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娘撞了一下顾大嫂的肩膀,“你是督察,谁家汉子打娘子,你也该管管。前些子我还听家里的使女嘀咕,汴梁谁家的小娘子才嫁人没多久,被汉子打个半死呢。” 顾大嫂沉着脸点头,“你回家问清使女是怎么回事,改天带来我见见她。等管家出了月子,我就上本。” 扈三娘闭着眼恢复体力,对于顾大嫂和孙二娘俩人,俩人对自己的心思都摆在明面上。要说她能相信的人,基本就是紫宸殿内外这些个了。 稳婆一边听孙二娘与顾大嫂聊天,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胞衣。她看柴夫人把孩子抱回来给女帝,就上几句话。 “老身这几十年接生了不知道多少小娘子了,这么俊俏的可还没见过。太女哭声大也有力气,以后也好长大的。” 扈三娘侧头,看看闭着眼的小女婴,心欣喜地谢道:“借你吉言,以后能平安康泰地长大。” 又伸出手指轻轻点点新生儿的塌鼻子尖,“是个美貌姣好的小娘子呢。” 林冲等稳婆给扈三娘收拾好了,进去把扈三娘抱回寝殿。又将女儿小心地放到扈三娘的身边,手拄在沿,痴痴地弯看母女俩。 柴夫人打理完所有事儿,拉拉顾大嫂和孙二娘,“走吧,咱们回去歇歇了,明天再来。” 孙二娘看着林冲那模样,笑嘻嘻边往外走边说:“咱家的当初看孩子,也是这模样。” 顾大嫂瞥了林冲一眼,悻悻地道:“算他有良心。” 有扈三娘在,顾大嫂才不怕林冲呢,反正他不敢和自己动真格的。 扈三娘睡了一觉醒来,见林冲还在那里弯凝视着女儿,忍不住莞尔、轻咳了一声。 林冲立即抬起头来,“三娘子,你醒了,娘喂过她了,也换过布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有备好的热汤面。” 林冲轻声快速地说了一串。他神采飞扬,眉眼含笑,要不是青黑的眼圈、皱巴巴的衣袍影响了形象,简直像另一个人了。 “好看么?”扈三娘指着小女娃问。睡了一大觉,又喝了一些汤水,她觉自己恢复了很多。 林冲连连点头,“好看。她长大以后,一定是大元朝最美貌的小娘子。” “比我还美貌?”扈三娘问的认真,狡黠的眼神,促狭地盯着林冲不放。 林冲有些为难,搪道:“没有。她还小呢。” 虽然知道扈三娘是在和自己戏耍,可大白天的,让他说扈三娘比女儿美貌,他还是到有点儿为难。左顾右盼后取了手巾给扈三娘擦汗,还是正地说:“你在我这个做丈夫的眼里,是天下最美的。她在我这个做父亲的眼里,我的女儿也是最美的。” “哼哼,滑头。” 林冲知道扈三娘是放过这话题了,轻松地笑笑,顺着转了话题。 “名字就用你原来选的吗?” “嗯。琳字有什么不好吗?”扈三娘反问。 “好,非常好,字音好字意也好,美玉哎,求之不得。”林冲咧着嘴、笑得嘴角奔耳边去了。他看着小女婴呶呶嘴,伸出食指轻触小手,立即被小女婴无意识地紧紧握住,这让他的一颗心像融化了一样。 隔返工的朝臣们才知道女帝生了个小娘子,册封为皇太女的诏书是早早准备好的。很多人认命地叹息一声,唯有汴梁城的娘子们像中了一样,没没夜地闹了数天。直到秋闱的结果出来了,才分走一些对皇太女的关注。 这次秋闱的结果如期报到朝廷。扈三娘看到文风斐然的那几道,女子的考试成绩还不如偏远的治所,就把柴进和吴用叫到紫宸殿,要求礼部与都察院合作,礼部下文、都察院派人去把所有道的举子报名字迹和原卷都收上来比对。 事情派下去之后不久,柴进的家里就开始有素不相识的上门送礼。柴进夫是谁啊,怎么会收这样的礼物。所有送礼的,都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 一个月后,各地举子的原答卷被密封了取回汴梁。