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侯差的就是一个自己缺少个机灵人在御前凑趣,如今见了杜弘域的伶俐是心生喜,只要杜弘域手里的功夫过的去,凭着他的脑袋瓜子,自己抓紧给灌点兵书战策,不愁在御前上不去。 他想的不错,也是真的为杜弘域打算的,但他还是看轻了杜家父子。 这杜文焕是右都督杜桐之子、杜松之侄子。杜桐在万历初年,以世荫累官为清水营的守备踏入起辉煌灿烂的戎马生涯,未已就凭勇武在军中著名。最后凭借对鞑靼的战功,由裨将升为大帅。而杜松就是萨尔浒之战中被大明邸报坑了的那个主帅。 萨尔浒之役战败后,很多人把战败的责任推到了杜松轻举冒进之上。朱由校从辽东回京师以后,把当时的萨尔浒之战的兵力布局在沙盘上复盘,指出杜松虽有冒进之嫌,但其在得知建奴在凭为赫图阿拉城咽喉要界凡修筑防御的时候进军,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杜松兵败的本原因是建奴对其军事行动了如指掌,早做了应对之策。 杜文焕承继了其父的谋,不肖其叔父的刚愎勇武。其子杜弘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把遗传自己亲父祖的“谋”更是发挥到了极致,而把勇武则更多地掩藏起来。不悉这父子俩的人,会以为杜弘域是个口花花的纨绔子弟。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天赋了得、文武全才。西宁侯是意外捡到宝了。 杜弘域听了父亲转述的天子旨意,略沉思就说:“父亲,赵参将赵率教此人可用。” 赵率教是万历十九年(1591)的武进士,任职甘州都司。其高祖父赵升是靖虏卫的指挥佥事。他从戎之后因功颇得重用,历任游击、靖虏卫参将、延绥参将,被弹劾而罢官。他算得上杜弘域的半个老师了。 杜文焕见儿子提起赵率教,便对西宁侯说:“赵参将是武进士出身,其父祖先辈就是军户,祖上出过指挥佥事的。为人最是仗义、厚道,作战勇猛,也有谋略,是适合随扈天子的将领。” 西宁侯也听说过赵率教这人,他见杜家父子都有意提携其,便笑着说:“你们两父子认为哪个可以就赶紧去招呼了。圣驾明儿最迟申时初也该到了的。” 杜弘域立即站起来对西宁侯施礼,“叔父宽坐,小侄去请赵参将过来一起用晚餐。” 赵率教也住在榆林府,对于杜弘域这个只差拜进门墙的弟子,平用心指点不说还非常欣赏。听得天子驾临有起复旧官员的可能,自己能够被杜家父子记得、跟着一起去觐见,晚宴的时候喝得就有点儿高。拉着西宁侯的胳膊,向他炫耀自己的得意门生。 “开之是个能吃苦的,不论文武事都能够煞下心去学。我再敬侯爷一杯。呃。开之跟着你,我和弢武都放心。” 一顿酒宴宾主尽,最后还是伺候酒局的杜弘域想着明天接驾的事儿,不肯再给三位长辈喝酒才算是结束了晚宴。 朱由校带着大军到的很快,午时末就到了榆林府。但是他并没有进入榆林府,在城外北边十里安营扎寨,西宁侯宋光夏得信立即带着杜家父子、官抚民、赵率教还有榆林镇的其他文武官员去御帐。 天子对上这些文武官员很是和气,细问了这一年多鞑靼的举动,对杜文焕带着榆林镇的将士,在过去一年的保家卫国的努力给予了很高的肯定。 然后便说:“边镇内撤,成全了蒙元余孽觊觎已久的土默川,现在袄儿都司所辖区域丧失,导致朝廷少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马场。