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人每每见到这些事件,官家的人都关起门来唏嘘不已,寻常百姓就更是不敢再过多讨论盛钦此人。 显然盛钦在众人眼中已经变得极为可怕。 他不仅野心,还滥杀无辜,仿佛在时间的证明下,他作为一个佞臣的面貌愈发完整地被显了出来。 而当下,朝中局势就如同有了裂痕的瓷器一般,所有人在私下里几乎都忍不住蠢蠢动,盘算着各自的利害关系。 原先那些油滑的老臣在最初时候都被盛钦打的措手不及,而当下仿佛也都渐渐缓解了过来,他们寻摸出来头绪,逐渐都出了油滑的本。 这盛钦不知为何一直都心事重重,他一回到府中便问了陵玉一句话。 “你可想恢复自己的公主身份?” “二哥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陵玉疑惑道。 盛钦对她道:“你本就该是个公主,恢复你公主身份也是迟早的事情,我只是问你当下想还是不想?” 陵玉闻言却出了迟疑的神情。 她低下头去看自己鞋尖的绣花,虽没有开口,但盛钦却好似从她这里得到了答案一般,只抚了抚她发顶,便又离开。 待他回去书房,从桌上翻出一纸拟好的诏书便对着火点燃。 “侯爷为何要烧了它,若是你愿意,就是现在恢复那位公主的身份,旁人又敢说什么?”秦淮问道。 盛钦望着火光只是一言不发。 旁人是不敢说什么,可他思来想去,竟也生出了优柔寡断的心思。 他不敢立刻将陵玉的身份恢复,哪怕到了今,他也依然觉四下虎暗伏,他若有半点闪失,都有可能会被人抓住破绽,一击致命,那个时候被他同自己绑定在一起的陵玉又该如何挣,因而方才陵玉出迟疑神之时,他便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要他不将她捧起,旁人便永远都会将她当做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这厢陵玉还怔愣在盛钦方才说出的话里久久未回过神来。 只是很快,沁珠从外头带来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又将她所有的思绪全数打。 “不好了,中太医传来大殿下病危的消息,侯爷特意叫奴婢来告诉您。”沁珠进来说道。 陵玉大为惊愕,“你说什么?” 她皇兄身体一直有贴身伺候的大夫调养,好端端怎会突然就病危了? 陵玉急匆匆进了去见对方,等她见到对方面时,这才明白太医所说的话是一点都不假的。 陵徵此时此刻脸苍白如纸,气若游丝,与之前虚弱的模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陵玉扑到边,扯住那大夫的手臂,问道:“你不是说我皇兄的身体只要好生调养就会好的吗?” 那大夫看着她面难,道:“确实如此,殿下原先身体恢复的也的确是很好,只是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旁人要下、□□来害他。” “你是说有人下毒害他,他才变成这样的?”陵玉问道。 “陵玉,快放开他,不关大夫的事情……”陵徵颇为费力的睁开眼睛,对陵玉说道。 陵玉忙松开对方,转身到陵徵身边来,低声问道:“皇兄,你现在可还难受着?” 陵徵却只是摇了摇头,“陵玉,我不要紧,你不要去责怪旁人。” 陵玉见他这幅模样,心底愈发害怕,“会是谁呢,是谁想要害你,你都这样子了他还下毒……” 她话问到了一半,自己就先住了口。 还能有谁呢,想要她皇兄死的,无非就是盛钦。 “我也不知,只是我已经是个不成事的人了,他们竟还是不肯放过我。”陵徵叹息道,“你我兄妹二人这一生都命运多舛,若有一我真的不行了,你可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皇兄现在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许你这样说。”她只要一想到陵徵会死去,整个心便愈发不能安静下来。 她转身问陵徵身边的人道:“我皇兄的饮食一向都是你负责的,难不成你都没有仔细查看过?” 那人也面为难道:“并非是奴婢没有检查,而是殿下觉得麻烦,也不准许奴婢回回都拿银针试探,想来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有了疏漏。” 陵玉思虑片刻,道:“往后你就将皇兄用的餐具换成银制的碗,这样一来,也好有个防备。” “奴婢明白。”那人忙应下了。 待陵玉还想同陵徵说话时候,大夫却告诉她,陵徵此刻需要静养,这样一来,陵玉也不忍心扰他休息。 “皇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陵玉临去前,还是忍不住将心底那个问题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陵徵看着她,道:“我想你也该猜到了,对么?” 陵玉的脸愈发难看,转身便出了屋去。 等她到了外面,却见苏重檐正立在廊下等着。 “苏先生也在这里?”陵玉问道:“你既来了,怎么不进去?” 苏重檐道:“你是一个女子,在这样的场合,你我还需避嫌。” 陵玉略微了然,却想到陵徵方才说的话,又对苏重檐道:“苏先生,你知道我皇兄被下毒的事情吗?” “知道,也正是因为此事,我才特意这个时候来看他。”苏重檐回答道。 陵玉又问:“可我皇兄他怀疑是盛钦所为……” “嗯。”苏重檐道:“你是不是觉得,盛钦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做,以他如今的势力,他想要大殿下的命是轻而易举,本不需费心。” 