同时还包括参加考试的举子、在各治所报名的最初的字迹和画押。 裴宣和吴用亲自带人审讯、被拘到京师的数个治所的学政和学监等佐官。那几个州治所的学政官员,大概是不忿女娘的考试成绩比男子好,在上报给朝廷的结果里做了假。 于是参与舞弊的人,就一个不落地到了裴宣和吴用张开的大网里。 等到太女能够翻身的时候,秋闱舞弊案掀开了盖头。 李纲捧着女帝发回来的刑部判决文书,双手都在发抖。那朱砂圈点的准字,力透纸背、杀气腾腾、狰狞凶狠。鲜的红晃得他眼晕,那鲜红看起来像是那些将被砍头的官员要下的血。 他不在心里质疑那些要被杀头的官员,难道他们就因为男子不如女娘的考试成绩,就敢作假么? ——这是徇私舞弊。 难道他们没有把女帝要选拔有用人才、不计男女的旨意,放在心里? ——这是抗旨不准。 难道在他们的眼里只有男女的差异,没有了天下百姓的大利益? ——这是心狭隘。 秋闱也敢作假,这是没了做人的底线,这样的人不配为学政、学监,也不配为儒家弟子。 该杀! 但他还是先去刑部的大牢,私下里去见了所有要被问斩的官员,一一问明他们是否有做刑部指证之事,问明是否有被刑求屈招。 从刑部出来,李纲就明白了为何梁山出来的、那些既往的贼匪,各个都很怕裴宣,都不敢违背梁山的律法。可这也让他自觉自己这个做宰相的无颜面对女帝了。 李纲在惭愧之下迅速地递上辞呈,言自己身负吏部尚书一职,未能及时发现不称职的官员,以至数道的治所发生科举舞弊。 女帝扣下了他的辞呈未允,将李纲招到文德殿的政事房,当着各部尚书的面,语重心长、诚恳地对他说:“秋闱出事的那些治所的学政、学监,不仅仅是他们不忿女子成绩好,而是他们所在道治所的其他长官也有这样的想法,才会出现如此惘顾国法、良知的舞弊事件。这些人的思想不会因为朕为女帝,就立即接受了女子的能力不逊男子的事实。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不是你担任吏部尚书期间选的官,这事儿与你没直接关系。官员大考在即,朕希望你带着吏部,在大考中多用心力,把称职的官员放去合适的位置。” 女帝这番话把李纲动的热泪盈眶,自己可以不背千载骂名了。他暗下决心要在官员大考中,好好梳理一下各地的任职官员,把那些跟不上形势,对女帝执政有不认同倾向的官员,调离重要岗位。 大元的第一次秋闱,就因为学政舞弊被砍头、被贬谪,涉案官员的全家按律被收为罪人,落下了血的一幕。 然后礼部尚书柴进忙得脚打后脑勺,他还得另派礼部官员下去,组织出事治所的秋闱补考。 腊月里的时候,北征军的八百里捷报送到京师。在攻占了金国的东京后,秦明带领大军乘胜追击到金国女真族人的发源地白山绿水,抓获了金国的大部分皇室成员。武松带着步军设伏抓住了匆匆逃离东京的金国皇帝完颜晟以及其最的妃嫔、幼子。 胜利的消息,让汴梁陷入狂中。一些官员开始起憧憬献俘大典。礼部官员进出的脚步都带着弹,可当柴进就献俘大典之事询问女帝的时候,扈三娘的回答吓得柴进离开文德殿的政事房时,好悬左脚绊右脚平底摔了跟头。 柴进回去与夫人嘀咕,“夫人啊,你说官家是怎么想的啊。她说早派人去传旨了,不用大军把金国皇帝完颜晟带回京师了。才开国立朝的,要是能有这么一个金国皇帝的献俘大典,那是史册上都会胜了其他开国帝王的盛事啊。” 柴夫人又怀了一胎,她恹恹地不想说话。女帝给她假期,让她和住在里的崔氏、花氏轮主事儿,但她自己不想歇息,所以在里忙了一天再回家,疲倦得只想躺着。 “夫君,生完这一个,咱们不生了,好不好?” 家里有儿有女的,这已经是第六个了。 