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玉走了,许长安也跟着明月去了他娘的房里。 对着一幅幅画卷,许长安头昏眼花,对他娘的话基本上左耳进右耳出,听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实在熬不住,直接扑在罗汉上睡着了。 “长安,你看这幅怎么样?这幅画是鸿胪卿的次女,听说姑娘模样漂亮,格是一等一的温柔……” 大司马夫人兴致地说了一大通,没得到半个字的回应,她扭头一看,许长安白皙的脸蛋已经在紫檀小案几上出印子了。 “这孩子……”摇了摇头,年过五十依旧风韵犹存的柳绵唤来侍女,给许长安了锦被,又安置了玉石枕头。 或许是惦记牡丹的缘故,许长安这一觉睡得并不太踏实。半梦半醒,他似乎听到他爹回来了。 “老爷,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柳绵一边替许慎褪了沾风霜的斗篷,一边问。 许慎喝了口热茶,又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侍女,等人都走光了,才低嗓音道:“里出事了。” “什么?”柳绵悚然一惊。 许慎合上茶盖,语气沉沉道:“三皇子失踪了。” 第3章 我就要打一顿这个熊孩子 “失、失踪了?” 柳绵不自觉地喃喃重复道,与许长安颇为相似的脸庞染上了深重的恐慌。她下意识地仓皇回头,瞧见许长安还好好地躺在罗汉上,没有失踪不见,这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转而忧心忡忡道:“皇森严,处处有卫军把守,正处于成期的三皇子,怎么会失踪呢?” 许慎显然也为这个问题所困扰,他将茶盏搁回紫檀案几,道:“据张统领查探,有人趁卫巡军换值时潜入了育花园,三皇子……” 略一沉,许慎缓缓将军统领的猜测道了出来:“三皇子很有可能是被掳走的。” “啊呀!”柳绵惊得斟茶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将滚烫的茶水浇到案几上。 “嗯——”睡得两颊通红的许长安似是被柳绵这声尖叫吓着了,糊糊地发出一声不哼哼。 柳绵手绢擦拭茶水的动作顿住了,她忙忙倾身探过去,在许长安背上轻轻拍着。许长安气哼哼的声音消了下去,转个身又睡沉了。 “声音小些,莫惊到他了。”许慎说着,伸手将许长安翻身掀起的被角掖实了。 柳绵拂了拂许长安贴到脸上的长发,细声应道:“嗳。” 屋里特意为许长安的银炭暖烘烘地燃着,偶尔发出哔剥的细响。许慎被热得出了头汗,他接过柳绵递来的汗巾,微微擦了擦。 “他几时回来的?”望着小儿子的睡颜,许慎问。 “才回来不久,路上许是又被安大人家的公子拖去玩闹了,回来时手都凉涔涔的。” 后面半句话,柳绵说的颇有些不。 许慎:“安子晏那个孩子,虽然玩大了些,但总归心地不坏。长安喜,就随他们闹去,少年人,有几个闲得住的?” “嗳。”柳绵低低应了声,示意知道了。 许慎没再说话,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良久,才响起一声幽幽叹息。 “这牡丹皇城,怕是要严了。” ******* “什么?!”大清早兴冲冲跑来约许长安去城外泛舟的安子晏,花容失道,“严?” 许长安没接这一好几次的大惊小怪,自顾自在楚玉端来的铜盆里细细洗着手。早上他从他爹娘的屋里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牡丹移盆。 坦诚而言,许长安有时候也会觉得他爹娘有些过于溺他了,明明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他爹娘却宁愿大费周章地去睡书房,也不愿意喊醒他。 当然,这里头也不是没有缘故的。 据许长安他亲兄长说,因为他小时候发生过意外,险些出不来娘胎,所以爹娘才格外宠他。亲兄长说着,从自己夫人的安胎汤里匀出一大碗端了过来:“长安,你嫂子说这汤味道还不错,给你尝尝。” 安胎滋补汤是能吃的么? 许长安吓得落荒而逃。 虽然觉得一家老小对他的溺实在有些过头,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奇怪的地方。疼宠与呵护都是实打实的,子久了,许长安只好接着这份厚了。 话说回来。 许长安昨儿提心吊胆一整晚,早上起来,脸也没洗地先把牡丹伺候好了。 为防止许道宣那个三不五时来窜门的祸害,他特地把牡丹藏在了他书房的书桌底下——向,又不引人注意。 他把牡丹藏好没多久,安子晏就兴趣盎然地上门说要拉着他去泛舟。 “好端端的,怎么严了?”被搅了兴致,安子晏无打采地支着额,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折扇敲着太师椅扶手。 “不知道。”许长安洗净了手,接过楚玉递来的巾擦了擦水,“张统领早上过来嘱咐我这几别出城时,只说是皇城里混进了什么人,要严查。” 安子晏哀嚎出声,整个人如丧考批似的颓了下来。 过了会儿,他又弹起来,凑到正准备研墨作画的许长安耳边,聒噪道:“那不如我们去芙蓉园遛鸟?或者去逛皇城西市,听说那儿最近有不少新鲜玩意……” 安子晏越说越兴致昂扬,把手里的折扇扇风似的舞得飞快,“实在不行,咱们还能去长乐坊听曲儿!” “听曲儿?”一道兴奋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我也去我也去!” 好,完了。 望着门口一身石青锦袍的少年,许长安知道今天是不得清净了。 