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女士,麻烦伸手,让我把个脉。” 李玉莲原本见向晚过来,已经有些畏惧地垂下头曲。听到这话,不迟疑了片刻,一番心里挣扎,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她原本就是瘦弱的身材,看得出来久病不愈。手腕就更骇人了,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了。 向晚正要伸手搭上去,这时,却听到,一个女声不无嘲讽道:“她可是给你们下药的医生,万一再做什么手脚怎么办?这儿这么多医生站着呢,你们还敢叫她看?” 李玉莲原本还把手伸出来,听了张婉君这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手缩了回去。 更是畏畏缩缩,不敢再伸出来了。 向晚深一口气,倏然,转过头去,对着身后抬高了声调,喝了一声:“你闭嘴!” 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对人发这么大的火儿。也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失了态。 张婉君更是没有想到向晚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对她大声呼喝。不滞了一瞬,连怎么还嘴都没想出来。片刻,缓过神来的再想反驳的时候,向晚却已经转过身去。没有要继续理她的意思了。 此时,光影横斜,向晚面对着李玉莲,却并不直视他,只是正地,像是说给在场每一个不怀好意的人听: “既然有人提出质疑了,那么我们不妨就公正一点,换一个人来给你看。免得再有人说我是一面之词”。 她说完,眼睛便向着站在后面的人扫视了一圈。料,却没找着一个适合的。 或者说,没有一个值得她信任。让她这一刻敢信任的。 正如张婉君所说,这里有很多医生其实是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可以来帮李玉莲看病的。 但是向晚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不放心他们。 这件事情,恐怕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些人,能够一点人情都没有地在这冷眼旁观,就没有让人相信的理由。 站在后边的张婉君见到向晚迟迟没有说话,以为她是心虚不敢说了。便嘲讽地一笑,说道: “你该不是做贼心虚,不敢说了吧?,在场这么多同事,你随便选一位去给病人看看不就行了?该不会,你是想借着这个拖延会时间吧?”。 向晚暗自攥了攥拳头,秀气地眉紧巴巴皱到一起,竟然显得娇俏又可。 向晚在心里冷笑,张婉君这个女人,还真是会落井下石。等她过了今天这个坎儿,一定得给她点厉害瞧瞧。 这事儿说来都怪林译白,没事针对她,让人家以为他是为了她故意针对自己。还生了慕之心。 向晚正想回怼回去,却听见“咳咳……” 站在一旁看着的田院长清了清嗓子,淡淡说了几个字:“小张,今天话多了。” 老人面目慈祥,说的话也都是语调淡淡。却不知怎的,这样简单的话从他口中一讲出来,都会觉得十足有威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院长这样说。张婉君比被人劈头盖脸打上几巴掌还要没面子。脸登时尴尬地红了。 比向晚的十句回怼都要管用。 张婉君子要强,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当即便说:“院长,让我看看病人吧。” 向晚一听,一眼瞪过去。这个张婉君就差把“不怀好意”“趁火打劫”八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她还奇怪呢,林译白又不在,张婉君没事儿在这掺和什么。原来是等着这会儿给她会心一击呢? “嗤,”她十分不给面子地冷冷笑出了声,一下子,又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去。 大概在场的人自问没有一个能和向晚这样,遇上这么糟心的事情还能笑得出来。 向晚这时候也不大在意别人的眼光了。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是拦也拦不住,还不如视若无物,倒是乐得轻松。 她学着张婉君那副讽刺不屑的模样,转过身去,一双小鹿眼,直接对上张婉君的眼睛,说道:“术业有专攻,张医生学术虽,不过不好意思,这恐怕正是张医生所不擅长的。” 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若不是因为学着张婉君怪气而的语气,保准让人听不出来这句是明褒暗讽。 果然,以张婉君那点火就燃的急脾气,听了这话连分贝都提高了:“你看不起谁呢?” 这两个人这时已经势如水火,一触即发,气氛竟然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紧张。 田院长沉声:“行了!” 这才算终止了两人你来我往的争吵。 * * 向晚和张婉君双双不再说话以后,场面终于算是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也又恢复了尴尬的境地。这么多专业医生在场,除了自告奋勇不怀好意的张婉君,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李玉莲检查病情。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让病人先说说情况呗。” 聚在一旁的众人才随声附和—— “是啊是啊,我们也不了解情况啊。” “对,让病人先说说,再让向医生说说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快说吧!” “……” 人群纷纷议论之后,一致地将目光全转移到李玉莲身上去了。李玉莲一下子成了众人所关注的对象,也许是太过紧张,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旁边的小男生有条有理地说了出来:“我妈原本就被诊断为子肌瘤,虽然病痛身,但并不太影响常生活。