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耐糕做得比寻常糕点要大上一些,她将糕点掰成两半,拿油纸包好递给茅霜降,“我们一起吃吧。” 在茅霜降愣神中,祝陈愿手里的大耐糕已经没了一角,用生的大李子去皮去核做的,又在白梅和甘草水里煮过,李子就沾了一股甜味。 她慢慢咀嚼,里头的松子、榄仁、核桃、瓜仁全都混在一起,嚼起来很脆,让外头包裹的李子和白面都生出一股香气来,又不让人腻得慌。 大耐糕还加了,上锅蒸后,外头暄软的糕屑融化嘴里,甜却黏。大凡糕点一类的,不就着茶吃,半块下肚就容易嘴里发干。 茅霜降觉得嘴巴很干,便指指远处,茶水都在前面的石头上,“不如我们去喝点茶水再看看其他的。” 祝陈愿无可无不可,走到前头喝了一点茶水,不过一会儿,茅霜降就被婆子叫走了,应该是有事情要说。她干脆自己在边上走走,没让人跟在她后头。 几个婆子看她就在旁边走走,便也没有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顺着沿边的花走,不知走了多久,抬头看地方好像有些偏僻起来,其他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她准备往回走,无意间听见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爬,窸窸窣窣,听起来跟蛇一样。 祝陈愿顿时就想回去,可那东西在前面的草丛中,眼见就要冒出头来,她心一横,干脆从前面绕过去,这里泥土有些松软,脚下容易打滑。 她再小心翼翼,都摔了一跤,正好下面是个斜坡,直接滚了下去。 祝陈愿想大声喊,却喊不出来,只能抱住自己的头,眼睁睁看着自己滚到了一个地,摔得股生疼。 还好泥土软,就是叶片划伤了手,出了一点血,祝陈愿仰躺在这个里,不仅股疼,脑袋也疼,抬头看上面的一方天地,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偏不倚刚好摔到了这个中。 她觉自己眼前有些发黑,头嗡嗡地疼,便想先躺会儿,左右现在也没有力气爬上去。 耳边好似传来了悉的声音,她费劲地抬头,上面的口出现了一张俊秀的脸。 是裴恒昭。 祝陈愿猛地闭起眼睛,手指头攥紧自己的下摆的衣裳,怎么两人就有缘成这样,摔到这里都能被他给看见,好丢脸。 上面的裴恒昭还以为她摔晕过去了,一时心里着急,边上又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这里作画,突然看到山上有人摔了下来,连忙扔下纸笔跑过来,却没有想到是祝陈愿。 他也来不及多想,起袍子跳到中,等他下去站稳后,正和祝陈愿的视线对上。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祝陈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跳下来,而裴恒昭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闭眼。 祝陈愿抬起自己是伤痕的手遮住脸,闷声闷气地说:“山间多雨,草木又深,我不过一时脚滑才摔倒了,其实并无大碍的。” 至于自己好巧不巧就摔到中,是半点都不肯提,她难得有这么丢脸的时候,还全都被别人看到了,脸上泛红。 知晓自己现在一定狈极了,只想着让裴恒昭赶紧走。 “你的手受伤了。” 裴恒昭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手上,血顺着手背滴落到衣裳旁,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帕,犹豫不前,下意识走出一步,却又驻足。 捏紧那块手帕,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过界了,再往前走—— 祝陈愿放下自己的手,垂头看着手上的血,越发觉中容不下两人,咬着嘴巴说道:“不如你先上去,口并不深,我等会儿自个儿爬上去。” “你要不先包扎一下手,若是,你不介意”,裴恒昭垂眸,帕子完全收拢到手心里头,骨节突出,“我可以帮你包。” 