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一听他要带季晓岩走,方才有的冷静立即然无存。 他十分义正辞严的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季谨被问的愣住:“什么?” “陈祺他没了,”李望道,“他把魂魄都给你了,就是想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季谨迟疑了一会儿,问:“替他……活下去吗?” “为什么要替他?这是你的人生啊,”李望皱眉看他,“我不觉得你欠陈祺什么。” 季谨反驳他:“我当然欠他的,他死前把家中的一切都留给我了,现在又把最后的魂魄给了我,我不能……” “他给你东西是因为这是他的最优选择,比起给那些他血的亲人,你这个陪他最后子的远房弟弟更合适,”李望道,“至于欠不欠他的,你也不必太过挂怀,你如今还是他的未亡人,这个称呼大概会跟你一辈子。另外他魂魄这事儿,其实就算不给你,他也是要消失的,给你至少能让你活下来。” 季谨还想反驳两句:“可是……” “假如你是担心我舅舅,我觉得你想的有些多了,”李望打断他的话,“他什么格我比你清楚,如果他真喜陈祺,不管他是男是女都会喜,如果不喜,那他他也不会就范,你与其在这里纠结自己的情因何而变,不如尝试着和他接触一下。我舅舅虽然又傻又笨还喜打我,但他真的不错,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小孩的一通剖白让季谨陷入沉思中,李望知道他还需要时间消化,也没着他立刻表态,因而拍拍股站起身走了。 回去的时候季晓岩已经醒了,李望见他瞪着眼睛看房顶,上前拍了他一下:“干嘛呢?” 季晓岩被吓得一抖,见是李望挪了下位置让他也上来:“看动画片呢,你要看吗?” 李望和季晓岩因为受各个世界人设的影响,格多多少少会产生些变化,比如季晓岩对季谨莫名的信任,以及李望内心深处对顾桥的畏惧。 还有一点就是两个人都上了看动画片,陪季谨的这段时间他俩把国内外的片子都看了不少,前几天因为《喜羊羊与灰太》里谁是一番的事情还争论了半天。 将bb机设置成共享模式,两个小家伙肩膀蹭着肩膀看起了动画片,季谨回去的时候二人正小声讨论剧情,他见李望和儿子如此亲密,陡然在想起河边时李望对自己说的话。 也怪他反应迟钝,此刻才发觉之前的那番话不应该是个八岁的小孩能说出口的。 他抬眼瞅了瞅上的两个小孩,见儿子黏糊李望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得劲。 第二天早上,顾桥送了一篮子蛋过来,季谨不想收,顾桥硬要给,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终是顾桥占了上风。 他本想将蛋送给季谨就走,哪知还没起跑呢,被季谨拉住了。 顾桥茫然的回头,看季谨模样害羞的盯着自己,突然也有些羞赧,他抓抓后脑勺,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问:“怎么了?” 季谨微微红了红脸,继而道:“顾大哥,我……” 顾桥的脸在季谨的话里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由青变为黑。 晚上李望回家时舅舅已经做好了饭,他爬上凳子对着四菜一汤哇了一声:“今天过节吗?怎么做这么多菜?” 顾桥用筷子敲敲碗边:“手洗了吗?” 李望摊开小手给他看:“洗了。” “那吃饭吧。” 顾桥十八岁后就和父母分了家,早年读过书,做饭的手艺也不错,对外也一直是个好脾气的,村上和村周围喜他的女人、小哥儿不在少数,可直心眼儿的他就看上了季谨,却又偏偏不敢表明心迹。 顾桥的顾虑有两个,第一季谨是陈祺的小哥儿,而陈祺是他的发小兼哥们。第二季谨这么多年对他的态度都是疏离且淡漠的,很少会接受自己的示好,他怕自己太过主动,会让对方害怕。 李望能理解舅舅的想法,但同时又非常瞧不上他对季谨这种前怕后怕虎的脾,曾不止一次的劝顾桥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加把劲冲过去表个白,结果显而易见,他被顾桥狠狠了一顿股。 舅甥俩吃完晚饭坐在小院儿中纳凉,顾桥用扇子替他扇蚊子,李望坐在边上的小凳儿上吃西瓜。 “问你个事儿,”顾桥道,“你多久没去学堂了?” 李望吃西瓜的动作一顿,接着抬起沾着两粒西瓜籽的脸对舅舅做了个无辜的表情:“啥呀?” “我今早碰到你私塾的先生了,他说你很久没去,问我你是生病了还是死了。” 