本来想着来市医院彻底治好,谁知道喝完向医生开的药后,病情一下子加重了,人疼得连都直不起来。” 向晚下意识向李玉莲看去,果然,她连站着都需要有人搀扶。在这儿站了这么久,可也真是辛苦。 向晚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小张护士:“小张护士,麻烦你去搬个凳子叫李女士坐下。” 小张领了向晚的任务,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才想起来李玉莲的病就在旁边这间病房。 第32章 三十二只鹅 “李女士, 您回病房里休息吧。” 所有人看着, 小张护士扶着李玉莲就要往病房里走。 这本来是无可厚非, 很正常的事情。却让向晚一震。看来这件事不止一点点的蹊跷。 昨天下午的时候,小张护士曾经来问她, 李玉莲想住院治疗,她当时觉得李玉莲病情不算重,最多算发病前中期,本不到需要住院治疗的程度。 可是一转眼,李玉莲连病房都有了,显然不是刚刚才安排出来的。 向晚不叫住正要进门的几人:“等等。” 正准备走进屋子里的李玉莲似乎没想到向晚会在这个时候叫住她们。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小张护士也有些不解,便问向晚:“向医生, 怎么了吗?” 向晚了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对着李玉莲,公事公办的语气:“李女士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李玉莲微愣。还没说话, 向晚又自己径自接上自己的茬:“今天?还是昨天?” 她面目和善, 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我想, 也许李女士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听我这个医生的吧?我说过不需要住院治疗,您能够出现在这儿, 那我开的药, 自然也可以不用了,是不是?” 可是不知为何, 说出的话却显得不那么友善。 不友善到让听这话的人微微一抖。 全被向晚看在了眼里。 小张护士见李玉莲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便扯了个笑脸,回答向晚的话:“昨天下午您说李女士不用住院治疗,不过听李女士说家离市医院远,来回很不方便,咱们中医科住院部的病房又空位多,就给她办了住院手续了。” 向晚听这话,全程皱着眉头。因为家住的太远来回很不方便?她虽然这几年没有在s市,对一线城市的消费水平也是略微了解的。 市医院基本上位于s市的市中心。据她所知,不管从哪一个方向的远郊打车过来,路费都不会超过三百。如果自己开车,或者是乘坐地铁、公过来,成本就更会大大降低。 中医讲究调养身体。所以看中医是个长久的过程,尤其是像李玉莲这样的病,治疗起来需要耗时颇久。但是过来复查、拿药却是不需要几次的。 向晚是刚刚毕业,但也是练地掌握着书本知识,略有些实习经验的。对于李玉莲的病情,她的判断即便有偏差,也不会偏差太大。至少,需不需要住院治疗还是看得出来。 据她昨天看诊,李玉莲的病情最多只到发病的前中期,如果从这时候开始住院治疗,少不得要住上个一年半载的。市医院的位一位难求,住院费更是高昂。在战线长久的中医科,几乎没有几个人愿意住院治疗。 李玉莲一家的家庭情况向晚并不了解,也真不是她以貌取人,只是看到李玉莲丈夫的素质、水平,也能略略看出这个家庭是什么状况。 想到这儿,她突然灵光一现,意识到一个问题,忙问小张护士:“李女士昨天吃药了?是在医院煎的?” 小张护士点头:“是啊。” “还有药渣吗?” “为了防止有纠纷,在医院煎的药都会留下一部分药渣,向医生要看吗?我现在就可以去取。” 向晚点过头后,小张护士很快就去了。 她自己则站在原地,盯着对面两步之遥的李玉莲。 周围的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等着暴风雨的到来,好叫他们在枯燥无聊的工作中能够找点热闹,当做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 只有在旁边搀扶着李玉莲的小男生默默往前站了半步,摆出一副不许任何人伤害母亲的架势。 向晚盯了李玉莲半晌,直盯得对方闪闪躲躲,才终于说了一句话:“李女士,现在可以让我把把脉,看看情况么?” 也不知是刚才被向晚吓着了还是怎的,李玉莲对她的要求避之不及,似乎很担心向晚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一直连连后退。 向晚不心中冷笑。刚才面对李玉莲丈夫辱骂甚至动手的时候,她可是退都没有退。 怎么反过来了,她就成了洪水猛兽? 不过她也不恼,这件事情表面看着就破绽百出,真相总会来临。所以,在真相来临之前,她要做的,不过就是努力,努力找出更多的破绽,让真相早一点来临。 自己也早一点摆这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 这样想着,便也不管李玉莲的躲避,干脆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迈了两步上去,一把捉住李玉莲的手腕。 李玉莲也没想到,向晚看着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那么大力气,拉也拉不开的。 身边的小男生反应过来,看那怒气冲冲的神情,倒像是真的被向晚的举动怒了。手已经伸过来,就要将向晚推开时,却被向晚一个冷眼瞪过去:“不想救你妈妈了?” 也许是她的眼神过于骇人,也许是刚才这话多少有些说服力。小男生哑口无声,默默收回了手。 人会撒谎,但是脉象是不会骗人的。向晚一摸李玉莲的脉,就知道出了问题。这一点李玉莲倒是没有撒谎,她的病情确实是严重了。 向晚收回手,脑中不断思考着,究竟是怎么回事,让她几乎是一夜之间,病情竟然一下子加重了。 煎药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另一头。这时,去拿药渣的小张护士正巧回来。药渣的取样被递到向晚手上,她正要拿起来闻,谁知却又被人打断。 “自己把脉,自己看药,这样还不是你说什么就什么了?我说向医生,你这样,有什么说服力?” 又是张婉君。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