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后面几年,他不止一次在想,不止一次后悔,如果自己当年跟师傅离开的时候回去将她一起带走,她是不是就不会对别人动心?又或者自己当年在她成婚时不顾一切把她带走,她是不是就不会受到那些非人的折磨? 长安不知许珩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看国公府的神情有些奇怪,也没有问,她跟他的悉程度还不到可以互吐心事的地步,只出声道:“今天的事,谢谢你,我先进去了。” “长安。”许珩突地开口叫住她。 “恩?”长安转过头。 “留在我身边,我帮你复仇可好?”许珩像是鼓足了勇气,深了口气,才道:“我会好好待你。” 长安看着他,他眼底的真诚让她想逃,他明知道她的报仇对象是齐国皇子,却还是说出替她复仇的话,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这样想着,也就问出了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看到这样的她,许珩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衣服脏兮兮,头发也糟糟,甚至脸上都是黑灰,也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干净纯粹,能让人一眼看到底小女孩,仿佛看到那个明明很害怕,却还是怯生生的伸出手戳他的口,问他“还好吗?”的小女孩儿,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不了她的发心,笑道:“因为我想对你好啊。” “你到底是谁?”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说到底她与许珩也才相处一个月,若刚开始许珩救她是出于同情,可后来的相处,他对她好的近乎纵容,甚至他竟清楚自己原本的身份,加之这样无缘无故的好让她不怀疑他是不是认识她的。 “我是许珩啊!”他笑的纯良。 “我是问你的身份。” “这个重要吗?” 长安愣住了,是啊,这个重要吗?左右她不会跟他扯上太深的关系,想了许久,才道:“你救了我于这辈子的我来说已是大恩,至于仇,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报。” 许珩毕竟是陈国人,若真出了事,在齐国没人会护他,甚至连慕容临也不会护他,她不想齐国的事牵扯到他。 长安这举动在许珩看来却是她宁愿求助别人也不愿意他出手帮她,只委屈的看着长安:“所以,你肯跟顾家联姻也不想呆在我身边?” 他眼中的受伤显而易见,明明想说我与谁联姻都是我自己的事,可说出口的却是:“我没想过跟顾谨联姻。” 虽早猜到她无意跟顾家联姻,见着她跟顾谨一起,总有那么几分担心,现在听长安亲口说了,心中已经放心不少,顾谨这么优秀的人她都没想过,现在除去慕容远,他也该不用担心别人了。 长安进门,他才又抬头看着镇国公府皇上亲笔题字的牌匾,脑中想起的却是斑驳大门上的白封条分外刺目,镇国公府的牌匾已经被摘了下来。许珩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若不愿呆在我身边让我帮你,那换我留在你身边陪你。” *************** 翌清早,长安正在陪国公夫人下棋,秋菊来报,说是府中来了贵客,老爷要长安速到前厅,长安奇怪这贵客是谁,到得前厅之时,可算是惊吓不浅。 许珩正与黎牧在说着什么,黎牧恭敬在下首听着。 秋菊提到许珩是来接亲时,长安联想起上辈子慕容远与她说过的一些事情,也大概猜出许珩的身份以及他突然出现在齐国是何因,只是她不明白他来镇国公府是想做什么。 东陵大陆有八国,齐、陈、楚算是大国,楚国因为重文轻武,极不重视边防问题,再加上连续十多年的各处地震、水灾、旱灾、导致民间几次发生□□,这样的天灾人祸不断的折腾下来,早已是外强中干。在齐国与其他几小国联军下灭亡。 现仅剩齐、陈两大强国。 齐国好战,在直取楚都后也因战民不聊生。 而陈国在楚国被围攻时,没有出手相助,也没有参战,还保留着实力,陈国新任国君是个凑热闹的人,隔三差五扰齐国边境。 对于这个问题,齐国分成两派。 