李望闻言差点被西瓜瓤儿呛到,他拍拍口,不高兴的问:“先生他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顾桥见他这个狗仗人势的样子就来气,可他按下了发的拳头,继续问李望:“这些天你既不上学也不在家,到哪儿去了?” 李望怕说实话会被揍,于是抬头望天装听不见。 顾桥瞧他那副德行,不悦道:“学堂不想去,家也不愿意呆,看来我管不了你了,你还是回去找你爹娘吧。” 李望的爹娘是在城里开寿衣店的,因为这行有些上不了台面,加上李望只要住在家里铺子里就做噩梦,于是他父母便将自家的小子托付给了顾桥。 李望一听要回去那是一百个不乐意,他丢掉西瓜在他舅身边起腻,蹭得顾桥一身的西瓜汁,气得顾桥又了他一顿。 李望被打的次数已经跟一三餐差不多了,顾桥也不会真的下重手,一般李望干嚎一嗓子就结束了。 可今天李望被揍了之后没发出一点声音,顾桥以为他没事也没管,等他拧了条巾打算帮臭小子擦脸的时候,瞧见小崽子眼泪婆娑的盯着地面,小表情别提有多倔强了。 顾桥被外甥惊着了,他摸摸李望身上被自己打的几个地方,问他:“哪儿疼?” 李望咬着下,不吭声。 顾桥有些担心,他去屋里拿出跌打酒打算给李望推推,谁知李望一个耍手给了他一巴掌。 顾桥被打的有些懵,同样懵的还有李望,不过他脑子转的比较快,在舅舅发火之前他抢先一步抱住了顾桥的大腿。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离开舅舅!”李望大哭,“铺子里有好多鬼!它们要吃我!我好怕啊!” 顾桥还没见过外甥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过,他不习惯的皱起眉,而后搂住了李望的小肩膀。 “哭成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亏你还是个小汉子呢!” 李望没理他,继续哭自己的。顾桥看他一把鼻涕一包眼泪的也不忍心继续责怪了,他捏捏外甥的小花脸,宽道:“行了行了,别哭了,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你别怕。” 李望瘪着嘴:“真的吗?” “真的。” “那我能不上学吗?” 顾桥眼睛斜了过来:“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李望立刻捂嘴噤声。 季谨正给儿子说故事,刚讲到虎姑婆吃了家中的小孩时,季晓岩咯咯咯的笑了。 季谨奇怪的看了眼儿子,接着讲道:“虎姑婆吃弟弟时发出咀嚼的声音,姐姐听到动静问它在吃什么,它说在吃花生,随后丢了弟弟的手指给姐……”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儿子清脆笑声的季谨伸手摸向季晓岩的额头,觉一切正常以后自言自语道:“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傻乎乎的。” . 隔天李望和季晓岩相约去山上摘野果,路上季晓岩将昨李望对顾桥耍无赖的场景惟妙惟肖的演绎了一番。 李望起初还一头雾水,直到看到季晓岩学自己抱大腿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的脸一下子红了,然后追着季晓岩跑了两百米。 季晓岩一边笑一边往前冲,脚下一个没注意摔进了杂草丛里,爬起来的时候头上顶着两只大螳螂。 季晓岩看见这种螳螂就想起寄生在它们体内的铁线虫,他当即吓得不敢动弹,好在李望不计前嫌的帮他把螳螂给拿下扔掉了。 两个人闹完以后带着一身臭汗瘫在了大树下乘凉,李望抬手抹掉季晓岩下巴上不知从何处蹭到的脏点点,问:“你说我俩是不是太幼稚了?” “我们是小孩啊,”季晓岩道,“幼稚是我们的天嘛。” 李望点点头:“能跟你一起长大,真好。” 季晓岩用自己的小脸磨了磨李望单薄的肩膀,没说话。 . 季谨没有搬走,但和顾桥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意思,不过两户人家因为小孩的关系走得还算近,渐渐地,村里闲言闲语便多了起来。 季谨这么多年被议论惯了倒无所谓,但顾桥不想他受委屈,他想给季谨一个名份,可是季谨从来没提过一点他和自己的事情,搞得顾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捅破那层窗户纸。 李望十岁那年,他的父母回来了,于是有了空闲的顾桥决定出去闯一番,他离开之前,李望的爹娘和季谨一起将李望和季晓岩的娃娃亲确定了。 “以后我们两家就是亲家了,”顾桥姐姐对季谨道,“你和顾桥没能在一起,他俩在一起也好的。” 季谨看向立于李望娘亲身后的顾桥,微微点点头:“是好的。”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