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还想说什么,火车却猛然间咣当当的震动起来,显然列车要停下来,车厢里的人都被震得抬起头来,互相看着,列车慢了下来,最后停下了。过了一会儿,车厢门被打开了,一缕光照进来,车厢里的人都没有动,但是,所有的人都把目光对准了车门口,梁泉江也把目光投向了车外,他见外面站台上站着黑的人群,不仅暗想,难道这些人也要上车,果然,梁泉江又看到了戴袖标的宪兵,随着宪兵的指令,站台上的人朝列车后面的车厢里走去,梁泉江明白了,这列火车后面的车厢是为这些人准备的,所以,火车才停到了这里。 梁泉江很想知道火车停在了那个车站上,可是,他朝下面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站牌,他正在焦急之时,站台上的哨子又响了,一个宪兵拿着喇叭喊道;“发馒头了,每人一个,大家可以下车排队领取,要喝水和上厕所的也请自便。” 那个宪兵的喊话声还没停下,火车上的人已经开始下车了,梁泉江跟着这节车厢里的人一起下了车,他先站在老头身后排队领了一个馒头,接着又找到喝水的地方喝了一碗水,然后又跟着老头他们一起回到了车厢里。 重新回到车厢后,除了那个和梁泉江说话的老头外,别的男人也都陆续和他打了招呼,这时候,梁泉江才想起来要问问老头叫什么名字,于是,等大家都坐好后,梁泉江又问老头;“先生请问您贵姓?” 老头说话时不再用很小的声音了,而是很自然地告诉梁泉江;“我叫村下一男,是新京特别市朝开拓团的成员,这次和我老伴一起回国。” 村下说完还用手指了下他身后坐着的一个身穿浅灰便服的老太太,梁泉江也扭过头去点了下头,老太太见梁泉江朝着她点头,立刻想给他鞠躬,不料车厢里的人太多,她很难站起来,就只好笑笑也和梁泉江点了点头,等梁泉江转过头来的时候,站台上的哨子又响了,一个宪兵用喇叭喊道;“快上车,要开车了。” 宪兵刚喊完话,呜地一声,火车拉响了汽笛,紧接着咣当一声,火车又开动了,等到火车再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葫芦岛。 梁泉江和村下一男这些所谓的本难民,下了火车就排队朝葫芦岛港口走去,到了码头上,梁泉江放眼望去,只见黑的人几乎站了整个码头,他不由得暗想,这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轮到他们上船呢? 码头上的人虽然很多,但是,仍然显得很有秩序,人们都站在码头上排队,很少有来回走动的,也很少有大声喧哗的,梁泉江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想到,这也许就是本人特有的个,整体观念强,遵守规矩的意识强。 虽然在梁泉江的潜意识里,对于本人并没有好,但是,看到站在身边一个个默不作声的本人,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觉,一个声音还不停的问道,为什么你们不好好呆在你们的国家里,生活在你们自己的土地上,而要跑到我们中国,抢占我们的土地,杀戮我们的同胞,现在你们一个个可怜兮兮的,这不是活该自找的吗? 就在梁泉江胡想着的时候,那个叫村下一男的老头,扭过头来对他说;“住友君,你也要和我们乘同一条船回国吗?” 梁泉江说;“是啊,我的老乡和同事都走了好几天了,我是忙着处理手里上的棘手事情才现在走的。” 村下一男说;“是啊,我们得到将要被遣返的消息后,也是商量了好几天,大家才决定动身回国的,因为我们和别人不一样,回去后我们怕没有地方住,还有就是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种地了。” 梁泉江和村下一男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前面的人群动起来,站在前面的人对村下一男说;“村下君,有轮船来了,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上船?” 村下一男说;“我们刚到,还排在后面,我想这次我们是上不去的。” 村下一男说话的功夫,前面的人群移动了起来,等到他们朝前面走了一段路,梁泉江才看见,靠近码头的地方停着一艘运输舰,再一细看,才发现上面悬挂着美国国旗,难道是美国人要用运输舰运送被遣返的本人,梁泉江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哪艘美国运输舰。 