慕容远、慕容端两兄弟是主战态度,觉得齐国乃当今东陵大陆最强国,绝不能容忍陈国这种近乎挑衅的做法,而慕容旋、慕容昆却是主和态度,他们认为,经上次灭楚,齐国已经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算是有了些起,而陈国地大物博,这几年修养调整,整顿军队,民间已是少见衣不蔽体的乞丐,上次灭楚没参与更是很大程度上保持了自己的实力,虽占地没有齐国广阔,却早已是国强民富,如今若是再战,定不会是陈国的对手。 齐国先皇以及这代老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是喜战,奉行武力解决一切,这么多年四处征战,齐国的土地是扩大了不少,但多年战下来齐国国库早已空虚,百姓受战之苦已是哀声载道。许多百姓甚至吃不穿不暖,民是国家之本,水能载舟异能覆舟,物极必反的道理老皇帝很懂,历朝历代战之下,老百姓在苦极之时必会有人揭竿而起推翻当朝者,到时候一呼百应齐国面临的就不止外患了,还有内忧。老皇帝也很清楚这一点,更是明白若是再战下去,齐国更是会血成河。 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这些年不打仗过得安逸了,他也是持主和态度,想着暂时割地求和以避免齐国百姓再受战之苦,至少这几年内不能再起战。 两方为此争论不休,就在一个月前,齐国又失一座城池之后,陈国竟派了使者传来休战的意思。 这对如今的处境算得上是最好的状况了,齐国为表友好,竟是决定送了悦公主前去陈国和亲。 许珩,便是来接悦公主的使臣。 而最近悦公主也不知怎么,还有半个月就要走了,她突然大病不起,如今还在昏当中。 齐成一锅粥,偏偏之前已经送过公主的画像去陈国,陈国国君看了画像对公主很是意,如今换人也不好换,陈国这次空前的好说话,许珩直言:“亲事不急,等着公主醒来再走也不迟。” 又在众人纷纷心他的住处时直言觉得国公府就不错。 齐老皇帝再三查得镇国公之前与陈国人向来没有来往之后点头同意。 于是乎,许珩就这样出现在国公府。 到得国公府后,许珩又说想在齐都四处看看,体验体验齐国的风土人情,点名让长安陪着。 镇国公起初是不乐意的,觉这样对不起长安,但经不住上面施受益,让他务必让这使臣高兴了才行,这才让长安出来看看,心想着,若是长安有半分不愿,他怎么也得想法子拒绝。 ☆、第九章 长安没有不愿,见到许珩也就初初的惊愕后便平静下来。 镇国公只一眼便知长安跟许珩早就是旧识,许珩来镇国公府都是冲着长安来的,这样反倒让他安心不少。 自此,长安的任务就是陪着许珩在齐都四处转转。 上次想着如果自己换一副样貌或许就不会引起慕容远的注意,回国公府后长安便开始让人帮忙找些奇闻书籍,找寻易容术的方法,经过多研究实验,再加上许珩在一旁指点,长安已经基本懂了,现下每次出门为了防备碰到慕容远,她都会准备一番。 秋高气太也好,云烟阁在城东月湖有节目,许珩大清早就拉着长安去看。 刚上画舫,长安便见到了慕容远,节目还没有开始,他独自一人坐在一角自斟自饮,像是听不见这一船的嘈杂声。 悉的觉,慕容远转过头,便见许珩正对着他笑,身后似乎还带了一女子,他也听闻许珩最近在镇国公府呆着,想也知道那女子该是镇国公的义女,遂朝着他们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长安下意识的就想逃,许珩适时拉住长安,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便是面对恐惧。”说完,不由分说便拉着长安往慕容远所在的方位走去。 “我们能坐这儿吗?”许珩让自己忽视掉长安还在发抖的手,也不管慕容远有没有同意,就径直拉着长安坐了下来。给长安倒了杯水,又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杯,对慕容远道:“三皇子该不会介意吧?” 慕容远轻笑,对着许珩举了举杯,道:“哪里!上次没有认出陈国六王爷,失礼了。” 陈国六王爷?长安听到慕容远的话,一时间忘了害怕,诧异的看着许珩,从来都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没想他竟是陈国皇室,细想又觉得合乎情理,悦公主去到陈国便是皇后,陈国派来接亲的使者分位不会太低,许乃是陈国国姓,他既来接亲,是皇亲国戚也不足为奇。 