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记得此人对治河之事,也是甚有独到的见解。” 圣人知道太子去年因治河一事,广邀贤能上书。 “此人是能吏,个强悍,但做事晓得轻重缓急,为人也不偏颇。令他去湖广任总督,有利稳定湖广局势。” 太子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懂得了。 “成贤,你可知朕为何换了湖广总督吗?” 太子心里有了不好的联想,他犹疑了一下,还是回答说:“可是因为二弟?” 原湖广总督为吴氏族人。 圣人脸沉郁起来。 “朕不该给你二弟选择吴氏女为。吴家大族,聚族而居,书香门第,子弟出众者也甚众。从朕给你二弟指婚后,吴家的一些人,利令智昏,做出想拱你二弟取代你的事儿。有些事,尚未完全查清。但是免刑部吴尚书的官职,只是一个开始。” 太子知道自己不适合问圣人,接下来对吴家出仕的人,会做什么样的处置。但他这时候也不好不说话。 “父皇,那二弟的婚事,明年该怎么办?” “你二弟,朕已经明旨废为庶人,吴家有胆量就来请旨退婚,无胆量就嫁女为庶□□。像你二弟这样的做法,朕不忍心弑子,只能圈他这辈子了。” “那在哪里成亲呢?” “让内务府选个皇庄吧。” 第375章 废太子79 太子在心里倒一口冷气,怪不得原身前世自戕呢! 圣人不想顶弑子之名, 是要把二皇子就这样地圈一辈子吗?那还真不如死了好。不过看二皇子做事的狠戾和恶毒, 圈他一辈子, 也是他活该的。 既然说起二皇子了, 太子就想趁着这机会,把一些推不开的事情,拿来问圣人, 讨到准确的主意, 然后好去做事。要知道,务可是由太子妃管着呢。明年二皇子娶吴氏女,还有圣人原来指给二皇子的俩侧妃, 都归太子妃管理的内务府办。 “父皇,那, 原来指给二弟的那两个侧妃, 怎么办?” “看他们自己父祖的意思吧。舍不得自家闺女,有担当、敢来和朕讲,就解除婚事。不然, 跟吴氏女一起, 抬去皇庄去成亲。” “好, 儿臣回去, 就和石氏说父皇的这安排。让内务府早点儿安排, 多准备几个皇庄, 父皇也好挑选个合适的, 适宜二弟往后居住的。” 父子俩就搁下这话题, 一起看后面的奏章了。 太子不去追问圣人,吴家都做了什么。既然圣人说了没完全查清,就意味着圣人还在继续查呢。 父子齐心,一起处理这两蜂拥而至的折子。太子看到工部的折子,简略地一扫,来了兴趣,这是关于水力纺车的事情。 “父皇,您看这个,”太子斜着身子,圣人也侧了身子过来,就着太子的手看起来。 太子的声音,明显地表示出雀跃试的倾向。 “工部还真是有能人啊。要是能把水力用在纺纱织布上,真的就能节省出许多人力和时间的。” “不妥。乡里农妇,空闲的时候,纺纱织布,一是自用,二也能填补家用。这要是水力织布,怕是要挤了贫穷人家、点零用活钱的空间。” 太子被圣人的话一堵,才意识到圣人的思想,自然是还处在封建社会的、小农经济的、自给自足阶段,自己怎么才能说动他,启动社会分工协作的、工业化的社会大生产进程呢? 太子放下折子,试探着说:“父皇,用水力织布,就和前段时间,用水力冲管一样,不仅快,而且还好。能节省不少人力的!要是这水力织布,织一天能顶了十个农妇的找活钱的路子,那这些农妇可以去养、养猪。那也是来活钱的路子。” 圣人拍拍儿子的肩膀,“成贤,你莫要小看养养猪,那,猪,没粮食填补,也是不下蛋、不长的。地里粮食就产那么多,也就是这几年风调雨顺的,朕才能储备了军需。一旦遇到灾荒年,人都吃不,还何谈养养猪活钱啊。” 啐,太子意识到自己与圣人思想的距离,是火星到地球了。 他出一张纸,在纸上边画边讲。 “父皇,这养养猪,是要耗费粮食。但粪猪粪,可以怄肥,能够增加土地的肥力,使粮食的产量增加。而且,人要是光吃粮食,吃的也多。假设一天要吃一斤的话,有了蛋、再加点,填补进去,一天就不会吃掉一斤粮食了。也许九两粮食就够了。” 太太觑着圣人的脸,见他听进去了,接着说道:“要是蛋能充足,妇人吃得好,生下来的孩子也强壮,长得也好。