这几年大明因天寒粮食减产,大明百姓尚不得食,哪有余粮与鞑靼换?况且蒙古人从大明得了粮食、盐铁,还与建奴换,朝廷只能为了自己的百姓关了口市。但蒙古人因为大明不肯与他们开口市就数次寇边,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朱由校停下来,见御帐里的将士都是认同的表情,才继续往下说。 “年关来临,朕唯恐鞑靼借机生事,已诏令各边镇卫所严加防范。从榆林镇这里到靖虏卫这一线,你们要派出足够的哨探,这是这两个月的重点。杜卿?” “臣在。”杜文焕赶紧上前一步出列应答。 “去年派到榆林镇的那一万军,明天归到朕的麾下。” “是。臣今晚就去安排好。” “你留一万军卒守城,其余年富力强者分一半与杜弘域、官抚民,由刘渠率领,去西边二十里安营扎寨。” 刘渠因为轮换会京师修养,这回得以再度跟着天子出征,立即受到了天子的重用。把西宁侯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另一半归到赵率教率领,与那一万军跟着朕带过来的演练,尽快磨合好。此事,”朱由校看看自己带过来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西宁侯身上。 “西宁侯,你来带军。” “臣遵命。” “刘卿,你点一万从辽东回来的将士,带过去西边扎营,要让他们尽快悉军的对阵骑兵的打法。” “臣尊令。” “都去忙。永康侯,把朕的旌旗等都打出去。” 永康侯徐锡胤吓得脸如土,双腿发抖,磕磕巴巴地说:“陛下这是要以身引鞑靼?” 第865章 木匠皇帝120 御帐里有一个算一个,全体都被朱由校吓傻了。 朱由校心里话舍不得孩子套不得啊。蒙古人马多, 家当少, 遇事儿上马就逃了, 哪里逮得到他们的。自己这天子旌旗招牌亮出去,不愁蒙古人不来自投罗网的。 御帐中的这些人, 除了俩宦官就属刘渠跟随天子最久了。他嘴抖着说不出来话, 心里明白了天子派自己去二十里外扎营的意思,立即就跪下磕头请求。 “陛下, 臣僭越了, 让臣在这里张起陛下的仪仗。” 御帐里呼啦跪倒了一地,各个都争着抢着说要替天子。 巡抚张之厚是万历二十九年的进士,在边关已经快有二十年了。这些年从县令做起的他,吃尽了黄沙、吃尽了被土默川的蒙古人扰的苦头。还以为自己能熬到太平致仕呢, 做梦也没想到天子会御驾亲征、会那自己做饵。 “陛下, ”张之厚磕头有声,“臣请陛下为江山社稷保重自己。” 朱由校那在乎这些人的请命。他示意曹化淳去扶起张之厚,至于其他的武将,磕头有声也磕不坏的。 “你们就是跪在这里把地皮磕出坑, 朕也不会改主意的。“都起来, 按着朕的吩咐赶紧去做好准备。再跪,你们就回京师去。朕另外宣召大同府的将士来。” 杜文焕觉得嘴都是腥味,自己这次就是能把来犯的鞑靼都打发回去,过后也得被弹劾得头包。他在心里哀嚎,陛下啊, 你这是纯心要榆林镇文官武将的命哎。 刘渠见天子口气不对,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脸面劝天子改主意,只好默默地爬起来。 “陛下,臣去十里外安营可好?” “不好。你离的太近,起不到牵制鞑靼兵力的作用。” 刘渠立即明白了自己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中要扮演的角,咽下心的不甘,对天子拱手。 “陛下保重。” “朕会的。朕还要带军重建东胜卫呢。” 