两人僵持着,祝陈愿手上的血缓慢地下来,若是不包扎,怕是止不住,她犹豫且不安,最后还是伸出手,低声说道:“那便麻烦你了,多谢。” 裴恒昭走了两步蹲下,眼神只放在她的手上,两人挨得有些近,连呼声都清晰可闻。 他凝神卷起手帕从她的手掌处绕过去,包住了血的地方,小心翼翼打了个结,看着血浸透帕子,却不再往下,才松口气。 随后立马站起来,像是无法呼的那样,匆匆说道:“我先上去,找木拉你上来,可行?” 祝陈愿瞧着不算很高的口,觉得自己还是能爬上去的,口中说道:“我应该可以爬上去。” 等裴恒昭上去后,她扶着墙壁站起身来,下摆都沾了泥土,手上刺痛,想自己爬上去,却发现好像连口都够不着。 最后还是拉住木爬上去的,坐在口的祝陈愿想,自己今这脸算是丢尽了。 “多谢,今要是没有你,我估计自己也得费好些工夫才能出来。” 她顿住,“若是小郎君不嫌弃的话,到食店里头吃顿饭,算是谢今之恩,也好将帕子洗干净后还给你。” 祝陈愿指指手上沾血的帕子,可惜自己今忘记带了。 不必了,这三个字就在嘴边,裴恒昭却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他其实哪里不明白,就是不一样的。 若是今换成别的女子,他明白自己不会那么做。 裴恒昭看自己沾了泥的脚尖,避而不谈此事,“我送你回庄子吧,那里有大夫。” “若是可以,送我那条山路边上就成,我怕大家都在山里头找我。” 她本来想说不用的,最后还是害怕又碰到类似蛇的东西,还是答应了,但心里还是着急。 两人相互无言地走在山路上,无心观赏风景,等祝陈愿到山路边上,裴恒昭转身就走,却没走远,等到山上有好几个人跑下来时,他才闪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猪肚假江瑶 茅霜降回去时找不到祝陈愿, 心里着急,还是婆子稳住了她,让大家在周边找, 喊名字, 结果一无所获。 她面沉沉,紧紧皱着眉头, 心里打着鼓, 到处找遍了都没有人后, 茅霜降努力抑着对自己的怒气, 想回府让叔带人过来找。 结果在半路就看见了浑身狈的祝陈愿,全身沾了泥土,衣裳上有多处血迹, 在几人眼里看来就是遭了大罪。 但祝陈愿倒是先自责道:“我本想就在周边看看的, 结果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爬不上去,只能绕到这里来等,还让你们担心受怕的。也没有什么事情, 就是手割破了一点。” “也怪我, 之前经常下雨,路滑我都没有提醒小娘子”, 婆子皱着眉头说。 茅霜降声音低落,“还不如说我呢, 早知如此, 我就真该带你们去放纸鸢的。” 她心里自责得厉害, 头一次低眉顺眼, 自个儿心里就是不大舒服。 大家七嘴八舌地都说是自己的问题, 祝陈愿失笑, “等会儿换件衣服,手上涂点药就成,不如我们回去再说,顶着这身泥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最后茅霜降扶着她回去,又请了个大夫看,婆子则去给她烧热水洗个澡,备身衣服,等全部好后,手上的帕子她给浸在冷水里洗干净,晒在房间的窗台上。 心里盘算着到底该怎么谢裴恒昭,只是一想起自己那副狈的模样,只觉得好丢脸。 她在上坐了一会儿,茅霜降就过来了,拿了一罐药膏过来。 “这个药膏涂上去之后不会留疤的,也怪我瞎出主意,本来在这园子逛逛就成的。” 茅霜降将墨的药膏涂在她的手上,声音很是低沉。 “又说这种话,还不如说说晚间吃什么来得好。” 一提起这个,茅霜降又有了神,凑近说道:“吃拨霞供,婶煮这个的手艺可好了,荼靡粥也给煮上了,小拉着桃夭在那里看呢,还备了一些小菜。” 拨霞供冬吃最好,尤其是下雪时,点起火盆,一家人围在锅子前共吃一盏。 不过现在虽是,可山间一到晚上就寒凉,吃个锅子也好暖暖身子。 “你先躺着歇会儿,到时候好了我上来叫你。” 茅霜降帮她涂完药膏就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祝陈愿仰躺在上,盯着顶发呆,身子骨疼得睡不着,眼见外头天黑了下来,索下楼。 山里晚间风大,只穿单薄的衫冷得人发抖,厅堂里点了好些灯烛,又生起了火盆,茅霜降几人围在边上。 