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绰安抚道:“王枢密别急。” 王药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臣不急!只是蒙古人从晋国的汾州抢掠回程,又要经过西州地域,所过之地,也成祸患,总要教训他们才是!” 完颜绰微微一笑。北院枢密使笑道:“王枢密稍安勿躁。这正是太后神机妙算!太后命西州府的统领让出缺口给蒙古人,他们一路南下,并不能在一片雪封的荒野里抢到什么。所以太后断定,他们必然将继续南下,晋国全无防备,又正是新年过后的富庶时候,蒙古人自然抢得盆钵。然后趁他们回程,我们在中道截胡——”他手一劈,志踌躇:“蒙古人正是兵疲马倦的时候,哪里是我们的对手!他们费力不讨好做了强盗,却是我们占了现成的便宜。” 王药冷笑道:“何律枢密真是好打算!若是落草为寇,定然深谙抢掠之学。” 那位何律枢密使给他讥刺得面红耳赤,若不是看在他是太后的宠嬖上,简直就要挥老拳和他殴打一顿了。他横了王药一眼,冷笑道:“谢王枢密夸赞。只是这样的夸赞,老夫不敢领——还是太后英明,老夫哪里想得出这样妙的主意!” 王药的目光瞥向完颜绰。完颜绰怕他说出让自己下不来台的话,摆手止住了一切话头,厉声道:“都是为了国家,有什么好吵的?这主意是我出的,我担着!” 王药口起伏着,听着完颜绰给北院枢密使下旨吩咐中途洗劫蒙古骑兵的事宜,他一句话也不说。等他们商量完毕,北院枢密使说了告退的话,王药便也跟着拱手:“臣告退。” “等等。”完颜绰止住他,“我还有事要和王枢密商议。” 王药一时没有说话,等何律枢密揭开毡帐门出去了,才冷笑道:“太后专断独行就是,何必与臣商量。既然遇到南边的事就不信任我,干脆都别信任了。” 完颜绰板着脸说:“王药,你也够了吧!这里,我是监国摄政的太后,主意自然是我拿。你行好参赞之职也就够了,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然而,她很快还是软下来哄他:“你也要体谅我!国家遭逢大灾,我心里想着百姓,哪有不急的道理?打蒙古人,不一定打得过,打了也是死伤极大,而且他们也遭灾,打了也未必抢得到东西。我不让人南下晋国,已经是为你着想了……” 王药好一会儿深深叹了一口气:“一之谓甚,不可再乎!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大不义之举。” 完颜绰说:“你别跟我谈什么大义。晋国的人是人,我们夏国的人也是人。肚子饿了,均一均贫富也没什么丢人的。真的我们实力大减,你倒看看你心中讲仁义的晋国是来赈济我们,还是借机抢地盘!” 道理不错,但是心里的坎儿过不去。王药泛泛地一拱手,表示明白了。见他还有要走的意思,完颜绰赌气道:“那你退下吧。” 王药衣袂翻飞,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揭开毡帐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人带着些哭腔的低骂:“养不的白眼儿!”骂得好难听,可他气不起来,踟躇了好一会儿,才钻了出去。 他也有他处置公务的毡包,王药看了一会儿案牍上的公文,无外乎加强边防和蒙古人借道攻晋的消息,他烦躁得看都不想看;身上有些寒意,想喝点酒驱驱寒气,但是自己又说了“戒酒”的话了;读书、诗这样的雅事,又不能心烦意的时候做。只剩睡觉一样了。只是这座毡包里面并没有铺,只能和衣躺在用来跪坐的地铺上,拢起披在膝盖上的羊毯当被子,旺旺地生火取暖。 这样睡,蜷成大虾似的也觉得冷,听着外头的风雪声更觉得冷,没过一个时辰,已经从四肢冷到躯干,心跳似乎都慢了下来。