永康侯徐锡胤见刘渠和西宁侯都劝说不了天子,默默地爬起来出去张罗把天子的仪仗都摆出来。杜文焕半托半拉着张之厚出了御帐,其他人也跟在后面迅速出去了,各自要按着天子的吩咐赶紧做准备。 曹化淳见所有人都散了,上前劝说道:“陛下,咱们带的人太少了,得用的军就只有去过辽东的那两万人啊。当初英宗可是带了五十万大军啊。” 朱由校不耐烦地说:“五十万就有用吗?这事不在有多少军卒,而是在能用的军卒有多少。如臂使指才有用。” “陛下是等鞑靼来攻营吗?”方正化揣着小心问。“咱们多设拒马,然后在拒马前后多撒点四棱钢锥,让蒙古人对咱们的营盘可望不可即,用火炮轰、轰死这些蒙元余孽。” 朱由校拍手,“好主意。与朕想到一起了。” 今年这一年对于在土默川的蒙古部落来说,实在是非常艰难的一年。由于大明对辽东女真的封锁运,女真就绕弯儿或是蒙古人联合、或是征服蒙古人的部落,使其成为自己麾下的蒙八旗。反正女真人借着蒙古人与大明接壤的地方多,还有晋商的帮助,这几年并没有缺少什么盐铁、粮食、茶叶等等的。 可是朱由校登基以后,全面关闭了所有的口市。这样与大明接壤的一些蒙古部落,不仅再不能从倒卖中获利,自身的盐铁粮食也变得匮乏起来。想与大明好好谈,明朝廷在大同的官员推说因为他们倒卖粮食去建奴,朝廷不允再开口市,不敢抗旨;想贿赂大同府的总兵官,但是巡按御史常驻在大同府,把边墙看的又非常紧。 气得位于土默川的最大两个部落,土默特部和鄂尔多斯部在过去的一年多,不得不对大同府、榆林府用兵,可是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眼看着就要到汉人的节了,占据了土默川的各部落,决心联合起来,趁着汉人会在节期间准备大量的食物,好好地南下抢掠一次,同时也能够向几年前打败他们的杜文焕报仇。 都是因为杜文焕的强横,他们才不得不重新归顺了大明,换来大明朝廷同意在榆林、大同开放定期的口市。可是口市只勉强维持了几年,就再度关闭。 简直是没了面子之后,跟着得到的一点儿里子也飞走了。 土默特部和鄂尔多斯部联合起来,以沙计、吉能、蒙克什力为首,纠集在土默川部落里所有能骑马的男丁,浩浩三万多往榆林镇而来。他们计划分出一万人攻打榆林府,另外的人骑马南下绕过榆林直奔延安府和庆府。 他们的计划很完美,历史上也确实取得了成功。这些蒙古人深入大明腹地六百里,直到陕西的延安府、黄花峪等处,抢劫了十余、杀掳了数万人才施施然载归返土默川。 这是历史上没有关闭口市做起因的史实。 可是当这三万多蒙古人呼啸着翻越了鄂尔多斯高原上没有城的山道、快接近榆林府的时候,跑在前头队伍发现在榆林府外,居然有大明天子的龙旗仪仗。 这消息立即就传到了位于中军的沙计和吉能处。 这是大明天子清剿了辽东的女真人、然后来巡边吗? 沙计、吉能、蒙克什力等领头的凑到一起,觉得这想法是非常可能的。他们只略略商议了片刻,便准备往天子旌旗的营盘围了过来。 这些蒙古人原计划是一窝蜂地扑过来,这样镇守在榆林府的明军,就不会发现他们的南下队伍。可是未等他们往天子依仗的营盘扑过去,又有人来报,在西边二十里外还有一个明军的营盘,似乎比这个天子营盘小了一多半呢。 “这定是明军的先锋营。咱们派一部分人住先锋营,别让他们来回救大明的皇帝。也要派些人堵住榆林府,别让榆林府的明军出来。” 闹哄哄的部落联合大军,好半天没商议出来,哪一个部落去围困先锋营、谁去围堵榆林卫的明军。最后还是沙计做了决定,抓到大明的皇帝后,所有好处按各部落出的人数分。才算是分出了一万骑兵,行围堵之策。 