柴进看着夫人疲倦的样子,心疼不已。 “不生就不生吧。其实这个都可以让别人替你生的。” 提到让别人替生孩子,柴夫人立即就变了脸,眼泪就蓄积在眼眶里要留出来了。柴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救。 “夫人,我没想典妾。” 柴进的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眼睁睁地看着夫人的眼泪就了下来。他后悔不迭、懊丧不已连打了自己几巴掌,又许愿加保证不再家里人,才算是熬过这一场慌。 柴夫人收拾了心情以后,才对自己的丈夫分说不办献俘大典的缘由。 “官家说第一是没钱。第二是秦明那些立功的将士要赏。第三是伤残阵亡的将士要抚恤。第四是要向北迁移百姓。” 柴进咧嘴,没敢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所有这些加起来就一个理由:没钱。 这理由可也真的把他要说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朝廷真的那么缺银子吗?柴进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的。今年秋闱前,裁了一批不称职的官员,上个月还砍头了一批、放了一批、免职了一批。一些莫名的额外的官员补贴,也被女帝以北征的借口取消,可实施了王田的道又增加了几个。他就是不在户部不直接接手钱粮之事,也知道今年的整体收入比去年好、比前年好的就更多了。 ——因为扈三娘这个女帝的后太省钱了。 不仅仅是与前宋的皇帝赵佶相比,与任何开国的帝王相比也是这个结论。 柴进憋了一会儿,他还是把女帝对自己说的话,一字不漏都告诉给自己的夫人。 “官家说,她的皇朝现在不需要金国皇室那些俘虏来装点门面,她不想出银米养活任何一个金国人。”柴进说着话,身子有些发抖。 “夫人,我觉得害怕,我看官家已经不复在梁山的样子了。你知道吗,官家说她已经派人去向秦明宣旨,女真人高过车辕的男女一个不留。天,真的不留的。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天,太可怕了。” 柴夫人立即捂住丈夫的嘴巴,“闭嘴,官家的旨意没让你往外讲,你就管好自己的嘴巴。亏你还是礼部尚书,难道不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金国才起来多少年,就把辽国灭了。大辽当初前宋带来多少灾难。要不是前年官家亲自带兵夺回河间府、又夺回了燕山府,金兵从河间府到大名府再到汴梁,你以为很难么?” 柴进脸很难看,心里明白夫人所言不虚。要是官家没得了前宋的皇位,等金兵占了京东东路,整个鲁地落到金国手里,梁山众人最后也得被金兵收拾了。毕竟梁山的产出有限,铁器、粮食、药品等都依赖从外部购入。 柴夫人看丈夫想明白了就放开自己的手,抑着不舒服对柴进说:“夫君也多少把我的话记在心里吧。咱们如今就只能跟着官家,官家怎么说就怎么做。那官家生产你不是都见到了么,也就是我们这几家人。你把素里同前宋别皇帝扭的心思收起来,如今扈三娘做官家客不欠柴家任何的。” 柴进对着夫人就唱了一个肥诺。 “我记得你的话呢,都说贤夫祸少,往里是我不好着相了,才累的你和孩子们命悬一线。我再不会荒唐了。你看着我吧。” “好,我看着你。” . 第640章 640、扈三娘76 柴进期盼的大显身手的献俘大典最终还是没有举办, 但是朝廷给北征伤亡将士增加的抚恤,比给因战功获得的嘉奖更让朝臣和百姓侧目。