许珩笑转移话题:“听闻今是如雪姑娘初次登台,没想三皇子也好这风雅之事。” “因是旧识,便来看看。”慕容远淡声道,而后又若有所思的看着长安:“这位便是丞相前些子收的义女了吧?怎么看着有些眼?” 长安没想慕容远会突然又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脑中登时像炸开了锅,心跳如雷,手足无措,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慕容远。 “正是。”许珩看着她苍白的面,发颤的,以前只是怀疑,现在越发确定长安是记得前世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上辈子慕容远到底还对她做了多少禽兽不如的事,导致她见到他就这样,恐惧多过仇恨,他愧疚,他心疼长安,却不后悔今所做这个决定,若想手刃仇人,必须先学会克服恐惧,若不直面恐惧,怕长安是这辈子都会害怕慕容远。他在长安手心笔画一阵,才又出声答:“三皇子上次在一品楼也见过她,自然觉得面。” “哦!”慕容远也不再多问,而是把目光放在台上刚出场的萧如雪身上。 琴声起,原本还嘈杂的画舫竟都安静下来。 见慕容远没有认出自己,也没在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长安心底总算平静些许,她没有心思听萧如雪所奏之曲,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心,刚刚许珩写下的“我在”二字像是烙在她掌心一般,手心滚烫,不可否认,因为这两个字,她心底确实没有最初那么害怕,也是在他写下那两个字之后,她才惊觉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竟开始依赖他了。抬头看许珩,却见他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奏琴的萧如雪。 这才往台上望去,就在此时,琴声戛然而止。 黑影闪过,又迅速消失不见,萧如雪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打中,倒在地上,台下瞬间作一团,惊叫声四起,许珩将长安护在身后。 慕容远第一反应便是上台去查看萧如雪,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将萧如雪掳走。 “封锁船只,不准任何人出去。”画舫已经驶到湖心,又未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想必那贼人还在船上,慕容远一声令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纷纷将船只所有出口围住。见此阵仗,船上更是作一团,四处逃散却被暗卫挡了回来,慕容远已经带着人在船上四处搜索。 “真是疯了,这不是让船里的人避无可避吗?”许珩暗自头疼,若对方带走萧如雪只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那这一船的达官贵人岂不是更危险?他更是小心翼翼护住长安,以免有人撞上她。 果然,来人的目的并不是萧如雪,一声惨叫响彻云霄,待得众人反应过来时,一中年男子已经倒在地上,一只木筷穿透其额心,睁大着眼,里是恐惧,表情甚是狰狞。许珩害怕长安看到那人的死相想起曾经,慌忙捂住长安的眼睛,那男子绪一阵后便断了气。 “胡广远?”许珩似有些诧异。 还没等长安想明白许珩为何诧异,“啊~~~~”一声女子尖叫突地响起,像是恐惧至极:“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船上呆了~~~”说着,竟不顾一切的往船边冲去。这里每个人的心都是高高提起,听得那女子的尖叫声,更是像疯了一般跟着她往外冲去。眼看着那些个侍卫已经拦不住。 局之中,只见得一白衣女子自船顶落下,直直落到水中,而顶上再空无一人。 “是萧姑娘。”不知是谁一声惊呼,紧接着又一黑衣人跳入水中,掳着萧如雪往水底游去。 “下水去找。”慕容远一出声,十几个侍卫纷纷跳水去追人,还有几人开始收拾那中年男子的尸体。 