么说朕。”他顿了顿,轻叹道:“或许朕真是。” 聂青婉沉默地喝着桔茶,不应声了。 殷玄也不再作声,他的心因为她的话而疼痛。 等晚饭全部摆好,聂青婉沉默地拿起筷子,吃,殷玄也沉默地拿起筷子,吃,王云瑶和浣东浣西以及随海都在跟前伺候,为他二人布菜夹菜,觉到餐桌上的窒息一般的沉默,四个人皆大气都不敢。 顶着莫大力伺候完了两个主子,随海还来不及擦一擦额头的汗,就见殷玄搁下了筷子,站起身,说道:“朕去御书房看折子,晚上不回龙了,就歇在御书房。” 这话不用想,自是说给聂青婉听的。 聂青婉喊住他:“陪我喝完药了再去。” 殷玄刚站起的身子一顿,眸底掩着一丝狂喜,他忽的一下子转过身,灼灼地看着她,见她不是开玩笑,他一下子就动地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紧紧地按在怀里,低问:“让朕陪你吗?” 聂青婉道:“嗯。” 殷玄伤痛的心霎间被滚汤的情覆盖,他低头吻着她的发丝,轻声说:“朕陪着你,朕哪里都不去,我们回房,我们喝药。” 他说着,就那样动地贴着她的脸,抱着她回了寝。 回去后他将聂青婉放在上,让王云瑶去传冼弼端药,又让随海带着戚虏一起,再带几个御林右卫军,去把御书房里的折子都搬到寝殿里来,他今夜在寝殿里批奏折,随海和戚虏听令,转身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御林右卫军,去御书房,搬折子。 折子不少,上午几乎整个半天都在金銮殿,下午又在龙荒废太久,折子几乎没动,成山一般堆在了龙案上,殷玄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王云瑶将药端过来后,殷玄亲自喂聂青婉喝。 聂青婉看了一眼挂在殷玄间的那个荷包,不动声地一口一口地喝着药。 喝完,王云瑶将碗收下去。 殷玄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她拭嘴,擦干净后,他问她:“要睡吗?” 聂青婉摇摇头:“不困。” 殷玄想着中午他陪她睡了好久,她应该是不困的,就问:“想出去散散步吗?” 聂青婉又摇头,说道:“你不用管我了,你忙你的去,我一会儿让浣东浣西去备绣荷包的材料,我来绣荷包,打发时间。” 殷玄微微怔住,没想到她这么积极,他问:“是给朕绣吗?” 聂青婉低声道:“嗯。” 殷玄原本是坐在沿的,他没想上,也没想吻她,可听到她这么肯定的回答后,他完全没办法抑制住自己动喜悦的心情,一脚蹬掉龙靴,上了,将聂青婉抱在怀里,低头将她吻住。 聂青婉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就怒火中烧,正准备伸手给他狠狠地一拳头,他却又松开了她,用下巴着她脑袋,笑着说:“朕很高兴。” 他又抬起下巴,将她的脑袋放出来,看着她的脸,说道:“朕这里有个样板,早上从金銮殿上收上来的,朕很喜,婉婉就照这个模样给朕绣一个吧!” 他说着,伸手就从袖兜里掏出了早上的那个荷包,递给了她。 聂青婉看了一眼,默默接过来,低头把玩着,看着。 殷玄又从袖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说道:“这个也送给你,放在朕这里无用。” 聂青婉抬头,看到殷玄手中拿着黄灿灿的一个免死令牌,她睫微微眨了一下,伸手接过来,丝毫不好奇地把玩着,看着。 一般女子是没机会看到免死令牌的,甫一看到,必然惊喜莫名,可聂青婉不是一般女子,她现在用的这个华北娇的身子也不是一般女子,华北娇是原绥晋北国的公主,自也见过免死令牌,聂青婉看到这个东西,丝毫不惊奇,也实属正常。 