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棉手捂子包起奄奄一息的松鼠,发现温御医的陆夷光眼前一亮,小跑上去,“温御医,这松鼠还能救吗?” 温御医犯了难,他不是兽医啊,不过还是上手瞧了瞧,“没有伤口,应该是又饿又冻,放到暖屋里再给点吃的,可能会好。” 因着之前的谈话,萧琢垂眼打量眼前被她当做女儿养的小姑娘,大红的狐裘斗篷衬得肤若白雪,轮廓柔和五官致,尤其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水汪汪的,天真漫烂,一看就是被娇宠着长大。 若有所觉的陆夷光抬眼冲他灿烂一笑,梨涡若隐若现,“萧都督好。”回头告诉陆见游,后悔死他。 萧琢放缓了神情,颔首回意,是个笑起来格外甜的小姑娘。 “那我先带它回去吃点东西,萧都督和温御医自便。”陆夷光生怕晚了一步,打了个招呼风风火火的走了。 萧琢目送她渐行渐远,“是个心善的孩子。” 温御医眼神颇有些怜悯。 收回目光的萧琢撞进他眼里,眉心一皱,“师兄?” 温御医一扯嘴角,“是个好孩子。” 萧琢眼帘半垂,她喜的,自然是好孩子,心口不可自抑地发钝,萧琢抬起脚,“下山吧。” 温御医没有动,凝视他高大拔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威严、沉稳、可靠以及挥之不去的孤寂。他动了动角,又紧紧合上了。 师父他老人家说得对,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骗得所有人团团转! 第57章 到了凤凰山脚, 萧琢和温御医上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 除了样貌普通的车夫外,再无一个下人。 除非亲自起帘子看看, 否则谁敢相信, 这普普通通的马车内坐着当朝手握重兵的镇北侯和起死回骸的温神医。 两人皆有心事一般, 上了马车相对而坐一言不发。 盘腿而坐的萧琢闭目养神,对面的温御医望望他,无声一叹,也闭上了眼。 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 温御医再一次扪心自问, 他做的是对是错? 师弟心如止水,他看在眼里忧在心头, 几次想据实以告, 好叫他有个盼头。 所有人都以为陆夷光是八个半月早产, 只有他和陆清猗知道, 那孩子是足月出生, 他们瞒天过海骗了所有人, 陆清猗的身子因为那些丹药伤了, 所以导致孩子先天不足, 看着不足月,没有一个人怀疑过。 千万不要小瞧女人, 女人狠起来, 就没男人的事了, 要陆夷光是个男孩, 陆清猗能更狠。 这女人可是差一点就要入为后的,差的那一点是她自己不愿意,要是个男孩,没准她就真进当皇后去了。 可每每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立下的誓言,他向陆清猗再三保证,绝不告诉第三人,尤其不能告诉萧琢。萧琢知道之后,他一定会刨究底,那些事就瞒不住了,以他的子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无法估计。 一拖二拖,他就更不敢说了,这些年看着师弟一点一点稳重,可谁知道会不会是一座火山,抑得越狠,爆发起来越凶猛,现在连个能灭火的人都没了。 温御医在心里叹了一声,就让这个秘密跟着他到下面去吧,这样对谁都好。 …… 回到紫观,陆夷光借了一间房,将小松鼠放在炭盆旁边,又要了一些坚果搁在它嘴边,慢慢的,缩成一团的小东西一点一点动起来,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吃坚果。 活了,陆夷光心花怒放,决定把小松鼠带回家养,养到暖花开再送回山里。 下山的时候,陆夷光就开始告状了,“正人君子,也不怕风大闪了她们的舌头,就他杜若也配用君子二字,少寒碜人了。最恶心的居然说什么看得上我的都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合着看上她们的就是不图名不图利只图她们这个人。没了身份,我倒要瞧瞧有几个人看得上她们。” 南康长公主捏捏她鼓起的腮帮子,“那你骂回去没?” “当然!”陆夷光骄矜地扬了扬下巴,“她们都哭鼻子了,没用。” 