大元仍是采用募兵制, 但是女帝整合后的军,采用的走强兵的路子, 不是什么人想参军都可以在军营里混饭吃了。有年龄限制、要能吃苦、要敢拼命,还加了文化课考试,新兵还有三个月的试训期, 达不到要求会被退到辅助的后勤兵种去。至于去待遇最好的炮兵, 还要加考算学的。 骑兵的要求更多了,从来没骑过马、或者没天分的, 马军不收呢。 招兵的条件越来越严, 想入行伍的儿郎却不见少,女帝给普通军卒的饷银,就够养活在家不劳作的母子三人了。即便伤残了,也有这样的底数做保。朝廷的很多作坊,还优先雇佣从战场退下来的伤残者、立功者及他们的内眷和儿女。 北征大军灭了金国皇室之后, 百姓也在期待献俘大典。没等来大典, 却等来女帝在年后向西边用兵的消息。这消息立即盖过了第一次的女子参加科举的引力。街头的茶馆、赌坊开始用新的噱头引百姓博/彩, 猜测女帝要让大元达成什么样的版图。 汴梁市民触觉之灵, 让经常去军营督促军卒练、让军卒更忠诚朝廷、顺便看看民情的女帝赞叹不已。怪不得皇城底下的百姓喜好谈论国事,人家有这个本事啊。 百姓推测朝廷要对西夏用兵, 是因为从西夏过来的牛羊越来越少,贩卖马匹的商客也很难带过来好马。 不得不说汴梁的百姓见微知著的本事强大了。 扈三娘准备对西夏用兵,也是上一年就提到议事程做过讨论的事情。扈三娘与林冲还有李纲、公孙胜、蒋进一起讨论了很多次, 只是考虑到西面和北面一起用兵,会增加朝廷负荷、会影响北征的力量,才暂时延搁下来。 征讨西夏、甚至将西夏所在之地收归到大宋的麾下,赵家的祖孙也是积极努力过的。在这努力的过程中,大宋利用西夏人口少、粮食要依靠大宋、补给不足的特点,采取蚕食政策,也进行了百多年的努力。 但因为辽国势大,宋辽的拉锯战反反复复。西夏就在宋辽的夹里,先向宋称臣,而后又投向辽国称臣,谋得了三足鼎立之势。 历史上北宋就一直着西夏打,要不是金国的东路军突然攻破了燕山府、直达汴梁的造成历史上有名的“靖康国难”,怕是西夏凭着黄河,贺兰山,六盘山,祁连山,焉支山等天险的顽强抵抗,也挽救不了其在几年之内被灭国的趋势。 现在金国皇族被北征的军剿杀殆尽后,金国在名义上已经覆灭,战败后四散逃命的女真人,已经没有人能组织起有效、有力的抵抗军的军事行动。要不是扈三娘给秦明的指示是屠尽女真和在辽国边境残存的蒙古部落,北征大军都可以班师回朝了。 可扈三娘派了三十万大军在外,军队对畜力的需要、军卒对食的需要都增加了很多,而西夏居然这时候在榷场减少了牛羊和马匹的买卖数量。 这是明白着要拖慢了军灭金的速度,给大元军设置障碍呢。扈三娘派了户部负责榷场的官员去磋商,却没得到意的结果。 其实西夏担心的也很对。 原来百余年很稳定的西夏、大辽、大宋的三国鼎立,这几年出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军事变化。先是大宋和金国合作,金国以势不可挡的力量灭了辽国,成为实力最强王朝。西夏已经向金国上表称臣,准备借金国之力,抵抗大宋的威胁。 哪里想到大宋皇帝居然禅位了。 而金国呢,才灭了辽国,转回头就对得了前宋的大元用兵。大元打退金国的入侵,还顺势灭了金国。 突然崛起的大元,会不会在清扫了辽国、金国的残余力量后对西夏用兵,已经摆到“大白搞国”的面前,使得“大白搞国”的李姓皇室,不得不全面做好接灭国战争的准备。 哎呀呀,这灭国之战,让百姓眼花缭、叹为观止,也让各国皇室经历从天堂到地狱的人间巨变。 摆在大元朝廷面前的西征,变成不得不立即进行的事情。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