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也背了个包,身上穿着简单的白t恤,黑运动,高高大大的,清朗极了。 进站前江铎问她:“你带水了吗?” 许亦手里打着扇子,站到影底下躲避烈:“没有。” 他左右看了看:“我去小卖部买。” 说着走下台阶,这时听见许亦喊:“顺便买点儿话梅瓜子什么的,路上吃!” 江铎想回去给她一记爆栗。 买完小食,检票进站,两人上车落座。许亦常去清安上课,对路程十分悉,见江铎打开手机查看时间,便对他说:“今天周末,会有点堵,大概四点半才到。” 四点半,三个钟头,似乎长路漫漫。 大巴驶出客运总站,前方小小的车载电视开始播放电影,供乘客消遣。这次放的是九十年代的港片《青蛇》。 演到西湖边乘舟避雨时,江铎听见身旁的人说:“这个许仙不够帅。” “什么?” “许仙不够帅。”许亦歪着脑袋,轻摇折扇:“我看过小说,李碧华笔下的许仙是个清贫的美少年,白素贞对他一见倾心,小青看他撮药的侧影就失了魂魄,如果没有一身好皮囊,两个妖可未必肯要他。” 江铎浅笑:“是吗?” 许亦“嗯”一声,又说:“可惜长得好看也没什么用,还不是凡夫俗子,七情六,自私懦弱,得了白蛇的恩,又惦记青蛇的勾引,坏男人一个。” 江铎失笑,用这话反驳她:“你们不也一样吗,喜许仙温柔,却嫌他拖泥带水,喜法海严肃,又嫌他不解风情,这算不算坏呢?” 许亦眉眼一抬,思忖道:“也对,如果他们合二为一的话,我会很喜。” 既懂温言细语,又端正得让人仰望,还有点坏,试问哪个女孩不喜呢? 想到这里许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噗嗤一笑,别过了头去。 电影快结束时,车上的人已昏昏睡,许亦撕开话梅的包装袋,含了一颗。 水漫金山,白蛇产子,青蛇一剑刺死许仙。 结束了,困得厉害,嘴里的话梅也没了味道,许亦略抬起头,左右张望,想找地方吐掉。 这时江铎几乎下意识的把手伸到她面前,不知怎么,她也自然而然的,微微颔首,把核吐到了他掌心里。 这一连串不自觉的动作做完,两人仿佛突然间回过神,气氛一下变得非常奇怪。 江铎默不作声地把那颗话梅核扔进塑料袋,而许亦索闭上眼睛让自己睡过去。 没过一会儿,倒真睡着了。窗外烈炎炎,光刺眼,江铎伸手把帘子拉上,谁知坐在前面的大妈又给拉了回去。 所以客车为什么那么节省窗帘呢? 江铎拿起许亦手边的小扇子,打开来,挡在她脑袋上方。 不知举了多久,手臂酸得厉害,他把扇子搁在她脸上,嗯,没掉下来,人也没醒,很好。 电视里继续播放电影,这次是黑幽默,《疯狂的石头》。 车里不时发出些微笑声,许亦悠然转醒,稍稍一动,小扇子落到了腿上,她浑然未觉,只轻轻打了个哈欠,接着抬眸去看自己的“枕头”。 江铎闭着眼睛,不知是否入睡。 许亦静静凝视他,也许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几分钟,她不大清楚,脑子有些懵,只记得距离太近,少年气息绕着,让人心神纷。 她突然想做点什么。 离开他的肩膀,抬起脸,朝他靠近。 江铎双眸微动,睁开眼,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他问:“你干什么?” 许亦屏住呼:“我,”她一下怂了:“我看你这里长了颗痣。” 她退开些许,掩饰般指着他左眼角:“男生居然长泪痣,太了。” 江铎想打她。 这时汽车终于到站,疲惫不堪的乘客陆续下车,时近傍晚,天朗气清。 体育馆离客运站太远,坐出租太贵,于是两人继续搭乘公车,前往宾馆登记入住。 许亦预订的宾馆离体育馆两条街,走路过去十五分钟即到。 “对了,先和你说一声,我订的是一个标准间,”许亦比划着:“就是一个房间两张,这样比较划算,如果一人住一间太贵了,我是为了节省开销,你千万别误会。” 江铎瞥过去:“我没误会啊,你别紧张。” “……” 虽说孤男寡女应该避嫌,但学生都穷,他也没什么积蓄,每次手里有了一点钱,立刻就会拿去上美术课,或者买画具,许亦就更不用说了,本存不了钱,比他还穷。 两人放下行李,出门在附近找了个小餐厅吃饭,演唱会八点开始,天渐暗,体育馆外聚集了无数歌,小商贩们摆上各种荧光、灯牌、头饰、脸贴,一时热闹非凡。 许亦正在人群里东逛逛西看看,突然被江铎握住了手腕:“你别跑,”他说:“待会儿走散了。” 她心下一跳,小声嘀咕:“我没打算跑呀。” 江铎低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在想,女孩子的手腕怎么这么细,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 许亦被他牵着,也变得安静了些,老老实实买了荧光,到时间,拿着门票排队入场。 “怎么办,我有点想哭,”许亦抓住江铎的胳膊:“马上要见到悲霖了。” 江铎说:“哭什么,他本看不到你啊。” “……” 人声鼎沸,灯海摇曳,千呼万唤里,载着巨星光芒的悲霖出现在舞台中央,全场放声沸腾。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江铎眼看许亦在旁边又喊又唱,期间还不时夹杂着动的尖叫,然后泪眼婆娑地告诉他说:“简直和cd里一模一样,好好听……我要他一万年!” 结果一个小时过去,她就累趴了。 江铎见她瘫坐在座位上,连荧光也晃不动了,皱着眉头好笑道:“你继续啊,不是要他一万年吗?” 许亦看他那副嘲讽的表情,心里扑通跳,真想一口咬下去,看他还怎么笑得出来。 后半场,悲霖开始演绎成名曲,许亦重新活了过来。 看台的观众几乎全部起立,动情地跟他一起大合唱。 许亦踢踢江铎的脚,示意他加入大家。 也许因为歌曲染,也许因为气氛浓烈,也许因为过于兴奋,总之血燃烧沸腾,一股抑制不住的望冲击四肢百骸,当江铎起身站在许亦旁边时,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喂。” 江铎低头去听,这时,她抱住他的脖子,仰起脸,吻在了他上。 “……” 是的,她早就想干这件事了,有好几次,她明显觉到两人暧昧的氛围,尴尬,羞涩,那种天知地知的悸动,比她当初面对孟嘉浩时还要强烈十倍,怎么可能忽略得掉? 可坏事干完以后,当她睁开眼,对上他静若深潭的眼睛,突然又怂了。 “我,”许亦退开些许,挠挠头,特意挂上了大咧咧的笑,掩饰说:“太兴奋了,一时冲动……不好意思啊,你别当真。” 江铎原本幽深的瞳孔冷冽了几分,他蹙着眉,抬手擦了下嘴,一句话也没说,别过脸去。 许亦被那个动作刺中,笑容僵住,心脏仿佛堵在了喉咙口,呼抑。 几秒过后,她揪着衣领使劲使劲擦自己的嘴,比他更用力,比他更嫌弃,擦完之后面无表情望向舞台,继续合唱。 荧光晃啊晃,天知道,有人恨不能敲自己脑门,晕过去才好。 第21章 演唱会结束, 离开体育馆, 许亦像是了气的皮球,提不起半点神。 江铎走在旁边, 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回到宾馆, 她放下背包, 一声不响坐到沿, 抬眸望去, 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江铎在摆脸。 就那么介意吗? 想到这里,许亦猝然一笑:“我郑重向你道歉,”她说:“刚才在演唱会上太动, 没有控制住自己, 我不是有意的,当时那种情况,无论旁边是谁我都会亲下去, 如果你实在很反,我也只能再说一声对不起了。” 江铎眉目清冷,听完她的话,当下嗤笑:“你不用道歉, 虽然我的确很反, 但只要别再有下次就行了。” 许亦一字一顿:“你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有下次。” 江铎看她两眼, 拿起自己的换洗衣服往浴室去。 这晚两人再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退房, 许亦借口要找清安的朋友玩儿, 不打算和江铎一起回平奚。 他没什么意见, 自己搭车前往客运站。 许亦一个人在大街上游半,想到昨天,又想到今天,一塌糊涂。 其实都怪她自己,子冲动,脾气又坏,她对江铎那样说话,无非是要遮羞而已——太丢人了不是吗,献出去的吻,居然被他擦掉,她再怎么厚脸皮也会难过啊。 许亦也搞不懂江铎到底在想什么,总这样若即若离,时好时坏,他可以为你做很多事,也可以转眼就觉得厌烦,大概少年心都会如此飘忽不定吧。 *** 很快的,九月开学,文理分科,许亦转到了高二(6)班,王简一大早过来找她,顺便招呼六班相的几个同学,说:“这是我兄弟,以后请大家多担待,别让人欺负她。” 许亦哭笑不得:“看在你还有良心的份上,我原谅你学理了。” 王简拍她的肩:“咱们还在一个年级呢,有事随时叫一声,不要太想我。” “滚蛋吧你。” 两人说说闹闹,颇有点战友惜别的意思。离开悉的班级和同学,又得适应新的环境,想想真有些累。 不过累倒是其次,当许亦看见邱漫走进六班教室的时候,心里就像打翻了调料瓶,一瞬间五味杂陈。 “邱漫!”有几个女孩向她招手:“来坐这儿吧!” 程恩琳不干:“漫漫是我的,你们想都别想。”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