过了一会儿,人群又开始动了起来,梁泉江边跟着走边想,上次他送贞子的时候,好像是条轮船,由于时间仓促再加上心情过于悲伤,他没有看是哪一国的轮船,不过凭觉他觉得好像不应该是中国的,因为,他记得中国好像还没有远洋轮船,来往于中国海港码头的轮船几乎全都是外国轮船,正在这时,梁泉江又看到一对美国水兵排列在军舰的甲板上,俯瞰着这群本人。 梁泉江还是站在村下一男身后,村下一男的前面是他的老伴儿,再前面是十几个妇女和孩子,他们互相牵着手,随着人群朝军舰的方向走去,就在他们走了不到几十米的时候,人群又停下不走了,这时候,码头上出现了头戴钢盔的中国宪兵和一队外国宪兵。 咋一看到外国宪兵,梁泉江还以为是美国兵呢,等到他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身上的军装和美国兵身上的军装并不一样,特别是肩章,他们扛着那种红的戴五星的肩章,梁泉江这才想起来,按着雅尔塔协定,葫芦岛应该是苏联红军占领的区域,于是,他苦笑了笑,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景,暗想,美国军舰来到苏联人占领的港口,肯定是双方有协定,很可能真是美军要用运输舰运送被遣返回国的本人,想到这里,梁泉江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梁泉江的身后又涌上来一群穿着各服装的本人,他们身上往的光鲜不复存在,高傲和冷酷的脸上出来的是想要立刻登上军舰的渴望,梁泉江看着身前身后的本人,一个很可笑的念头又出现了,自己如果真的被当作本侨民混上了这艘军舰,他漂洋过海去了本,突然出现在贞子面前,贞子会是啥样子,她是惊喜还是无奈,亦或是冷漠。 正遐想着的梁泉江,突然间觉自己被撞了一下,他定下神来,仔细看看身边,这才发现站在他眼前的是个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三十多岁,剃着光头,身材矮小,嘴上留着仁丹胡,也穿着一身浅的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脚上穿双很久没有打鞋油的黑皮鞋,上面布了尘土,左手拎着个柳条箱子,咋一看到眼前的男人,梁泉江的第一反应是一愣,接着开始寻找村下一男,等到他看到村下一男还站在前面时,梁泉江突然反应过来,他在住友信的资料里看到过这个人,他叫武藏胜业,曾经是他开办的东北亚经济研究会社的职员。 梁泉江的反应也就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即便是任何在他乡偶遇的人都会有这种反应,这时候,就见站在梁泉江面前的武藏胜业,面带动,嘴角颤抖,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倒是梁泉江看到武藏胜业的表情,觉得还是自己开口打招呼比较好,于是,梁泉江开始以住友信的身份上前紧紧抓住武藏胜业的手,装作动万分地样子说道;“怎么是您呐,武藏君,我没认错人吧!” 面对住友信的惊喜,武藏胜业更加动了,他语无伦次地说;“是我,是我,住友君,啊,不、不、社长先生,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您呐!” 武藏胜业还在动中,梁泉江为了掌握主动,决定先开口问问他别人的情况,于是,他装作非常关心他手下人的样子问道;“怎么样,武藏君,大家都来了吗,这下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走了。” 武藏胜业终于从动中缓解下来,他忙着摇头说;“社长先生,不是那样子的,只有我一个人。” 梁泉江不解地问道;“其他人呢,难道他们不想回国吗?” 武藏胜业回答说;“情况是这样子的,我从云南回来后,才发现我们会社已经自动解散了,那些人也都躲了起来,我听说他们当中有的先期回国了,有的去了别的地方,我没有办法,回到新京后就一直东躲西藏,您还记得吗,您临离开我们的头两天告诉我要···” 刚说到这里,武藏胜业不说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们之后,又伸手朝人群后面指了指,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说;“社长大人,能跟我到后面说话吗?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船。” 梁泉江正想要离开村下一男他们,无意中这个武藏胜业给他找了个机会。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