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不需要帮忙?”他问得稀疏平常,就好像他们两个黏得死紧死紧的手是假的一样。 “……”贝芷意彻底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和安站直身体,把贝芷意拉过来卡在他和料理台中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厨房里的灯光昏黄,和安的五官在光影下矛盾而又柔和。 贝芷意心跳得有点快,长发散落在肩膀上,整个人藏在他的身影里。 “今天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会送你上船。”他声音喑哑低沉,“我不能保证你走了之后,我一定会去中国找你,但是我确实,想过这个问题。” 贝芷意的呼窒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打算回去相亲结婚的,也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和安说完这句话之后,低了下头。 贝芷意觉得他的手僵了一下。 “我不是个好人。”再次抬头,和安的眸子在灯光下变得晦暗难懂,“我接下来说的话,都不是好话。” 贝芷意的心,猝不及防的痛了一下。 “我刚才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了很久。” “这件事情其实可以很简单。” “我不是个迂回犹豫的人,我确实喜你,经历过今天白天的事情后,我也确实觉得,大概不能就这样放你离开,起码不能让你回去相亲。” 他说完之后,居然笑了一下。 贝芷意的心,揪得更疼。 “你滞留在这里一个月,这一个月时间,我可以教你潜泳,带你去看鲨鱼,带你经历所有你希望经历的探险,和现实无关,这片海域如果要浪漫,可以浪漫到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你那么单纯,一个月之后,我只要像现在这样拉着你的手,你不会舍得走。” “然后我们可能需要一起面对你的家庭。” “可是天高皇帝远,我们连文化都不一样,中国传统家庭父母干涉子女恋的事情,在我这里本不算是个事。” “所以我们可能会争吵。” “你不可能吵的赢我,在这个小岛上,你没有亲戚朋友,连打电话上网都很难,所以你有很大的可能会隐忍。” “夹在我和你父母之间,你会变得越来越沉默,我会变得越来越暴躁,等到我们两人之间那点默契悸动都在现实中消磨殆尽之后,你可能会偷偷的离开,回到你的世界。” “也有可能,我们情足够的深,你留了下来,跟着我在这片海域四处漂泊,每年无止境的台风,热的时候恨不得整个人泡在水里。” “生活和旅游是两件事,当你在这样落后原始的地方生活的时候,你绝对不会觉到悠闲,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当初看我的那一眼,会后悔和我在一起。” “我刚才,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了很久。” “无数个可能。” “没有一个是好的。” 和安又笑了一下。 贝芷意开始觉得连呼都有些颤抖。 “然后你打开了你的房门,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我的房间。” 她松了一口气踮着脚走向他,黑暗中,像是他有可能能够抓住的唯一救赎。 “我拉住了你。”和安看着她,举着他们两个一直拉着的手,“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条死路,可他偏偏越来越控制不住他自己。 他刚才,应该放她走的。 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足够的疏离,语气也足够陌生,他以为他这次依然可以蒙混过关。 可她只是低下头抿了嘴,他的手就自动自发的拉住了她。 他还说,我们聊聊。 他本就不知道应该跟她聊什么。 夜幕掩护下,生死之劫之后疲力尽的借口下,他把自己放纵成了一个混蛋。 在明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绝对不会有好结局的时候,他居然开始耍赖。 难怪今天晚上,他所有的话,都话里有话。 难怪今天晚上,他看起来都不像他自己。 贝芷意的手用了一点力,和安松手,拧着眉看着她。 她把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藏到背后,生怕他又一次拉着,然后耍无赖。 “我……”贝芷意舔了舔发干的嘴。 往料理台方向靠了靠,同和安隔开了一点距离,然后低下头——她不敢直视和安现在的眼神。 他好像,耍了赖之后就不打算把队长的皮再穿回去了,迫的她脖子背后的皮肤都透着红。 “你今天……为什么会冲进来?”她声音轻到和安需要弯着才能听清楚。 “你其实可以站在外面指挥我的,不需要冲进来和我一起沾上那些粉末。” 和安拧眉,半晌没有说话。 他有些不太明白话题为什么会被转到这个方向。 他当然得冲进去,他是队长,这封信本来是冲着他去的。 更何况那里面站的人是贝芷意,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不冲进去的的可能,他都不知道贝芷意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 “什么意思?”他不懂。 “我们……是不一样的。”贝芷意还是低着头,两只手放在背后成了麻花。 “你刚才想的所有可能,都是你想的。” 那里面,没有我。 这句话她打死都说不出口,所以两手又拧了半天的麻花,细声细气的又一次开口:“不是我想的。” …… ………… 和安确定,他应该是没听懂她到底在说什么的。 但是他也确定,他刚才有那边么一瞬间,心脏完全停跳。 他好像,又有点懂她在说什么。 所以,他有点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贝芷意全身红成了一只虾子,然后轻轻推开了他,回房了。 踮着脚回的房。 这种时候了她还记得不要吵醒其他人,关门关的跟猫爪子抓一样。 第16章 和安说:“我确实喜你。” 贝芷意靠在门上,捂住嘴巴用力呼,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回去。 亲耳听到,和知道,是两回事。 他亲口说出来,和她心里清楚,是两回事。 他说,他确实喜她。 他说,他考虑过去中国找她。 贝芷意靠着门赤着脚原地跺了两下脚,然后蹲在门边双手捂住了脸。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她脑子都是和安低着头看她的模样。 原来,他也会紧张,他也会一边面无表情的强自镇定,一边握着她的手死不撒手。 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想了无数种可能。 没有一个结局是好的。 可她居然因为想象到了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那么久的画面,红了眼眶。 他应该很绝望。 一个人孤独的做了所有的假设,可却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向来是个只做不说的人,队里四个人,他很清楚的记得每个人的志愿工时,除了他,他不允许其他任何一个人一天工作超过八小时。 除了对他自己,他对所有人都尽心尽力。 而今天,他终于想对自己好一点的时候,却发现,毫无希望。 他考虑的比她多、也比她远。 他甚至考虑过他们如果争吵,她会有多孤立无援。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完了,一片黑暗中,他只能无助的拽紧了她的手。 他说他不是好人,他说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抖。 原来万能的和安,也会无助,也会紧张,也会害怕。 贝芷意捂着自己的脸,靠在门上,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她本不用一个月,十几分钟,就足够让她解兵释甲。 和安啊…… 和他热的鲨鱼一样…… 看起来凶猛异常,实际上,连一个没有鱼饵的鱼钩都斗不过。 无坚不摧的和安…… 说自己确实喜她的,无助的和安…… ***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