沙计带着两万多骑兵,等蒙克什力带着五千人跑过大明皇帝的行营不见影了,吉能也往西跑的不见影了,才高喝一声领先往三里外的明军营盘扑过去。 西宁侯看着黑扑过来的蒙古人,受到大地的震颤带着自己的一颗心也战栗起来。赵率教眯着眼扫视一下不远处顶盔帽樱鲜明、明黄披风下衣甲出众的天子,握紧了手里的长刀。永康侯徐锡胤骑在马上两股战战,努力地克制自己,好不让自己的牙齿磕碰声音被身边的人听到。 朱由校看着扑过来的蒙古人,不住先下了一个评语,这比黄太吉带的女真骑兵差的太多了,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沙计他们这些外的蒙古人,老远就看到被大明将士簇拥在中间的、盔甲鲜明的皇帝。皇帝身后被西北分吹得烈烈作响的明黄龙旗,也昭示着中间那人就是大明的皇帝。 不用任何人催促,这些蒙古人就开始加速了。 第一道拒马被马术娴的他们轻松地跨了过去,然后就不停地有战马嘶鸣着把身上的骑士甩下来。不等后继的蒙古人明白怎么回事,被裹挟着往前的队伍里,落入了不断炸开的炮弹。 二百门火炮一起开火,炮弹好像是不要钱一般、倾泻到奔驰而来的蒙古人马队中。人的惨叫声、马的悲鸣声,都被震耳聋的炮弹爆炸声了下去。等明军这面安排的第一轮炮弹打完了,程内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站立的马匹和蒙古人了。 这样的场景对于从辽东回来的将士已经视为常态了。但是去年派来榆林卫的那一万军、还有榆林卫分过来的那一半强壮军卒,都目瞪口呆地吓傻了。 原来皇帝是这样打仗的?! 怪不得从京师来的军告诉他们一定要给战马的耳朵棉花,就是他们自己的耳朵,也被炮弹的爆炸声震得嗡嗡响。 太震撼了!要不是军律严苛不容违背,这些羽林卫的军卒都要大喊大叫了。 朱由校看着眼前的战况沉声下命令。 “赵率教。” “臣在。”赵率教久经沙场,虽然被明军的新式火炮开了眼界,但还是能够保持清醒。 “你率领五千骑兵从左右兜过去,把那些程外的蒙古人追杀干净。” “臣接令。” 赵率教立即带着给他的那五千军卒,从拒马的左右绕过去,往那些被炮弹爆炸吓傻的蒙古人扑过去。 “西宁侯,你率一万军回东营门增援。刘千户,你带百名火炮手跟着西宁侯行事。” 西宁侯宋光夏赶紧应令,带着军卒穿过营盘往东营门去。驻守在东营门的五千军卒和百名火炮手,见西宁侯带军卒过来,包括带队的丰城侯李承祚全都松了一口气。 刚才呼啸过去的大几千蒙古人,对他们这些从来没有正面与蒙古人硬抗的榆林卫军卒来说,实在是惊心动魄、骇人听闻的场面。 “永康侯,你跟着朕带着余下这一万骑兵、百门火炮手往西去。榆林卫的军卒在这里守卫行营西门。” 徐锡胤想大声地喊出“遵旨”,可是他发出的声音勉强只能被身周的几个人听到。朱由校用杆墩地轻嘲了他一句。 “怂货。这么高大健壮的人,又有一身好武艺,你有什么好怕的。朕还指着你一会儿护驾呢。” 徐锡胤被天子揶揄得脸变幻不定,难堪得要钻到马肚子底下了。但是天子的话也把他骨子里的血给刺出来了。 他终于能大声地喊话了:“陛下,臣不怕。臣会护卫陛下安全的。” “这才是好样的。多打几仗就好了。走,跟朕往西去援助刘渠。” 西边二十里外,刘渠领着一万经过辽东战场锤炼的军,还有榆林卫分过来的那些强健军卒,队列整齐、肃穆,威严以待不远处的糟糟聚集在一起的蒙古人。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