南康长公主失笑,“你嘴皮子这么利落,谁说的过你啊。” “说的好像我很凶似的,我才不凶,她们哭那是她们理亏,我有道理,当然可以理直气壮了。” “是是是,你最有理了。”南康长公主怜地点点她小巧的鼻子,“下次杜家那边再敢冒犯你,你只管教训,正当以为出了个阁老就能肆无忌惮了。”理亏在前还敢说三道四,以为他们陆家好欺负不成。 杜蹇那个老匹夫品出太子渐失圣心,就想上齐王这条船,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连人带船翻进海里。 陆夷光甜甜一笑,如吃定心丸,又随口道,“娘,我今天还在山上遇见萧都督和温御医他们,没想到他们师兄弟情这么好,把臂同游。”温御医和萧琢师兄弟的关系并不是秘密,大伙私下还八卦什么门派这么牛,养出了这般了得的人物。 “一块长大,亲兄弟一般,情能不好嘛!” 陆夷光托着脸纳闷,“他们门派是不是规定不能成家,怎么一个两个偌大年纪都不娶?” “倒没听说过,”南康长公主笑了笑,“他们一个把人生贡献给了国家,保家护国,一个将人生贡献给了医学,救死扶伤,都是值得尊敬的。” 陆夷光点点头,“我知道,他们都是英雄。” 南康长公主摸摸她的脸,表示赞许。 …… 过年就是东家拜年西家做客,宴会上议论最多的就是发生在大年初一的刺客事件。 刺客案至今尚未水落石出,而靖宁郡王的封赏也迟迟未下,以至于各种猜测都冒了出来。连靖宁郡王自导自演刺杀的说法都有了。 陆夷光觉得这些人真是太能扯了,他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是坏人。 美人这会儿正隔窗看雪,过去了七,体内余毒彻底排出,胳膊上的伤也结了痂,只他面上依旧无血,他身子本就较常人弱一些,故而恢复能力也比旁人差。 靠坐在榻上的靖宁郡王眼望着玻璃窗外的雪,心神却不在雪上,骨匀亭的修长手指节奏地敲着书册。 他用救驾之功换重查生母之案,靖宁郡王闭上眼,回忆着皇帝当时的神情,面无表情,君心难测。 迄今也没有回复,这步棋,难道要废了。 靖宁郡王徐徐睁开眼,浓密的睫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浅浅影,废了那便再寻机会,为将来计,他必须洗去生母身上的污点,明正才能言顺。 又等了两,还是了无音讯,夜笼罩大地时分,靖宁郡王淡声吩咐,“更衣。” 宝来一惊,“王爷,您要去哪儿?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您身子还没好全。” 靖宁郡王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宝来彷佛被掐住了喉咙,再不敢劝,轻手轻脚的为他更衣,特意拿了一件厚厚的雪貂斗篷,这斗篷还是陛下赏赐的。 穿戴毕,靖宁郡王主仆出了启贤,鹿皮棉靴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片刻后,辨出去向的宝来倒出了一口冷气,颤声道,“王爷?” 靖宁郡王嘴角微微上扬,他要去的是冷,他知道皇帝一定会知道,他就是要让皇帝知道。福王薨了未一个月,自己为了他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赌的是皇帝还有一丝慈父之心。 触及他嘴角笑意,宝来卡了壳,不由自主地又把话咽了回去。 冬荒凉,冷周围更甚,凄清入骨。靖宁郡王抬眼望着残旧漆的门,眼眸深处是浓郁的沉,终有一天,他会烧了这个地方。 守在门前的侍卫忙忙行礼。 靖宁郡王抬了抬手。 侍卫起身,就着灯光觑着他脸,不敢献殷勤,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却忍不住拿眼偷偷打量这位与破旧衰败的冷格格不入的郡王,看着看着,又觉得他与这周遭的环境莫名融合起来。 靖宁郡王并没有为难侍卫要求他们开门,他只是静静伫立在门前,耳边除了寒风呼啸声外,再无其他杂音。 那个女人死了,那些鬼哭嚎,也跟着她一同下了地狱。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恩苦也甜~”幽幽凄凄的《天仙配》越过高高的墙传出来。 裹在寒风里,女鬼哭泣一般,头一次听的宝来几个吓得一个哆嗦,脸都白了。 