他想被抢掠的汾州,想曾经一片藉的并州,想被抢的人多么凄惨,可又忍不住想到一路上过来看到被垮的毡包,成片死去的牛羊,被冻成紫的契丹百姓的尸体,想得大脑里糟糟的。 风从毡包的隙里吹进来,细细的一缕一缕,但却像针似的往羊毯子里,往衣裳里,乃至往皮肤的每一个孔,往骨头里钻进去。 王药糟糟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完颜绰白苍苍的脸颊,她柔弱时的那种声音——她特别怕冷,一到冬天手脚都跟冻似的,在被窝里焐好久好久才能回暖;她的肚子仿佛也没有多少暖气,每到特殊的时候就会病倒似的痛上两天……王药突然屈指一算,她的特殊子也该到了,她又要在这样冷与痛的折磨中,对外强撑着太后强硬无畏的模样,而在他面前痛得泪水盈盈,半死不活躺在那里的德行。 他躺不住了,心疼自己睡这鬼冷的羊毯子,也心疼她孤零零一个人。 他重新穿上衣服,裹上斗篷,揭开低矮的毡包帘子,一阵风夹着雪花,差点把他吹倒了。他浑若不怕,一步步在风雪里走着。除了风雪声,四处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岗哨的高楼还亮着橙的灯火,坚毅的契丹卫一丝不苟地为皇帝的捺钵护卫着。他离完颜绰的毡包越近,心里越踌躇,步子越拖延,不知道怎么通报,怎么进去。 但是,太后森严的毡包口,分明站着一个人,冷得抱着,不停地原地蹦跶,口鼻里出的热汽瞬间化作冰舞一般。他见王药的身影,动地过去拖住了:“哎哟我的好枢密使!您可叫来了!奴还以为今儿非冻死在这儿不可呢!” 王药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完颜绰身边的近侍宦官忽络离么?他诧异道:“忽中侍怎么在这里?” 忽络离脸都冻僵了,真挚的笑容此刻看来也像假的,说话仿佛也冻住了,摇着一头发的冰渣子冰凌子说:“太后先在生气,后来又说枢密使一定会过来,叫奴在外头等着瞧,好及时把枢密使进去。奴接了这个苦差事——”他一肚子的委屈:要是王药不来怎么办?还得在这样的大寒天在外头蹲一晚上?娘们儿就是善于臆想!真是! 这奴才大概怕多嘴要挨板子,这些腹诽的话自然一句都不敢说,只僵着脸笑道:“奴无比地盼着枢密使来呢!枢密使快快请进吧!” 完颜绰真是够狠的!她可以体恤一个人体恤得无微不至,也可以把其他人当蝼蚁一样作践!但是,王药此刻简直有了个最好的台阶下,他点点头,体恤地说:“真是!忽中侍赶紧到营帐里暖一暖,多喝些姜汤去去寒气!”然后,王药亲自小心翼翼地揭开毡包的帘子,唯恐把寒气带进去,又急遽地把帘子关上。里头昏黄的烛光,伴着冷清的气氛和她微微的啜泣声,叫谁看了,心能够不软和下来呢? ☆、11.11 “你怎么还没睡?”王药开口打破了僵局。 完颜绰从被窝里抬起蓬蓬的脑袋和一双泪眼,面颊上泪痕恰好在昏暗的烛光里一道一道闪着光。王药以为她总要作一下,骂几句或是赶他走,但她实际却是张开裹在被子里的手臂, 噎着等他抱抱。 他一阵说不出的心酸, 他也不想得那么艰难,不想一开始就背负上不平等的地位, 不想在国家和大义之间纠结裹。此刻,他只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疾步上前环住了完颜绰。她埋头在他的口, 鼻息热热的, 穿透他的衣襟到前。她声音也是瓮瓮的:“我以为你不来了……” 王药摇摇头:“我心里难过。你懂的。它对我再不好,它是我的故国。就像孩子依恋母亲, 挨了打也依恋, 嘴上说恨其实心里也依恋。” 完颜绰的泪水薄而出,她懂啊!她就是这样一个用顽强和不屑来掩埋对母亲依恋的小女孩。