殷玄看着聂青婉的小脑袋窝在自己的前,又顺着她的小脑袋下去,看向她白皙粉的脸,然后又看向她手上把玩着的两件东西,低声道:“朕送了你两样东西,你不表示一下谢么?” 聂青婉撇嘴,心想,你是送给了我两样东西,可这两样东西都是我的,这叫物归原主,谢什么谢,你可真好意思说。 聂青婉嘟哝:“皇上坐拥万里河山,坐拥金银财福,坐拥美女权贵,什么都有了,不缺东西,我也拿不出让你看得入眼的谢礼,那就算了吧。” 殷玄道:“怎么能算了呢?你有一样朕十分稀罕的东西。” 聂青婉抬了抬眼,问道:“什么?” 殷玄拿手指戳上她心口的位置,一字一句郑重而缓慢:“你的心。” 聂青婉眯眼。 殷玄用手指在她心口的位置又戳了戳,低声说:“朕想要这个,你拿这个当谢礼就行了,现在不给,晚点给也没关系。” 他说完,松开手,也不让聂青婉答话,又起身,自己动手将龙靴穿上,去了随海临时在寝殿内摆的龙案前。 龙案就摆在龙不远处,跟上一回所摆的距离差不多,那个时候聂青婉还没封妃,殷玄怀疑她是太后,却不敢十分确信,如今,龙案依然摆在这里,可她已是他的贵妃了,而他,亦十分确认,她就是大殷太后。 殷玄坐进龙椅里后就喊了随海进来伺候,随海进来后,殷玄又让王云瑶和浣东浣西进来了,让她三人去伺候聂青婉。 聂青婉靠坐在头,看着离一丈之远的殷玄,说道:“你要批奏折,不能到隔壁吗?” 殷玄伸手翻着折子,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能。” 聂青婉道:“你中午可是答应了我,要去隔壁睡的。” 殷玄道:“朕是答应了你去隔壁睡,可没答应你去隔壁处理公务,朕今晚要在这里看折子。” 聂青婉蹙眉:“你这样会影响我睡觉。” 殷玄道:“朕不说话,等你困了,想睡了,把帘子放下来,那样你就看不到朕了,也就打扰不到你。” 聂青婉无语,却显然有些生气了。 王云瑶在旁边听着,想着皇上今晚上要在这里办公,那就很可能不会睡觉,不睡觉也就不会衣服,不衣服也就不会取下荷包,那她就没办法偷走他身上的荷包,亦没办法往荷包里加香料了。 王云瑶微微垂眸,看了聂青婉一眼。 浣东和浣西像木雕人一般站在那里听着,眼睛不往殷玄那边看,只垂首立在龙边上,等聂青婉传唤。 随海倒是听着这样的对话听出明堂了,敢情下午皇上一觉起来,让他去收拾偏殿,真是因为婉贵妃。 因为婉贵妃让皇上去隔壁睡,皇上就去了。 随海低叹,皇上你在奴才心里的龙威真是碎的连渣渣都没了。 随海忧愁啊,再这样下去,皇上失的何止是龙威,大概连尊严都没了。 殷玄完全不知道随海多么的替他担忧,当然,就算殷玄知道了,殷玄也只会波澜不惊地白他两眼,再甩给他四个字:“多管闲事。” 殷玄坐在那里翻看奏折,聂青婉赶不走他,也不赶了。 聂青婉若真要赶殷玄走,那定然赶得走,她之所以不赶,那是因为她也需要殷玄坐在这里,确切的说,是需要殷玄间的那个荷包一直留在这个房间里面。 殷玄今夜要批奏折,晚上还睡不睡,不好说,有可能不睡了,也有可能会睡,但不管他睡还是不睡,王云瑶都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聂青婉虽然让王云瑶今晚上动手,但也不会让王云瑶这么不确定的等一夜,所以,聂青婉会让王云瑶去睡,但殷玄以及他的荷包,今晚务必要留下。 聂青婉撇撇嘴,不理殷玄了,她不困,下午睡的太充足,她从上坐起身,把那个免死令牌给了王云瑶,让她好生收好。 王云瑶看着那张免死令牌,想到今早朝金銮殿里发生的事情,她眨了眨眼,眼神询问聂青婉:“哪里来的?” 