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看丈夫说的慎重,赶紧让人吩咐下去。 “老爷,老大得多久才能……”史氏相信丈夫不会在这事儿上骗自己,刚才对上长子的眼神儿,她是真的到害怕的。 “不好说,有的人快一点儿,三个月五个月就好了。慢一点的,有个一年半年的也就差不多了。也有一部分人,就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了。” “老爷,这……”史氏这回是真的怕了,“要是老大总这样,那可怎么好?” 贾代善没直接回到子的问话,反而问她,“史氏,你还记得我刚回京城的时候吗?” 贾代善问完这句,眼神放空,眼睛里都是遥远的回忆。 史氏立即点头,二十多年过去了,一想起来仍是心中隐隐作痛。 “老爷,赦儿刚才可比你那时候还要吓人呢。” 贾代善苦笑,“为夫在边关待的时间虽比赦儿长,但是杀敌可不如赦儿多啊。他能拿到个将军称呼,没砍了鞑靼千颗人头,也得斩首八百的。” 史氏的脸,马上就是一白。 贾代善看子的模样一笑,“不然,你以为赦儿的功勋怎么来的?那都是用鞑靼的人头堆积起来的。他这次随着圣人西征,又得了不少功劳,过些子续功,应该能有个正三品的威武将军吧。” 史氏面喜,高兴地说:“真的?那可太好了。” 贾代善看子笑得如往一样了,忍不住再次提醒她,“你要告诫老二莫招惹他,现在在他眼里,但凡逆着他的就该打、该杀的。莫让老二白吃苦头。” 史氏赶紧点头,她心里也告诫自己,老大杀了千八百的人了,也太恐怖了,自己也躲着点吧。 贾代善看自己的话收到预期效果了,遂低头慢慢饮茶,边的一缕笑意,一闪即逝。 张氏早早收拾好自己,带着俩孩子,在东院等着丈夫回来。一别二年,当年丈夫离开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女儿,如今女儿已经能地跑了。儿子聪明伶俐,这些子不住地在问她,“娘亲,爹爹是什么样?” 是什么样? 说起京城的大公子,那是美玉无双,俊美无匹,张氏悄悄在心里说,还略胜太子一筹呢。 张氏正和儿子说着丈夫呢,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大爷回府了,和老爷一起回来的,现在荣禧堂呢。府里见了大爷的人,都说大爷可吓人了。” 张氏忙问,“大爷怎么了?可有伤了哪儿没有?” 丫鬟晃头。 张氏忙拉住要往外跑的儿子,叫娘抱着女儿,急急忙忙往荣禧堂去。 从儿子被丈夫抱回来以后,婆婆就不那么待见自己了。虽婆媳俩嘴上都不说,彼此心里也都明白是咋回事儿。张氏也就早上去请个安,其它时间就窝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弹弹琴,再哄着一儿一女打发时光。 贾政娶亲后,偶尔地二房的王氏,也会过来坐坐。妯娌俩说起诗词歌赋也能聊到一起去,弹琴对弈也很投机的。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张氏只能一遍遍看着边关传回来的家书落泪。 如今听说丈夫已经回府了,张氏的心头如同燃着了一把火,她带着孩子急匆匆地往外走,还没到院门口,面一个魁梧的大汉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懿贞。” 呕哑难听的嗓音,却怀情谊的一声,让张氏立即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松开儿子的小手,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黑红脸的大汉,捂住口而出的惊呼,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这还是她那誉京城的大公子吗?这得是吃了多少苦头啊!张氏的心立即就疼得揪到一起了。 她凝视着贾赦,嘴里呐呐道:“夫君,你回来了。” “回来了。你还好?” “好,好。”张氏推推紧紧拽住自己裙摆的儿子,“瑚儿,这是爹爹。还记得吗?” 贾瑚往张氏身后躲,眼前的人有种说不出的气势,他害怕。 