她在他怀里点着头, 虽然本意是刻意示弱来挽回他,但是此刻, 她的心底里是真的虚弱,很少表现出来的。 王药轻轻从她背上抚过去,哄着她说:“冷!我身上冷,你身上也冷!让我躺下来,我一会儿就能回暖,到时候你再抱着我睡,就不冷了。” 他掉冰冷的外衣,蜷在她的被窝里,努力让自己尽快暖起来。完颜绰破涕为笑:“我们这是互相取暖么?” 王药笑道:“是啊!” 她淘气的小手一点点从他身上拂过去,在硬起来的某处停了停,调皮地握一握又弹一弹。王药很快暖得发烫,紧紧地靠过去,一双同样暖得发烫的大手把她冰冷的后背、小腹、双手和部全部暖了一遍,还命令说:“把脚搁我腿中间,一会儿就能暖起来。” 她先是冻一般冰着他,但很快也温热了,一样热乎乎的还有她的呼,慢慢地彼此相凑,然后软乎乎地靠在一起。 有了罅隙之后,仿佛本能上都是要弥补的,所以格外情四。本来只是焐一焐被窝,但互相都不起一点挑逗,很快开始了耳鬓厮磨。 “却疾,”完颜绰息着,却想命令似的说,“今就好好享受,不许说白天的事,不许借着这个机会和我提要求。” 王药好笑一般俯瞰着她,她双眼蒙,但仍然目光锐,立刻问:“你是在嘲笑我?”王药吻了吻她说:“不,我觉得巧。你想说的,和我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那就无需再说,尽情享受便是。疯狂起来,也可以忘忧。 只是晨起,王药看见不远处的案几上,竟然放着一盘银针和染料。他问:“这是做什么?” 完颜绰好一会儿才回答:“背上右边还空着,本来昨晚上想再纹绣上曼陀罗花。但是画了几幅图,都觉得排得太,不够好看。”她偷觑王药一眼,看看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在撒谎。 王药一看,果然还有一幅致的草图放在旁边,他不疑有他,随口道:“如此好的一幅画,不需要画蛇足了。倒是要一笔好题跋,能够锦上花。” 完颜绰的脑袋也凑过来,惊喜地说:“真的呢!你给我想想,用什么题跋好?” 王药突然想起这一幅字不是仅仅写在纸上,而是要用银针一针针刺到她幼白皙的背部皮肤里去的,顿时心头一寒,摇摇头说:“没有想好!” 完颜绰昨晚风一度,心情已经好多了,便也不急着受针刺之痛,笑道:“那不急。你慢慢想,想到了就告诉我——不,就写给我!你那笔字,我特别喜呢!” 他们都小心翼翼避开的话题,在朝堂上还是避不开。对完颜绰来说是好事,那支载而归、得意忘形的蒙古军队,被埋伏的夏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人马折损大半不说,从晋国的汾州抢来的马匹、羊、茶叶、粮食,全部被夏国的伏兵抢了个正着。 是谓“贼抢贼,黑吃黑”,道义上半斤八两,谁都不好意思怪谁。王药面沉郁但只是不闻不问不管,没有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最后补充了一句:“蒙古铁骑一向厉害,大约轻敌了,不过,他们现在不好说什么,将来是一定会报复的。” 打仗,表面上打的是军队,实际上打的是后备,完颜绰问:“听说晋国在各城有设粮仓,可以供给不时之需?我们可以效仿么?” 王药摇摇头:“有仓先得有城。茫茫的草原,拢共就五京是五座大城池,余外各藩王各自为政,建了一些小城池。若是国家无力拨款,只能给各藩王自己版筑建城,但是若是下放这样的权限……” 自然之前削藩之举就成了白搭。 一个国家,一套政体制度的建立,漫长而复杂,哪里是坐井观天地读书就行的啊!王药深深觉出自己的无力,又摇了摇头。 但除了他,其他人还是天喜地居多。没怎么费力,从别人那里劫掠来大批东西,简直方便极了。只是蒙古人也不傻,也不可能次次钻在套儿里让他们截胡,而转向其他地方抢掠去了。