夭折的人口,会大幅度地降低。” 太子抓住圣人想增丁的心理,继续猛攻。 “父皇,要是五位成人的人家,每个大人每天少吃一两粮食,就足够养活多一个女婴。减少溺毙女婴的数量,那么在二十年后,就会有更多的、增加人口的机会。” 通常溺毙的女婴,都在刚出生的时候。要是家里考虑到大人少吃一口,能养活了女婴,多数人家是不会溺婴的。毕竟女孩子养到5岁左右,就可以干活,养大了还能换彩礼的。 圣人看着太子画成的循环,“有道理。就是这些猪、蛋,也得有人买的。都穷,都没有活钱,农家的蛋、猪,也不能换了活钱,去买盐等用啊。” 太子在、猪的圈子,引了一条线指向军营,“吃的兵,强壮过吃素的。士兵多吃了,粮食就会吃的少了,军粮储备的力就会降低一点儿,税收也会有余地。而且蛋也可以腌咸了、煮了,再运到军营。” 太子想到目前的道路,想运送蛋,不等到军营,得都颠簸碎了。 “盐也很贵的。”圣人指出太子腌蛋的不可行。 太子口而出,“盐商富可敌国,盐才贵。” “成贤,盐税占了有三分之一强的税收。” 圣人说的语重心长,儿子的想法好,但还是太年轻啦,还是没把握住盐税的重要啊。盐、铁是朝廷的命脉,放松不得的。 太子叹气,这就是时代鸿沟、思想差距之所在,为了盐税等既得利益,把经济模式固定了,越固定越死,最后被时代抛在后面了。 像盐,真的不该是这么贵的。到了转变煮盐技术的时候了。 太子弹弹手指,让写字过久的几个指头,舒活舒活,把制盐技术的事情,先放开。 “父皇,朝廷得的盐税虽多,但各大盐商获得的也不少。那都是民脂民膏,该不该盘活这一圈,怎么盘活才合适,”太子有手指,在刚刚勾勒的那几个循环圈圈上,虚空一画,“父皇,您看儿子说的这个,动一点,活一盘的。” 其实太子说的就是一个最简单的、盘活经济的低级作。有动的经济,才有发展的可能。现在自己动手从内打破,比将来外部打进来,被迫才改,要好上千倍、万倍。 圣人遂一手拿着工部的折子,一手拿着太子勾画的那几个圈圈的草图,皱着眉头沉思。太子这面,迅速地把自己能批的折子都批了。剩下的十来本,又潦草地看看内容,心里有个大概的底了,站起来,活动下脖子,舒展舒展身体,喊在一边装壁花的魏九。 “魏九,什么时辰了?” “哎呦,我的太子爷,总算等到您抬头了。都快到酉时了,这就摆膳?” “摆吧。” 一溜的内侍,提着食盒进来。因圣人和太子都在斋戒,全是素菜。有女端了洗手水过来,太子走过去,把双手仔细地洗了洗,水盆里漾起淡淡的墨痕。 圣人被太子和魏九对话惊动,他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太子对他说的话,好像是打开了另一扇窗户,投进来的信息,剧烈地冲击着他几十年养成的、思考经济安稳的模式。他想了许久,觉得这里面还有许多东西,是他自己没参详透、没想明白的。 太子知道自己的话,给圣人照成了很大的冲击。他不再补充什么,让圣人慢慢参详,圣人他自己悟到了,比自己多说有效果。 等圣人洗手后,父子二人对坐用膳。饭后,父子俩溜达着,去东看小猪。 天已经快全黑了,魏九让跟着圣人和太子的内侍,点起了灯。一串的灯笼,在寂静的夜里,在深中,像逶迤的长蛇,在蜿蜒移动。 “成贤,你下午说的事儿,朕反复考量了,是应该打开这个封闭的链圈,搞活目前的局面。但应该先选择几个地方,试试看,看看打开能变成什么样。若是贸贸然地全面推广,还是有点儿不妥当。你要知道,我们父子有任何一点没想到的,对下面的百姓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了。” 哈,这是要搞试验质的经济特区吗? “父皇说的对。先选几个县试试,稳妥。试好了,也能给周边和其它地区,做出个样板,做个示范。先选的那几个县城,就当做探路了。” 圣人摇头,“几个县城,涉及的人就太多了。不妨选几个村子吧。” 只选几个村子?太子一幅被雷劈到的模样。 样本数太少,没有统计学意义啊。可这些统计意义的话,没法和圣人说明白。 “父皇,要是参与的人群数太少,就容易被人为的因素影响。