他这话正好说到了陵玉的心坎上去,陵玉垂眸看着自己的袖口默不应声。 苏重檐又道:“可你别忘了,在盛钦眼中,当下朝中一切的动dàng不安都与大殿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他可以不杀陵徵,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用陵徵去警告旁人,想来你是不知,就是前些子,他特意让人将那死士的尸体丢在了这院中恫吓他人,令你皇兄自责得夜不能寐。” “竟有此事?”陵玉又是一愣。 “并非是我想要打击你,你所在的地方,是盛钦的地盘,他想给你看到什么,你自然就会看到什么,你若全都信了,岂不就是自欺欺人。”他说着又顿了顿,看向屋里陵徵寝居的方向,道:“你需知,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说,旁人就算真的不想害大殿下,可是以大殿下的身体来看,怕也不能再折腾几次了,若是回回都要拿他做警示,他怕活过今晚都难。” 余下的话他不再去说,但陵玉自己也都能够领会了。 陵玉听他说完,这才缓缓往外走去,整个人愈发心神不宁。 等她出了门,却见盛钦正立在马车旁等着她。 “你怎么也来了?”陵玉问他。 盛钦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陵玉笑得极为勉强,“他是我皇兄,难不成也会害我不成?” 盛钦的目光掠过她的面容,只转身对她道:“上车吧。” 途中二人皆是沉默,陵玉便忽然开口对他道:“大夫说皇兄他不是生病,他是中毒。” 盛钦道:“你怀疑是我吗?” 陵玉摇头,“好端端这个时候你要他的命做什么,只是……” 她抬起头来看他,目光里的不信任竟是那样的明显。 “只是什么?”盛钦依旧注视着她。 “没什么……”陵玉眼中积了些水雾,有些难过地侧过脸去,她装作看窗外风景的样子,对盛钦道:“二哥,往后你一定、一定不要伤害我的亲人。” 盛钦看着她的模样,脸愈发冷峻。 待陵玉回去盛府后便让沁珠替自己留意打探着内消息,但沁珠回回都避而不答,又不敢骗她,因而她每每问起,沁珠都是一脸难。 “他们都说大皇子的身子一比一都差了,他们还说,大皇子要不行了……”沁珠说道。 陵玉每一回听到亦是极为忍耐,只是这次听到最后一句却气得将手里的杯子都砸了出去。 “我现在就要进去见皇兄。”她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沁珠忙跟了上去。 等陵玉再度入见到陵徵时,却发现陵徵原本苍白的脸上仿佛都浮现出了一层青黄,那种觉就好似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彻底地失去了生人的气息和颜。 陵玉见着这场景眼眶就先红了。 “皇兄……”她伏在边连续唤了他数声,他才糊糊地醒来。 “陵玉,是你吗?”陵徵眼睛半睁,似乎都看不清东西了。 “皇兄,是我。”陵玉哽咽道。 “陵玉,你去替我将盛钦叫过来。”陵徵说道。 “皇兄,这个时候见他做什么……”陵玉迟疑道。 “陵玉,听我的话,我没有多少力气了。”陵徵闭上眼睛道。 陵玉接过一旁人递来的帕子,将面上泪痕拭去,这才对那人道:“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里陪着圣上,你替我跑一趟吧。” 那人亦是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片刻,盛钦便从外头进来。 陵玉抬起头看他,连带陵徵都在吃力地睁眼看他。 “二哥,那人是谁?”等对方走近门来,陵玉才发现他身后还带来一个中年男子。 盛钦道:“这是我从外特意寻的一个大夫,他同寻常人不同……” “可是里的太医和大夫都说我皇兄不大好了。”陵玉语气略微哽咽。 盛钦将她扶起,道:“莫要担心,但凡有一线生机,都不该轻易放弃。” 陵玉正要回他的话,却见那大夫拿出一只细长的刀来,捉住了陵徵的手腕,便想对着他手腕处割下,她忙上前去阻止,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需放他身上一碗血下来分辨。”那人说道。 “滚……”陵徵吃力地将他推开,“陵玉,不要让任何人碰我。” “皇兄……”陵玉忙安抚陵徵不要动,扭头又对那大夫冷声道:“以我皇兄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别说放一碗血了,就是一割个口子恐怕都是在要他的命,你若是没有别的本领,就请回吧。” 那大夫顿时面尴尬的神情,退到了一旁。 “陵玉。”盛钦在她背后唤了一声,陵玉却头也不回道:“二哥,我皇兄若是要想医病,自然能找到人来给他看,但他这次是想要见你,并非是向你求救。” 不等盛钦开口,陵徵便对陵玉道:“你带旁的人都出去吧,我只对他说两句话就好。” 陵玉又迟疑起来,“皇兄,这样我如何放心?” “陵玉,我没有多少力气了,你就听我一回吧。”陵徵对她说道。 陵玉一再犹豫,这才离开了榻边,将屋子里的人都带了出去。 这时陵徵的目光便落在了盛钦的身上。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知道很多事情,也知道你为何会有今,所以我并不恨你。”陵徵低声说道,“因而只要你肯于此打住,往后你仍旧做你的权臣辅佐幼帝,我便愿意安心赴死。”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