显然那黑衣人便是杀那中年男子的凶手,又掳走了萧如雪,现下可以断定凶手不在船上,众人也都渐渐冷静下来。 这游湖是游不成了,画舫只得向岸边驶回去。 上得岸后,众人争先恐后离开,半刻钟也不想多呆。 许珩此时是不敢离开长安半步,原以为长安会害怕,可长安的反应竟是出奇的平静。 ************ 月湖画舫一案,死了一人,因踩踏受伤十三人,失踪一人。 死的那人是正二品刑部尚书胡广远,且案发当时,陈国使者以及齐国三皇子和国公千金都在画舫上,此事已经惊动了皇上,命慕容远彻查、鉴于住在国公府的陈国六王爷与国公府千金皆在现场,国公府须从旁协助,务必找到真凶。甚至连将军府也自行派出人四处找寻被掳走的如雪姑娘。 画舫被作为案发现场封锁,街道上时时可见巡防营与各府府兵巡查。 四路人马找了两天在西郊一座废弃的庙宇里找到了萧如雪。 长安得到消息赶到破庙的时候,劫持萧如雪的那黑衣人已经被捕,顾谨正抱着萧如雪从里面出来,萧如雪处于昏状态,脸苍白,嘴却是妖的紫,这症状,长安前世里曾在纪乐身上见过一次,那时候整整一个月,纪乐都是昏的,府中大夫进进出出,慕容远夜守在房间。 “忘忧?”许珩见着萧如雪的症状,似有些想不通:“不大可能啊,忘忧十多年前就已经全部被销毁,知道配方的人也全数被杀。” “楚国廷秘药忘忧?”纪乐面煞白. “是,又不是。”许珩淡声道:“楚国廷真正的忘忧是见血封侯的毒.药,这忘忧是经过改良的,药相似,却不会让人真死,而是照成假死状态,但是醒过来后会一生都被这药所累,所以……除非必要,没人会用它。” “乐儿,母后对不起你。”她还记得,楚城破那晚,向来疼她的母后含泪着将那猩红的药水强行贯入她的口中,自国亡国的皇室后人便只有被人蹂.躏凌.辱的份,母后为免她受.辱,想要亲手杀了她。 经许珩这一提起,如今想来,那时候母后既想保住她的命,又想她躲过被人当做玩物的劫数,才会对她用改良过后的毒.药,中传此药无解,也不知是她命才没被这药所累,还是因为她在浪时饥不择食吃过树草叶,误打误撞的解了这毒。 但她着实想不通纪乐为何会中忘忧之毒,甚至是在很早就中了这毒,她第一次碰见纪乐的时候,她正毒发。 ☆、第十章 萧如雪昏不醒,顾谨请遍名医皆束手无策,长安与许珩也去看过,无意中提起萧如雪所中的毒,许珩表示他也是从师父的手札中知道的这忘忧之毒,可苏白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也莫能助。 他没敢忘记上辈子长安为什么会受那些苦,即便是知道苏白在哪儿,他也不会让苏白过来,可萧如雪怎么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还是顾谨至关重要的人,他不能让苏白过来,却可以给他另外指一条路。 他提醒顾谨,纪乐身上也有忘忧的毒,还是这么多年平平安安活了下来,若想救萧如雪,也许可以去找慕容远试试。 可能除了许珩,没人知道顾谨这一去就注定要将萧如雪送到慕容远身边,他一为救萧如雪不假,二是为了让顾谨和慕容远彻底反目。 从小的生存环境造就了许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子,除去长安,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成为他利用的对象。长安想与顾谨结识就是因为顾谨与慕容远不和,但她并不知道慕容远与顾谨不和的缘由其实是萧如雪,甚至想要撮合萧如雪和顾谨。许珩却将这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萧如雪不嫁慕容远,顾谨怎么也不可能和慕容远成对立面,他不能明着提醒她,因为知道提醒了她,她也不会为了自己私心把萧如雪推到慕容远身边,思来想去也只得用上这样的法子。 萧如雪已经昏半个月还未见醒来的迹象,此毒的症状所有大夫皆闻所未闻,也仅仅有许珩能说出这毒的名字以及症状,如今即便是顾谨再不愿意带着萧如雪,也别无他法。 再说慕容远那边。 慕容远近几忙着审讯被捕的黑衣人,几天审下来,他招认掳了萧如雪,也承认萧如雪身上的毒是她下的,至于下毒动机以及这明明楚国亡国时已经销毁的廷秘药是从何而来,他怎么也不肯说,并抵死不承认刑部尚书是他所杀。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