聂青婉倒不避讳,直接回答:“皇上送的。” 王云瑶噎了一下,不言语了,拿着免死令牌走了,等放好,她又过来,看到聂青婉已经坐去了一个挨窗的榻前,那窗户在开着,有微凉的夏风淡淡吹进来,吹的窗沿周边的金镶饰坠缓缓的飘。 浣东浣西已经在聂青婉的吩咐下去准备绣荷包用的东西。 等东西备好,过来,聂青婉让她仨人也坐下一起绣。 绣蓝子有好几个,里面放着好多线,五颜六的,还有不同颜和不同款式的布丝帛,还有剪刀、绣针等各种工具。 聂青婉将殷玄给她的那个荷包扔给王云瑶和浣东浣西,在她们三人轮看的过程里,她开口说道:“皇上让照这个样子绣,你们也学学,我若绣的不好,就拿你们的来用。” 三个姑娘还没应声呢,远处的殷玄听见了,扬声道:“朕只要你绣的。” 明明聂青婉已经坐到旮旯角落里去了,声音又轻又小,想着殷玄听不见,却没成想,他还是听见了。 聂青婉也不加大声音,就如常的说:“我不一定学的会。” 殷玄用内力将声音又加大了一些,就怕她听不见,他坚定地说道:“朕就只要你的,你学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不管成什么样,朕都不嫌。” 聂青婉嘟嘴:“你不嫌我嫌。” 殷玄轻笑,想着她说这五个字时的样子,嘟着嘴,翘着眉,一幅他欠了十万八万的样子,呃,他没欠她钱,就是欠她一命,她大概觉得很憋屈。 她不是嫌弃她的不好。 她是嫌弃他。 大概她觉得,她的荷包戴在他身上,就是一种折磨。 可不乐意,却没办法反抗,不得不给他,那生着气的小模样,一定可又欠吻。 殷玄没说话了,只眼角和嘴角的笑一直没停,连翻奏折的动作都变得快起来,而且神奕奕,不一会儿他就处理掉了十几本。 另一头的姑娘们低低地聊着天,时不时地说一句:“错了。” 又时不时地来一句轻呼:“哎呀,扎到手了。” 殷玄听到这句,眉头会微微蹙起来,然后抬头往某个角落里望,然后又差随海过去看,看是不是聂青婉扎到了,等随海回来,说不是婉贵妃后,他才又松开眉头,继续批奏折。 这样温馨的氛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姑娘们的聊天声音由小渐大,由开始的‘错了’‘扎到手了’渐渐变成—— “啊,我怎么这么聪明,瞧瞧,瞧瞧,我的像不像?” “不像,我的更像。” “看看我的,看看我的,我觉得我的才像呢。” 然后又是一阵叽叽喳喳。 殷玄勾,笑着对随海道:“去把婉贵妃的拿过来,朕看看。” 随海应了一声是,过去找聂青婉拿成品。 其实还不是成品,是半成品。 殷玄要看,聂青婉也不藏,把半成品给了随海,随海双手捧着,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捧到了殷玄面前,双手举高,递给他。 殷玄扫了一眼,蹙眉,拿起来。 荷包上线绳繁琐,多不胜数,还有好几个针同时穿着线挂在不同的地方,半成品的东西,殷玄看不出明堂,扫了几眼后又让随海拿给聂青婉。 等随海回来了,殷玄问他:“什么时辰了?” 随海去看了一眼滴漏,回来说:“快亥时了。” 殷玄唔了一声,看了一眼批过的三分之二的折子,又看一眼还剩下的那十几本,搁下毫,站起身,往聂青婉这边的榻前来了。 绣荷包是闺阁女子的必备技能,但王云瑶不大擅长,因为王云瑶是武刀的人,小时候别人窝在闺中刺绣的时候她在外面练剑,所以老是说扎到手的人就是她了。 浣东和浣西是一直伺候在华北娇身边的人,华北娇原是绥晋北国的公主,浣东和浣西也算公主跟前的红人了,什么女工不会呀? 只是这个荷包上的刺绣手法着实奇特,她二人还是颇费工夫地研究了一番。 所以前头频频地说错的,就是她二人了。 