张氏见叫不动儿子,从娘手里抱过女儿,递给丈夫。 “夫君,这是我们的女儿,您还没见过呢。” 平时总是笑的小丫头,到了贾赦怀里,和他一对眼儿,立即被吓得大哭起来。贾赦苦笑,把孩子递还给张氏,他知道是自己身上的杀气吓到孩子了。 张氏没想到女儿会大哭,且哭个不停,她惊慌失措甚是不好意思,一边抱着女儿拿帕子沾泪哄她不要哭,一边对贾赦说:“夫君,姐儿小,没见过您认生呢,过几天悉了就好了。” 贾赦看出张氏的窘迫和为难,故顺着她的话说:“嗯,嗯,过几天就好了。” 他也不勉强去拉缩在张氏裙摆后面,偷偷探头看他的贾瑚,带头往院子里走。娘接过渐渐止住哭声的大姑娘,张氏拉着儿子,跟在了贾赦的后面。 张氏打发丫鬟给贾赦备水,自己去给贾赦洗头发,贾瑚围着浴桶转圈。贾赦一看他,他就躲去张氏的身后。等贾赦洗好出来,贾瑚看贾赦已经是不那么陌生了。 贾赦带回来的十几个箱子,已经由跟着他的护卫送到东院里。 贾赦指着箱子对张氏说:“这些都是你的,你有空整理下。” “父母亲、还有二房那里呢?” “另外送过去了。” 张氏看儿子围着箱子好奇的不得了,就随意打开一个给他看。这箱子里恰巧装的是皮,一个彩斑斓的虎皮,立即撞入贾瑚的眼睛。 贾赦看儿子的眼睛粘到虎皮上,就伸手掏出来抖开,对张氏说:“这虎皮鞣制过了,你让丫鬟个套子,以后天冷了当坐褥,暖和。” 张氏笑着应声:“好。”她就知道丈夫不论在哪里,都会惦记自己的。 贾瑚伸手摸摸,虎皮有些扎手,他缩手然后又去摸。摸了又摸,对贾赦问道:“爹爹,这是真的老虎皮吗?” 贾赦一看儿子好像不那么怕自己,肯和自己说话了,赶紧笑着回答:“是真的老虎皮,是爹爹亲手猎杀的老虎。” 张氏立即紧张起来,害怕得声音都发抖了,“夫君,你猎老虎?” 贾赦抬手想拍张氏的肩,但手掌停在了半空中了。他笑着说:“你莫紧张,你夫君的武艺高强着呢,区区老虎算什么。” 贾瑚现在看父亲的眼光都是崇拜了,他一下一下地摸着老虎皮,喜的不得了。 “瑚儿喜?” “嗯。”贾瑚点头如捣蒜一般。他喜听故事,知道老虎是百兽之王。他还听过外祖父讲打虎英雄的威风,如今父亲亲手猎杀了老虎,父亲是英雄啊! “爹爹,我长大了,也去打老虎。” “好。” 一张虎皮,使得父子二人亲密起来,张氏带人收拾东西,贾赦在一边给儿子讲边关的那些英雄的故事。这边才收拾了三个箱子,张氏回头一看儿子已经坐到丈夫怀里了。 张氏看着抱着儿子的丈夫,眼泪又悄悄地涌上来。恰好小丫头进来问是否摆饭,张氏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水,吩咐人把饭摆去里间。 第401章 废太子105 祭过太庙,圣人封赏过跟随御驾西征的功臣, 朝廷的诸事又回到圣人出征之前的状态。不同的是, 因之前的海船运过来的江南粮食, 让京畿的世家大族, 认识到朝廷可用海运替代漕运。 漕运不仅牵涉了太多人的利益,而且还是十余万的漕丁谋生之处,连带靠他们赡养的儿老小。 本该是西征大胜后祥和的朝堂, 顷刻间就掀起了几派的大斗。再不善言辞的朝臣, 也口沫横飞,引经据典地加入了进去。各说各的理。既得利益者不肯让步,没能在漕运争上一口食的, 拼命推崇海运替代漕运,以期分得几分利润。 圣人看着朝堂的争吵, 心里得意之余, 在养心殿里传授太子制衡之道。 “他们这些勋贵、文武,要是不扔快肥,让他们争起来, 这些人就要一致对付我们父子了。” 太子点头。 “父皇差不多该把跑外洋的风放出去了。也好给那些要变卖庄子的人, 留出足够的时间。” “不急, 再押后半个月, 才能得那些人价出售耕地。” “父皇, 围师必阙, 留多点余地才好。不然这些人死抱着土地不撒手, 明年的限制土地令, 终究也不好执行。” 太子费尽口舌,终于劝转了圣人。第二大朝会上,圣人就宣布海令,朝廷将投入海船参与到外洋买卖,允许所有人参股。圣人这一下子把所有的朝臣都打击的懵了。不等众人回过味来,圣人又把户部用了二年的时间,查清的天下耕田数量后、预备实施的限制土地令,一起推了出去。 这限制个人拥有耕地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超量拥有土地的个人,须在缴纳一成赋税的基础上,再缴纳四成的惩罚赋税。