而夏国的牧民反正牛羊冻死了,又没有耕地,倒不如前往各处斡鲁朵或投下军州当兵,子还颇有指望。所以,朝廷睁只眼闭只眼,边境不堪其扰,两国的锋终于在李维励的大旗下又一次点燃战火。 “他先挑起边衅,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完颜绰在朝堂上笑嘻嘻说,“捺钵这么久,也该回上京了,若是有幸再克复并州,也算圆了先帝一个梦想。” 她刻意不去看王药的神,然而她志在必得,也不会为他改变主意。 重新回到上京,完颜绰翻出许久以前的那幅堪舆图,抚摸着图上画得简陋的山水,一个个地名,重新把她带回了与王药共同谈论战况的那个良夜,那天,她的目光在他身上,耳朵也竖着听他讲话,每字每句都听得清楚仔细,至今不忘。她面笑意,再一次仔细看着这些图案,回忆着王药当时的分析,手指在并州和云州之间的山谷里来回穿梭,终于画出一条绝佳的路径来。 英明的太后,运筹帷幄,把进犯的李维励回并州,不仅如此,只消一句“并州有粮草!”,自然有兴奋不已的二十万人马,连同十多万饥馑的牧民,一道拿起刀,团团围困住了并州城。 她已经冷落了王药很久,这天才终于在朝堂上问起他:“王枢密觉得这样一场仗胜算如何?” 王药并无赌气的样子,举笏道:“并州兵疲马惫,只能困守,不能出攻;但李维励用人苛刻,律己严明,并州人众就是饿绝,也不会投降。” 他当年劝章望为生民投降,章望自己自尽,却从善如开城投降;而如今,并州的子民们只怕没有生路了。 完颜绰又问:“那么就困死并州,给其他晋国刺史、太守们看一看,跟我们作对的下场。如何?” 王药目光垂视着完颜绰身下的高高的丹墀,平静地答道:“并州若是饿到死绝,打开城门,我们也得不到任何补给,只怕横生失望。而其他城池,必然以并州为戒,屯粮练兵,加强城防。” 完颜绰简直有些不相信这是他的主张,不由得靠到身后的高椅背上:“哦?王枢密的意思是,应该攻破并州?还是……弃大好的形势于不顾?” 王药终于抬头直视着她:“自然是攻破并州!而且臣请求披甲,做攻破并州的统帅!” 王药已经很久都别别扭扭的了,突然转了似的,别说完颜绰不信,其他朝臣也都窃窃私语着,互相使着眼,就差伸手指戳他脊梁了。王药毫无异样,坦然地望着完颜绰。完颜绰却犯了踌躇,警告道:“王枢密,走军功这条路,诚然封侯拜将,荣光无限,所以可以使无数人折;但是,若是在战场上有失战机,或是决策大误,也是军法无情的。” “臣明白!” 完颜绰沉片刻道:“那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决定。再说吧。”挥袖退了朝。 当她在宣德殿听到小皇帝琅琅的读书声,便估计王药又在课读萧邑沣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前去看一看。皇帝书室的窗户开启着,外头新开的各花可以轻易地落入他好奇的眼睛里。但坐在窗户边的萧邑沣,两条小短腿垂在椅子边一一的,两只眼睛牢牢地盯着王药:“帝师,仲父,你再讲故事嘛,再讲故事嘛!” 王药在萧邑沣面前,笑似风,真个如师如父,他得到特旨,可以和皇帝并头坐着讲书,但此刻他手里的书只是他的道具,卷成圆筒,在手里肆意挥洒,倒跟说书先生的惊木一般:“好,讲完这个故事,可该跟着我念书了。” “好!好!” 王药点点头,娓娓地讲起来:“从前啊,孔老夫子和弟子路过泰山时,遇到了一个妇人,在墓碑前哀哀地哭。孔子就叫弟子去问啦:‘咦,你哭得那么伤心,是为什么呀?’妇人哭着说:‘伤心啊伤心,我的公公在这里被老虎吃了,后来我的丈夫在这里被老虎吃了,现在,我可怜的儿子也在这儿被老虎吃了!’” 小娃娃瞪圆了眼睛,拍着脯说:“好可怕好可怕!她为什么不赶紧逃跑呀?!” 