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住她的保安看起来还很年轻,因此从善如地睁大了眼看向她指向的事故发生地,片刻后一脸困惑和无辜:“那里有什么吗?” 保安是新来的,还处于乐于和大学生们多说几句话朋友的阶段,他看见这个姑娘赶着上课的铃声往里走,本来这一幕对他来说习以为常,但她在清晨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明丽,因此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在心中为她默默祈祷不要迟到。 没想到,那个姑娘往校门外瞥了一眼后,却突然止住不动了,随后打了两个电话后,更是往校门外走了!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分焦急来,不知是担心她迟到,还是存了想要搭话的心思,他叫住了她。 在年轻保安的眼中,校门口的道路上车辆行驶整齐有序,在湛蓝的天际下形成一道星罗棋布的长河。 在江归荑的眼中,肇事的大货车已经冒出了危险的浓烟和火光,几辆遭遇飞灾横祸的小轿车也已经开始起火,她甚至从鼻端隐隐嗅到了烟气的味道。 然而,依然没有一辆警车、消防车或者救护车出现在这个地方。 手机铃声响起,江归荑仿佛有预般,没有看来电人是谁,而是直接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西京市公安局,我们已经确认过了,您所说的案发地点并未发生重大通事故,请您重新确认一下您所处的位置......” 仿佛最终的审判盖棺定论,江归荑闭上了眼,在电话那一头陷入抑的沉默中时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沙哑:“抱歉,是我看错了。” 七点五十九,江归荑拎着包冲进主教303教室,同时查看了室友刚刚给她发来的消息:右数第二排第三个位置。 她飞快发过去一个猫猫谢的表情包,然后到室友给她占的位置坐下。 老师还没来。 她松了口气,身边坐着给她占位置的室友。 室友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低了声音说:“今天要小测诶,你都来这么晚,不怕迟到啊。” 江归荑刚要苦笑着说她已经很努力了,毕竟谁能想到上学的一路会遇到这么多波折,却还没张口就止住了话音,这一路上遭遇的种种怪异让她心中惊疑不定起来,她直直望着室友的眼睛,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室友丝毫没有注意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声音更加低了:“昨晚是不是找男朋友去了?” “......说过多少次了,我真的没有男朋友!” “谁信呀!没有男朋友你走读干嘛......” 室友还要再说,分子生物学的老师走了进来,她讪讪止住了话头。 方才的科打诨将笼罩在江归荑心上的霾挥散了几分,但她的心思仍旧无法放在老师的授课内容上。 她拿出手机,在网络上搜索了“西京大学车祸”、“货车车祸”等关键词,手机发出的光幽幽映在她眼底。 半晌,饶是早有预料,见到这样的搜索结果,她的一颗心也重重沉了下去。 一无所获。 她又不死心地搜索了“地铁停车”等关键词,她换了一个又一个关键词,切换了不知多少搜索引擎,最终闭了闭眼,放下了手机。 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 突然,江归荑的右肩膀被人捅了捅,她朝右看去,只见她的室友举着她的手机,屏幕上写着一行字:学霸怎么不听课了? 万般思绪划过她的脑海,但在旁人看来,她只是犹豫了短短一秒钟,她接过了手机,在上面打字,她打得很慢,删删改改。 室友笑着接过手机,笑容却在看见备忘录上的文字后蓦然止住。 上面写着:你今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听起来像是恐怖小说中常常见到的话语,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室友一边回着消息:没有吧,分子生物学讲的格外烧脑?你今天怎么了,一来就魂不守舍的。 看完室友最后回复的消息,江归荑叹了口气。 环顾着教室中坐着的当当的人,所有人都在听课、记笔记或是偷摸刷手机,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脸上出疑虑、不解、恐慌的表情。她想,现在事情很清楚了。 要么是这个世界出了某种问题,要么是她在做梦,或是陷入了某种幻觉。 第2章 分子生物学的试卷发放了下来,老师在讲台上反复絮絮叨叨:“这次期中测试占你们期末总成绩的30%,止头接耳,收起电子设备,好好作答。” 有同学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为什么大学还要期中考试......”立马收获了授课老师的瞪视,那同学悻悻不说话了。 教室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笔擦过纸张的沙沙声。 江归荑虽然在刚才的课上走了神,但她素来是生物系的知名学霸,期中测验的题目自然难不倒她,她快速完成了几道轴难度的简答大题,又顺利做完了选择和填空,将拿不准的几道题目做了特别标注后,她望向教室前方黑板旁悬挂的电子钟。 上午九点,考试时间刚过去一半。 江归荑的心中虽仍有万分疑惑,但无论是世界有问题,还是她脑子有问题,都是此刻的她无法解决的。因此她一手支着下巴,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沉入这场考试的题目中。 渐渐地,她有了些许睡意。 兴许是昨晚睡太晚、今天又起太早吧。 她断断续续地想着,耳边依然是同学们作答时笔尖发出的沙沙声,翻动试卷的纸张摩擦声,放下水杯时的闷响,隐约还有风扇转动的呼呼声。 明明教室里并不安静,但这些无序的杂音却彼此融洽,构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风平浪静。 