进门的少年,正是许长安常常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祸害许道宣。 只见他今天穿了件石青的长袍,乌黑的长发被松松束进碧绿的玉冠里,五官与许长安有些许相似,只是少了几分雕细琢的致。天生的浓眉大眼,加上一笑便出的两个酒窝,若不是玉冠只是斜斜地顶在脑门上,看上去也是个风俊秀的人物。 昨天祈灯,许道宣被他爹寸步不离地盯了大半天,整个人都快憋坏了。好不容易趁着他爹去上朝的功夫溜出来,当即不管不顾地表示要参加。 许道宣热情洋溢地笑着,圆而乌黑的眼珠子仿佛一对中看不中用的摆设,丝毫没瞧出来许长安脸不愉。 “正好,你们刚好作伴,可以一同前去。”许长安干脆利落地打发道。 “那怎么行!” 安子晏与许道宣异口同声地叫道。 说来也是奇怪,这两位专司无所事事的公子哥,按道理应该能玩到一块儿去。偏生不知是八字不对还是风水有误,两人见面基本不说话,非要说个什么,都要劳动许长安大驾代为转达。 许长安对这种情况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不得已归因于,绣花枕头总是相看两厌的。 “长安,你真不去?”安子晏见许长安画地头也不抬,问道。 许长安斩钉截铁:“不去。” “那好。”安子晏将扇子一收,凑到许长安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许道宣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奈何未到成期,骨子传承的血脉未曾苏醒,什么也没听着。 安子晏说完,继续摇着扇子,笑容面地看着许长安。 许长安深深了口气,照安子晏这么个法,他迟早有天会忍不住把安子晏摁到地上凑一顿。 方才安子晏在他耳旁,十分欠揍道:“如果你不跟我去听曲儿,我就告诉大司马,说你从里偷了株花。” 偏偏这个时候,没眼力劲的许道宣还要火上浇油,愣生生地问:“长安,他同你说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许长安侧过头,眼皮随意地自下而上挑开,漆黑的瞳仁里,澄澈的眼波仿佛缓缓动般,无声无息地析出了璀璨的丽。再配上他那显得格外柔软,带着少年嫣红泽的薄…… 一时之间,许道宣都快要看呆了。 而后,他听见许长安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柔和嗓音道:“不好。” 许道宣:“……” 分外委屈的许道宣,一个没忍住,就去摸了许长安手中,他三叔许惜才送来没两的雪兽软毫。 许长安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要忍,告诫自己不要跟小孩子计较,告诫自己……告诫个啊!那是他求了好久又眼巴巴盼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让三叔送来的雪兽软毫! 许长安把笔一扔,揪住许道宣就开始揍。 “让你摸!我让你摸!” “疼疼疼!” “许长安我告诉你!我是你哥!你堂哥!我跟你说你下手轻点!” “昂!” 场面一片飞狗跳。 许道宣一边捂住脑袋嚎,一边寻找着安全的遮身所。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十分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毫无反抗之力。明明爹说自己继承血脉是许家有史以来最浓厚的,怎么到头来还是只能任凭许长安殴打。 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只好草草把原因冠在那个上。 “公子,快别打了!别打了!安公子求求您,您帮帮忙,快拉开他们二位!哎哟,道宣公子!” 在楚玉声竭力尽的拦架声中,夹杂着安子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打脸!打脸!哎对就是这样!力气再大点!” 最终,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在惊动许长安他娘之前结束了。 了愤的许长安整了整衣襟,神镇定地吩咐楚玉收拾好现场,接着踏出了屋子。 安子晏连忙跟了上去。 捂着牙直哼哼的许道宣也不甘落后,三步并做两步地赶了上去。 恰好赶上了早市,繁华的皇城西市,行人如织,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大大小小的店铺鳞次栉比,各鲜的店铺旗帜闻风簌簌鼓动,自西市一路延伸过去,在皇城中心汇成一匹漂亮的织锦。 穿了件浅长袍的许长安一个人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神态怡然的安子晏,再往后遥遥缀着只“道宣跟虫”。 许长安漫无目的地四处逛着,偶尔瞧见兴趣的东西,就伸手点一下,再留下一枚巧的刻着许字的小贝壳。 拿到贝壳的商贩会在早市结束后,将他看中的小商品送到府里。 许长安给亲兄长养的百岁翁买了条鎏金的链子,给最近孕吐厉害的大嫂,买了袋新鲜的专供孕妇的酸桃,给他娘买了支雕刻致的山茶花银簪…… 就在他琢磨着给他爹买什么的时候,一声细的猫叫声在他对面响了起来。 许长安闻声抬起头,紧接着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想到,偶尔逛一次西市,会遇到这个场景。 钦犯游街。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