您看,是不是选几个中等县镇,比如靠近运河的,或者是靠紧京畿的,能用水力织布的地方。不然,让内阁的各尚书,也参谋参谋?他们都有州县的经历,经验更丰富,或许会有更好的建议。” 圣人见太子坚持,好笑地说:“好,好,明儿让内阁议议。不过你织那么多布,谁去卖,卖给谁,你可有想过?” “父皇,以前说过,再往南的地方,能一年三。朝廷可以拿布匹去换粮食。要是能拿下一年三的地方,以后就不虞旱灾、水涝了。还有十三行的舶来品,在京城卖的甚好。这些布,就与茶叶、丝绸一样,销去那些地方。儿臣想,我们也该有船去看看,那些能做出美、准确报时钟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那些能制造出来复/,还有比我们的红衣大炮,更好的火炮的地方,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父皇,他们能把钟、炮贩来,把茶叶、丝绸等贩运走。儿臣担心,要是有一天,他们的士兵乘船,载着这样的炮过来,朝廷的士兵,那些血之躯,可怎么抵挡得了!” 第376章 废太子80 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成贤,你说什么?” 圣人严肃的口吻, 吓得周围的内侍都低下头去, 他们从来就没见过圣人、用这样的语气、与太子说话。 “父皇,”太子的声调平稳, 语气仍是那么温和,其中又含有丝丝温润人心的力量。圣人的脸不由自主地, 缓和了一点儿。 “从北面、西面过来的危险, 我们能预测到。这千余年的累积下来的经验,也能让我们有个参考,知道怎么抵挡这些侵入者。但是东面,茫茫的大海,海那边的人,能做出美、准确的计时钟……” 太子略停顿,笑笑对圣人说:“父皇,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小猪该等着急了。” “唔。”圣人顺着太子的话, 继续往前走。 “父皇,儿臣认为已知的危险、威胁,都不可怕,提前投入力,可以进行有针对的防范。未知的、而且拥有我们难以抵挡的力量,才是我们父子该重视的。” 圣人突然觉得目前的儿子, 比自己想的长远。太子有这样的思量, 是杞人忧天呢, 还是高瞻远瞩? “成贤,你准备怎么做?” “造船。”太子松了一口气,圣人肯往下讨论就好。“朝廷派人去那些地方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光是那些人带着东西,来我们这里。而我们只是知道他们在海的那一边,多远?怎么过去?需要多久时间,都不知道,太让人不安了。” 说完这些话,太子有些赧然。 “父皇,您不会认为儿臣杞人忧天吧?” “不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父子想的多一些,徒家的天下就稳一些。对西北的那一战,不能再拖了。造船,可得等几年后,还得是继续这样的、风调雨顺的年景。成贤,你知道,朝廷分不出更多的银子了。” “也未必要朝廷出现银啊。” “怎么说?” 圣人非常兴趣。不用朝廷出现银,那怎么造船? “若是能通过发放造海船的股份,甚至出海许可等,比如五年的,十年的许可,然后用这银子造海船。引散落在民间的富豪的银子办事。” “这是一条路子,你仔细想想,拟个详细的章程,等祭天以后,朕再与内阁商议。” “是。” 东里的小猪,正在闹腾呢。每天这个时候,就是圣人不来,太子也早回来了。如今天都黑下来了,还不见人影,已经由开始大哭了。 圣人和太子才走到正殿,太子妃接到圣人和太子过来的消息,她抱着哭闹的小猪,边往外走边哄。 “不哭啦,不哭啦。皇祖父和你父王来啦。” 小猪不肯听,闭着眼睛啊,啊地哭。 “这孩子,病好了就这么赖,一不合心了,就这么哭。” 太子赶紧和圣人解释。然后快走两步,拍拍手,“小猪。”把孩子从太子妃怀里抱出来。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