风扇的微风吹拂着江归荑的面颊,她支着下巴的右手渐渐偏移到耳侧,支撑着头部的重量。 她近乎昏昏睡了。 在她即将睡着的前一刻,一个被她此前忽略的点却如石破天惊般闯入她的脑海,迅速驱散了她的全部困意。 电风扇安置在教室中后排的上方,她坐在教室正数第二排,那么与电风扇相隔甚远的她,是怎么受到电风扇吹来的徐徐凉风的? 冷汗淋了她的后背。 基于此前所见的种种怪异,江归荑并没有立刻睁开眼,她仍保持着支着脑袋近乎睡着的姿势。 很快,她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她瞬间反应过来了扑面凉风的来源,绷紧的脊背放松了些许,随即睁开眼睛,对来人挤出一个抱歉的笑意。 果不其然,怒气冲冲走过来的正是分子生物学老师,人送外号“霸王龙”,上课人回答问题,下课留下超多作业,考核方式小测考试展示论文一应俱全,常暴躁易怒在更年期的路上一去不回头。这也是她的课绝不能逃的原因。 “霸王龙”走到江归荑的面前,冷冷打量了她一眼,抄起她桌子上的试卷开始翻看,她一边翻,原本皱得云密布的眉头渐渐舒展。 江归荑打量着她的神,渐渐放下了心。 今的分子生物学老师顶着一个眉红眼影的浓妆,脚踩十厘米高跟,穿着一件浅粉真丝长裙,外披斗篷式外套——这也是她走路带风的原因。 她放下江归荑的卷子,张了张口,似乎想数落她几句,但不知是因为对她的作答意,还是良心发现不能影响其他同学考试,最终竟似太从西边出来一般什么都没说,只是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江归荑松了口气,把救她一命的卷子牢牢攥在手心,她的目光不经意瞟向分子生物学老师离开的背影。 下一秒,她微微怔住了。 两小时前,她发现厨房地砖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是后来一切混与怪异的起点。 此刻,在分子生物学老师离去的刹那,她望见一截黑的触角从老师的耳朵中缓缓探出。 虽然那截黑探出后立马回缩,但她却仿佛看见了某种恶存在向她投来了含恶意的一瞥。 “等等......” 说出口的话远比脑子更快,当她意料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分子生物学老师果然不动了,但她也没有回头。 她沉默地立在那里,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塑。 江归荑的手在桌面下悄悄握紧了。 在这短短几秒内,她将早上看到的黑条状物和刚刚的触角划上了等号,如果这一切并非幻觉的话。 她心中的不安扩大了。 不知从何时起,周围的笔尖擦过试卷的沙沙声、风扇声、试卷翻动声都消失了。 在这个教室构成的空间中,空气都仿佛静止了。 明明她突兀叫住老师的举动很奇怪,却没有一个同学向她投来目光,他们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停滞在她叫住老师的那一刻。 江归荑的余光注意到,右侧的舍友的笔尖刚好停留在距离试卷一厘米的距离,没有往前再探一毫一厘。 她甚至察觉不到舍友的呼,就像身旁坐着的只是一座雕塑而已。 正在此时,分子生物学老师动了,她猝然回头,看向江归荑! 她的眉她的眼影她的浓妆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影和从中拔地而起出来的触手! 之前由于黑条状物消失得太快,江归荑并未看清它的样子,此时她看清了,每一乌黑的触手上都有无数枝杈,枝杈上缀着无数眼睛,眼睛有的闭,有的睁,但无一例外透出纯粹的恶念。 分子生物学老师几乎被这一团团影和触手淹没了,已经完全成为一个拥有着人形轮廓的怪物! 仿佛是打开了某种机关,周围的同学也逐渐开始发生恐怖的变化,有的变成一团团影消失于空气中,有的和分子生物学老师一样,从身体的每一个孔中生长出触手来,触手又逐渐茂密淹没整个身体。 “噗嗤——” 一触手突然从右方伸来,出现在江归荑的面前,距离她的眼睛只有不到十厘米。 触手远看是柔软的,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却能看出其上笼罩的一层近似刀锋的冷光。 触手在她面前停了一停,像是一个不为人察觉的迟疑,下一秒柔软地弯曲了一个角度,袭向她的面门! 江归荑在触手扭转方向的同时,骤然起身后退。 很奇怪,在此前她脑海中充斥着恐惧、思虑、不安和对自己以及世界的疑虑,但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此刻,那些在此时无用的情绪纷纷远去了,她甚至冷静地思考着,如果这是一场幻觉,应该放任触手攻击还是躲开才能打破幻觉。 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抉择,即使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她也不想变成一个被触手捅穿的靶子。 她这一避,哐当一下撞上了后桌的桌子,她仰着脖颈,头几乎完全贴在身后的桌子上,屏着呼。 她目视着触手在自己脸上空窜过,又因猎物丢失而茫然地停滞了一会儿,之后悻悻缩了回去。 这从舍友身体中生出的触手和分子生物学老师身上的不一样,它的上面没有眼睛,也就失去了视觉,只能凭借其他未知的知捕猎猎物。 这也是它忽视了仰头看着它的江归荑的原因。 危险暂时解除,江归荑刚站直身体,却地察觉到有什么在晃动。 是身后倚靠的桌子吗? 不!不只是桌子,整个地面都开始了剧烈震颤。 在她的目力所及范围内,教室内的桌椅在晃,地面在晃,就连那些被触手淹没身体的“同学们”都在随着身下的椅子上下左右摇摆,它们身上伸出的触手如果有情绪的话,大概能弯出一个疑惑的问号。 摇晃的力度越来越大,江归荑几乎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她一边躲避着四处向她袭来的触手,一边晃晃悠悠一步一步向着门口挪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里可能要塌了。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