王药摸摸他的小脑袋,点点头:“是呀!孔夫子也是这么问的,问这妇人为什么不走啊?那妇人说:‘这地方虽然有老虎,可是没有苛刻的政治啊!’” 小娃娃嘴道:“帝师,什么是‘苛刻的政治’?” 王药顿了好一会儿,笑容带着些苦涩:“在上者贪婪无度,或者残民以逞,或者捐税严苛,便是苛政了。” 小皇帝虽然是皇帝,但还是四岁的娃娃,越发听不懂了,馁然道:“还是不明白,是不是这也是要等我长大后才能懂的?” 王药点点头:“陛下心里但存着这样的善念和仁思,将来自然会了悟的。”他蹲身下来,半跪在萧邑沣面前,哄劝他说:“陛下刚刚答应臣的,听好故事就要念书。” 小皇帝乖巧地点点头,他还不识几个大字,所以只是跟着王药摇头晃脑地念:“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王药点头赞许着,完颜绰看见他笑容里渐生的悲意和眼睛里渐生的泪光。 ☆、11.11 王药课读完小皇帝,刚一出门就看见完颜绰斜倚着门墙,毫无朝堂上太后的赫赫威仪,像个小姑娘似的, 脉脉地看着他。 “不冷么?”他的问话也毫无别扭, 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胳膊,捻了捻衣裳的厚薄。 完颜绰摇摇头:“不冷。到底是天了。从去年出发捺钵, 到今天,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 王药点点头:“是呵,光容易把人抛。我这段时间, 真是百无一用, 行尸走一般,白白拿着朝廷的俸禄。” 完颜绰先还带着的甜微笑瞬间光了, 她盯着王药的眼睛, 问道:“怎么,这又是什么意思?” 王药笑道:“尸位素餐, 原是我最不屑的那种人,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 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如把机会给别人。”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写了很久了,一直没机会给你。今儿巧了,请太后过目。” 完颜绰接过看了两眼,顿时柳眉倒竖,“刷刷”两下,撕了个粉碎。 王药毫不可惜地看着她撕,最后盯着一地的雪白纸片道:“一定是写得还不够好。回去再揣摩揣摩李密的《陈情表》去。” 完颜绰道:“你是母老家贫子幼么?打算和我陈什么情?写一次,我撕一次!” 王药弯恭谨地说:“是。” “跟我过来。” 完颜绰拂袖在前,走了好一会儿,身后听不到他稳健笃定的步伐声,回头一看,果然站在原处,动都没有动。这个男人,死犟起来着实可恶!完颜绰回头冷冷地说:“连我的话都不听,还指望我答应你的要求?” 她继续向前走,而这次,王药的步伐响起来了,始终跟在她的身后两三丈远的地方,等她进了寝,他也毫不犹豫跟了进来。寝里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忙不迭地收拾收拾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带好,帘子放了下来。 完颜绰回身坐下,刚准备跟他说些什么,王药已经过来把她拥住了,双手在她背后摸索着,想解开她蹀躞带的带钩。完颜绰心一软,低声笑问:“这阵子冷落你了,想我啦?” 王药不言声,“啵”地一声把她的带松开,扯开,连着上头零零总总的一大堆玩意儿一起甩到一边,又不声不响把手伸到她腋下解衣带。嘴也探过来,细碎而鲁地在她脸上吻着。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