聂青婉一直不吭声,纤细的肩头靠在挨窗的墙壁上,长发被全部挽起绑在了身后,那一朵被殷玄在头上的紫大鸢尾花早被聂青婉拿了下来,此刻她的头发上毫无簪饰,素净乌黑。 她低着头,很认真地着手上的荷包。 王云瑶是最笨的,怎么都不好,等成品出来了,跟浣东和浣西的一比,简直不忍直视,她一气之下就用内力给震碎了。 浣东笑道:“王管事,你以前都是武刀剑的,不会绣荷包很正常,慢慢来,别急。” 浣西也跟着笑道:“反正皇上只要娘娘的,我们就当陪娘娘练练手,好坏都无所谓了。” 王云瑶抿,看了一眼浣东手上的成品荷包,又看一眼浣西手上的成品荷包,不服气地又伸手往绣蓝子里拿布线针,开始从头来,一边动手一边说道:“我就不信,这么一个玩意,我会不好!” 聂青婉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管她。 聂青婉的很认真,一个针脚都没有错,浣东和浣西练地完成了一个后就歇下不继续了,她二人虽然出来了,但针脚差的远,错的离谱,她二人也不计较,反正就是陪娘娘打发时间的,还真出来给皇上啊? 皇上不会要,她们也不敢给。 浣东将自己的荷包收起来。 浣西也将自己的荷包收起来。 浣东问聂青婉:“娘娘饿了吗?要不要去拿些糕饼过来?” 聂青婉道:“端盘玉米糕来。” 浣东问:“还是雪梨口味的?” 聂青婉没抬头,就低嗯了一声。 浣东立马拍拍身上的线头,下了榻,去御厨那边端玉米糕。 浣西下去备茶水。 二人刚走出五步,看到殷玄过来了,连连屈膝见礼。 殷玄挑眉问:“做什么去?” 浣东答:“娘娘说饿,奴婢去拿些玉米糕。” 殷玄道:“那你快去。” 浣东应了一声是,立马走了。 浣西也赶紧去备茶。 殷玄走到榻前,看一眼榻上垂眉安静地绣着荷包的女孩,他眉眼染了一丝柔软的笑,股挪过去,坐在榻沿。 王云瑶赶紧起身,先是见了个礼,这才退到远远的地方,站定。 随海也在那个地方站着呢。 二人很有默契地保持远距离地待命。 殷玄坐在了榻沿,没有近聂青婉的身,就那般含笑地看着她。 聂青婉被看的不耐烦了,抬头瞪他:“不批你的奏折,凑我这里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让你看的一眨不眨的。” 殷玄笑着踢掉龙靴,上了榻,挨她身边靠着,他不影响她,只是那般靠在她的身边,肩膀之间还留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距离,他微微阖着眼,笑着说:“你你的吧,朕不打扰你,朕就在这里靠一会儿。” 说是靠一会儿,也就真的只是靠一会儿。 说不打扰她,也就真的没打扰她。 聂青婉自不会多管殷玄,也不搭理他,见他当真老老实实地靠在那里浅寐,聂青婉就继续一针一线慢条斯理却又分理不差地着针脚。 浣东和浣西把吃的喝的端过来后,二人福了福身,也退到王云瑶和随海那个地方,远远地候着了。 聂青婉放下手中的荷包,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拿起一块雪梨味的玉米糕,细嚼慢咽起来。 殷玄睁开眼,看着她。 聂青婉轻掀眼皮,说道:“要吃自己拿。” 殷玄侧身,高大影覆过来,聂青婉以为他要拿玉米糕,就往后让开了一些位置,结果,男人一转头,快速地吻住她的角,将她边的玉米糕碎渍卷到了嘴里,低喃道:“这样吃才最香。” 聂青婉皱眉,抬手狠狠地擦着嘴。 殷玄道:“你又忘记朕的话了。” 聂青婉正懵,男人又吻了下来,吻完,退开,似笑非笑道:“你再擦。” 