褚小看到她下来,连忙招手,“岁岁,过来这边坐。” 等她坐下,桃夭凑过来看她的手,轻声问道:“手好些了吗?” “只是划破了皮,隔几天就能好。今扰了大家的兴致,不如后我做东,来食店里头吃一顿便饭,我给你们做间笋蒸鹅如何?” 祝陈愿伸出僵硬发冷的手放在火盆旁烤,转过头问大家,不然她这心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这手都还没好呢,就想着做饭了,还是先歇几天吧。” “不妨事的。” 好说歹说,其余几人才同意,后头聊着聊着,就从吃食上说到了家里杂事上。 桃夭是书香门第,管教得不算严苛,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旁的都是儿子,自是从小受到较多的喜,养得她纯真可。 而褚小是官宦人家,父亲是个小官,家里娘亲明理,又无妾室,养出了褚小落落大方,毫不忌讳的子。 褚小说起自己家,拿木拨炭火,有些漫不经心,“家里有什么好说的,左右就是忙着张罗我哥的婚事,急得赤头白脸地也没用。” 许是想起祝陈愿还不知道她哥的事,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解释道:“我哥他信道信佛,年年都有段子会住在寺院里头礼佛,到今都还在寺院呢。到现在及冠了,还是守着那青灯古佛,我真以为他是效仿前人,做什么梅鹤子。” 祝陈愿听到这话凝眉,想起宋嘉盈说她娘带着她上寺院礼佛去了,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怀疑自己是魔怔了,收敛起心神,看着自己手背的药膏,准备回话时,却被婆子的声音打断了。 “锅子好了,小娘子几个可以来吃了。” 几个人站起来,洗干净手后到小饭桌前坐下,桌上的小风炉燃着炭火,上头的锅子冒热气,咕噜噜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边上放了几盘,是腌制过的兔和羊,还摆了几盘炒的野菜,小砂锅里头是煮好的荼靡粥。 这桌只坐了她们四个人,婆子和其余人都是在外面吃的。 “我们都是平辈,不讲究谁先动筷,谁后动筷那一套,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夹。” 茅霜降说完后,侧过身问祝陈愿,“要我帮你涮点吗?” “不用,我会自己动手的。”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手没有废掉,她站起身,夹了块片不松手放到沸腾的锅子里,默数十来个数,片卷翘且变后,她才伸回筷子。 婆子片的薄,只需烫会儿就能吃了,她并没有蘸酱料,已经腌过入味了,再蘸反而会有些咸。 兔不同于猪,它更有嚼劲,哪怕是薄片,香浓郁,且没有膻味,而羊在高汤里头滚了一圈,质十分细,鲜弹的口,比之兔又多了分肥厚。 要是吃完后,觉得有些油腻,还能吃点野菜清口,现在的荠菜也是长得正好的时候,吃起来一点苦意都没有,鲜可口。 祝陈愿吃了几筷子,旁边桃夭给她盛了一碗荼靡粥,馥郁的香气直冲鼻头。 哪怕是从甘草水中焯过,荼靡与粳米一起煮,味道都是略带点苦涩在里头的,不过等苦意过去后嘴里就会回甘。 几人尝得尽兴,硬是将桌上的菜吃得光才停手,得肚子都受不了,去院子溜达了好久才消食。 今大家都累得不行,洗漱完后便早早歇下了,祝陈愿躺在上闭着眼睛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从小就这样,认,歇息还成,可真到晚间要睡,就得好久才能睡过去。 她干脆坐起来,批了件外衣,点了盏灯笼走到外面去吹风,下意识往边上的观星台看去,居然有人站在那里。 观星台与回廊是齐高的,相隔并不算远,她已经对屡次碰见裴恒昭而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任由晚风吹拂自己的头发,抬头眺望远处的星空。 她余光瞟到旁边人开门进去,又走出来,站在那里良久,才抬高手臂用力扔了一包东西过来,啪的一声,落在她的脚边。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