几个侍卫倒是面如常,他们都听习惯了。 一个资历深的悄悄地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靖宁郡王,当年的颜氏也就是郡王生母关在这里的时候,也唱《天仙配》。 先前被抑着某种情绪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靖宁郡王漆黑的眼底泛出幽暗的光。 “皇上,臣妾新学了一曲《天仙配》,您听听?”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呜呜呜呜~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太子,快到母后这来。” “哈哈哈,我是皇后,本是皇后。” “你快哭啊,你哭了,皇上就会来看我们了。你别怕,不疼的,一点都不疼。哭啊,再哭大声点,大声点!” ……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太子,为什么。” “都是你,是你陷害本,本要杀了你,杀了你,本就可以复宠了。”女人咬牙切齿地抓着男孩的头发死死按在水缸里。在外面的脚剧烈挣扎,一只鞋甩了出去,渐渐的水花越来越小。 突然间,砰的一声,女人脚底一滑倒栽进水缸,男孩幸运的掉在外面。 剧烈的咳嗽,贪婪的呼,缓过神来的男孩捡起鞋子跑进了屋,用尽全身力气关上门。他隔着门上的破看着只有一双脚在外面的女人一点一点停止了挣扎,无力垂下。 靖宁郡王垂下眼帘,遮住眼底奇异亮光。你的确是被冤枉的,我为你昭雪,就当补偿那一见死不救。 膝盖一弯,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吓得在场所有人一跳,门口的侍卫被烫到似的跨到旁边,但见靖宁郡王对着冷大门叩首,一众侍卫和人连忙跪下了,主子下跪叩首,他们哪敢站着。 磕了三个头,靖宁郡王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就在侍卫还在懵里懵懂之际,忽见走出去几步靖宁郡王一个踉跄,向雪地里栽去。 第58章 大女碧云快步走入正殿, 朝跪坐在罗汉上烹茶的方皇后福了一福, 正禀报,“娘娘, 陛下追封颜氏为婉嫔。” 方皇后继续不紧不慢地注水, 茶叶遇水打了几个旋, 三起三沉,最终慢悠悠地沉底,方皇后才徐徐开口,“婉, 顺也, 是个好字儿。” 碧云目视方皇后平静的眼眸,“娘娘, 如此一来, 靖宁郡王可是要翻身了。”颜氏最得意时位至贵妃, 现如今虽只是个嫔位, 却意味着靖宁郡王不再是罪妇之子。他又有救驾之功, 难保他不生出野望来。 “陛下心疼儿子, 咱们还能死命按着老七不许翻身不成。”方皇后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 这些年陛下未必不知颜氏是被冤枉的, 只他是皇帝,怎么会错, 还是被两个女人联手给骗了。 方皇后眯了眯眼, “老七起来了, 老四才是最该担心的, 当年可是先皇后和贵妃联手陷害的颜氏,先皇后和贵妃都薨了,可不是还有儿女在吗,母债子偿。” 当年颜氏自持得宠嚣张得不可一世,连先皇后都被气得心肝肺都疼,更别提她们这些嫔妃了,那会儿的嫔妃哪个没受过她的腌臜气。 做人太嚣张了,是会犯众怒的。当时后以先皇后和贵妃最尊,一个是皇后,另一个生了二子一女是后子嗣最多的女人,这两位面和心不和已久,却为了颜氏联手,设了颜氏私通道士的局。其他嫔妃不约而同落井下石,坐实了颜氏罪名。 但凡男人都受不了此辱,更别提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宠冠六的颜贵妃一夕之间被贬为庶人打入冷。 一代绝佳人就这么成了疯婆子,悄无声息地淹死在冷那口大水缸里。 方皇后若有所思地划了划杯盏,“本记得当年贵妃可没少让人磋磨冷。” 碧云会意一笑,“婉嫔母子说来也是可怜,吃的用的都被苛刻了,娘娘还劝过先贵妃两句呢,不管怎么着那也是陛下骨血,不看僧面看佛面。可贵妃那子哪是能听得进去劝的,她执掌后,您只是协理,也是莫能助。后来您执掌六了,才把冷那边待遇提了上来。”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