聂青婉深呼,这下子倒真明白过来他说的那句‘忘记朕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聂青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倒不再擦了。 殷玄见她乖了,心情极好地也拿了一块玉米糕,陪她安静地吃着。 吃完,他倒了一杯茶给她。 聂青婉接了,小口小口地喝着。 殷玄看她一眼,笑着也给自己倒一杯,喝着。 虽然不是桔茶,但这么坐在这里陪她,吃着她最吃的玉米糕,享受着这夜晚屋檐下独处的温馨,殷玄的心还是莫名的酸甜。 一杯茶喝完,殷玄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对身边的女孩道:“吃完就歇一歇,不要了,晚上烛光暗,对眼睛不好。” 聂青婉道:“我还不困。” 殷玄道:“朕带你出去散散步,等回来应该就困了。” 聂青婉道:“大半夜的,散什么步。” 殷玄道:“这个时候外面凉,也安静,正适合散步。” 他说完,率先下了榻,穿上龙靴,站在榻前等她。 聂青婉不急不缓地吃掉三块玉米糕,又喝了两杯茶,这才掏出帕子,擦擦手,擦擦嘴,撑着榻几下。 等脚挨地了,殷玄蹲身,帮她穿鞋子。 聂青婉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也不阻止。 等殷玄给她穿好鞋子,他起身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牵着聂青婉的手,往门外去了。 随海赶紧提了灯笼跟上。 王云瑶去拿了一件薄披风,虽然知道此刻是夏天,但这半夜三更的,她就怕聂青婉会冷。 浣东和浣西也去提了灯笼,远远地跟上。 随海这回不跟在后面了,因为时辰晚了,四周都一片漆黑,他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 殷玄拉着聂青婉的手,安静地走在幽篁的林景小道上,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后,殷玄侧头问她:“累吗?” 聂青婉摇摇头:“不累。” 殷玄道:“累了就去龙轩亭里坐坐。” 聂青婉道:“不坐了,再走一会儿就回去吧。” 殷玄点点头:“嗯,也好。” 他继续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前方是一片静谧的园林,雕龙画栋的建筑,曲径幽深的花园,错落有致的假山,潺潺有声的溪泉,空气中飘浮着百花的香气,耳边是窝在草丛里的不知名的夏虫的鸣叫。 这周围的一切,在之前的三年里,于殷玄而言,是一片死物。 可于如今,倒变成了最鲜活的存在。 果然,决定着这个世界是多彩还是单调的并不是外界本身的彩,而是内在的心情。 殷玄低叹道:“朕从来没觉得这园林里的景致这般好看过。” 聂青婉侧头扫了他一眼,又去看这周围的景致,抿道:“再美的景致,看久了,也是平平。” 殷玄道:“不是的。” 聂青婉挑眉。 殷玄看着她,说道:“朕对你就百看不厌。” 聂青婉额头一,想着你这情话真是越说越溜了,到底谁教你的,无师自通也没这么快。 聂青婉轻哼一声,甩开殷玄的手,自己背起手来,往前走了。 殷玄一愣,连忙追上去又扣住她的手,说道:“怎么又生气了,朕哪里又说错了?” 聂青婉白他一眼,不吭声。 殷玄心知肚明她是为何生气,却故作不知,也不点破,笑着晃了晃她的手,像个淘气的小孩似的,说道:“今早朝的事情你听说了吗?”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