连续抛荒两年或者五年中累计抛荒两年,朝廷将把土地无偿收回。 这意味着超量拥有土地的,把土地租给他人耕种后,基本是没有收成了。 早知道消息的朝臣,闭口不言。一成的赋税,收的也不算多。能立在朝堂的人,也都不差那一成,关键是超额的耕田,要缴纳四成的惩罚赋税。 那些出身大户人家、拥有土地数量多的人,算算自己可持有的土地数量,再想想圣人这限地令的目的。偷眼看看在御座上虎视眈眈巡视众臣、等着有人出声反对的圣人,不约而同地把第一个开口反对的机会让给了别人。 圣人等了一会儿,没人出声反对。便点着六部九卿的这几位重臣,问他们的意见。 问什么,这限地令就是他们筹谋了二年,才制定出来的! 有那想提出不同意见的朝臣,见六部九卿长官的态度,在心里哀叹一声,知道任何反对都是做无用功的。 站在朝堂的臣子们都明白——圣人挟西征之余威,削士绅特权,降百姓赋税,这是为了徒家百世江山的大计。这时候跳出来和圣人做对,怕是当场被官去职都是轻的。要是与都察院审察,谁也不是百分百清白的,很可能最后不入狱,也保不住官职和功名了。 退朝之后,太子殷勤地给圣人端茶、捶肩,大赞圣人此举在史册的记载,将胜过尧舜。 圣人万分得意。 “成贤,‘文官不贪财、武将不畏死,天下可大定。’说的是一点儿也不错的。现在的六部九卿都是明白人、勋贵和宗亲也没糊涂的,不然此事做不成的。” “父皇,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您是明君,且是有武力、有威望的明君。世道恶则恶人多。既往那些未世帝王,难道就都是糊涂人吗?儿臣看未必呢。不过他们论‘文’——没能力辖制了文武百官不贪财;论‘武’——不能率领武将悍不畏死,抵抗不了外来的危险,最后丢了江山。而今父皇这万古明君的举措,与开辟了江山的太/祖不遑多让。能够安稳了百姓,才能有百世基业的传承啊。” 太子这番话说的发自肺腑,什么是明君,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吃穿暖的就是明君。 圣人飘飘然的同时,不忘叮咛太子。 “江南的土地,多由世家大族拥有。若是下层的州府县令等,不能认真执行限地令,就是朝廷的笑话了。” 经好,架不住和尚歪着念。 “明年正月,派都察院和御史台带人去各地巡查。必要使得百姓都知晓赋税的变化,胆敢在限地令上做手脚的,杀一儆百。” “是。” 圣人说的杀气腾腾,太子应的斩钉截铁。在一边听着的内侍,都下意识地觉得脊背发凉。 没几天,京畿开始有大片的耕地、田庄出售。买家却基本没有。想买田的百姓,没那个银两。有那个银子的人家,还要算计自家的土地数量是不是超标了。原本十两银子一亩的上等田,迅速降为八两银子了。当降到六两银子的时候,内务府出面,有多少收多少。 资金来源,圣人在西征之后,把两淮的盐商差不多都一网打尽了。 罪名是贩卖私盐。 按着盐引卖盐,哪家盐商的身家,与所得的盐引数量都对不上。在官盐里夹杂了私盐去卖,才能牟取暴利,是盐商行业里的惯例。 如今所有的盐商,就栽倒在这惯例上了。 跟着两淮盐商一起入狱的,还有在两淮盐政衙门的大大小小的官员。罪名是现成的:受贿。 ——抄家、放、砍头,国库充盈了,教司坊进了新面孔,又一批土地回到了朝廷手里。 吏部选派了官员填补两淮盐政的时候,刑部杨尚书尊太子,令命王侍郎带着这些即将赴任的官员,去刑部大牢走了一圈,让他们深刻认识原两淮盐政官员的下场。 圣人听说了太子给赴任官员的下马威之后,对着贾代善拍手大笑。 “老贾,朕原来担心太子不识人心的险恶、贪官污吏的狡诈,被那些装廉洁的官员哄骗。你不知道,太子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拘了这些官员,朕是多么开心。太子这样做,倒推官员是否有受贿,竟然比既往御史台弹劾、三司审察来的更是简单明了。如此若能使吏治清明,最后将使天下太平安稳。” 贾代善心说也就圣人您还认为太子还是个乖孩子吧。太子这三、四年坑了多少官员了。他的心里话,也只能和亲家张太傅对对眼神一番,和任何人是都不能说一个字的。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