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遂意训斥完了那二位,看着二李身后的排场之大,带的人数目之多几乎要超了贵妃,便冷着脸道:“鹿苑多的是人,还都是从前伺候过先帝的老人。诸位若是觉得他们不配,自己多带些个也无妨。只是怕人多寝殿小,带来的人都得去廊下打通铺了。” 这话说得李妩本就无多少血的面上更加雪白。 “让她们回去。”她抬手示意秋女史,又看了看崔灵素等人,小声道,“我无碍……” 李妩需要人伺候,别人不知道,秋女史太知道了。 可眼下的情形也不容她们作别的选择。 秋女史槽牙暗咬,仍是转过身点了三个人留下,命其余的人回了宣光殿。 两个嫔御,只有四个人伺候,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 可崔灵素和王晞是真的狠,一人就带了俩。 贵妃的人不少,虽说苏婆和秋冬都不在,可还有李遂意和熙娘这两个在,再加上舜华舜英,妙音芳宁,比平也少不到哪里去。 毕竟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了个皇子,便是将徽音殿都搬来也没人敢置喙什么。 瞧着她们一副锯嘴葫芦的模样,陆银屏也讨了个没趣儿。 里头就是这点不好,想说什么话都要在脑子里心里过上两遍,临了从嘴里说出来,早就变味儿了,或者直接干脆就不说。 “哑巴样子。”陆银屏冷哼。 拓跋珣端端正正地坐在她身边,用不大却足以让人听到的声音道:“既然是哑巴,不妨让人撬开嘴看看,若是舌头还在,直接割了完事,反正也不顶用。” 这话一出口,在场人皆是一惊。 二楞子也是只见人下菜碟的恶犬,一眼便瞧得出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是以在拓跋珣讲完后,它呲着牙冲几位嫔御吼得厉害。 陆银屏惊愕地望向他 她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告诫自己孩子还小,说话不经脑子。 可她一想起他们这家子的脾气,反倒觉得这才是正常 不过在陆银屏的角度看来,他侧脸圆润,睫浓密,耳朵连着下颌弧度还未凸显,却已然能瞧出将来定也是个风男子。 不管他以后什么样,眼下年纪还小,说不定还能掰得回来。 陆银屏伸手摸了摸他得笔直的脊背,悄声道:“你吓着他们了。” 小呆头鹅被狐狸摸了两把,那点儿刚升起来的煞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有些懊悔地向着陆银屏的方向靠了靠,小心翼翼地问:“您不会讨厌儿臣吧?” 陆银屏听后反倒笑了。 “你同你父亲一样,动不动喜割人舌头。”她将狗放给舜华,拿了帕子擦了又擦,“但你得记着 拓跋珣似懂非懂地点头,一头柔顺的黑发同天子无异,惹得陆银屏频频想要摸头。 她管住了自己的手,高声对着下边的嫔御们道:“都自己点好人,看仔细了。” 末了又补了句:“免得一不小心人不见了,再赖到本头上。” 众人一听,脸更加难堪,还得声声道不敢。 李遂意同旁的人一道记好了人名,最终将名单奉给陆银屏。 嫔御们多是温养出来的娇花,见迟迟不走,又一直站着吹冷风,久了姿态便有些瑟缩,不太好看。 嫔御中只有陆银屏不冷,她今穿得厚实,外罩了件银灰软皮里子宽袖短襦,下穿月白辟积长裙。 本来出门时还嫌麻烦,如今一进永巷灌了风便知道还是苏婆老辣 拧丝嵌松石护甲划过名单上的人,过了好一会儿,陆银屏才装模作样地问:“怎的少了一个?” 李遂意贴了过来,笑着道:“慧夫人还未来……娘娘是想等等,还是先走着?” 陆银屏合上册子,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大家都是一道伺候陛下的,哪儿就好先走了,让人在后头追呢。”她咳了两声,又问,“等等她,各位没意见吧?” 有意见吗?意见大了去了! 谁愿意大清早吹着冷风等个风马牛不相干的人? 谁都这么想,但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垂着头捱近了须弥座,同全若珍站在一处。 陆银屏终于觉得让她们站着自己坐着不大好看,吩咐人将备好的辇抬来,好照顾照顾她们。 这边嫔御们刚刚上了辇,那头的长孙明慧姗姗来迟,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养母 这里头的嫔御不少,独独看到长孙明慧时,陆银屏的心里头就来气。 偏巧她位份不低,却只带了一个侍女。那侍女亦是高鼻深目的模样,中庭却短得出奇。看着年纪不大,却让陆银屏浑身刺挠。 “都在等你,到了就出发吧。”她不看长孙明慧的样子,挥挥手不耐烦地道。 李遂意得了令,便吩咐启程。 陆银屏垂眸扫了拓跋珣一眼,见他正怔怔地盯着长孙明慧瞧。 长孙明慧亦是看着他,目光柔和,没了之前在宣慈观见她第一面时那种咄咄人的觉。 陆银屏心底发笑 待辇行出了万岁门,她便往边上坐坐,离得拓跋珣远了些。 这小呆头鹅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抿着靠近了她。 陆银屏执起一旁的芭蕉扇向外推他。 “离我远点儿,你娘在后面。”她冷笑,“我不过是个后娘,后边坐着的那位才是跟你亲娘关系最好的……去去去,去找她去。” 拓跋珣一听,便知道原是自己惹了狐狸不快。 他抓着芭蕉扇求道:“慧姨不是……她不是……您才是我娘,我只认您一个。” 陆银屏听了,眸中冷意迸,蹙眉问:“如果不是我,是旁的什么人,哪怕是全嫔和李嫔她们,只要养你的便是你娘了?” 有就是娘,这话用在小呆头鹅身上一点儿没错。 “不是……她们都不是……”拓跋珣连连摇头,“只有您才是!” 陆银屏就不信他的鬼话 只是十分可惜,他父亲奉承她的功力已是炉火纯青,便是小呆头鹅说得天花坠她也不会上当了。 “等到了鹿苑小行,就给你安排去她那儿。”陆银屏夺过芭蕉扇,顺带还白了他一眼,“跟你那慧姨叙叙旧。” 拓跋珣见她歪在辇上又翻了个身,将背对着他,实在烦忧得很。 不将狐狸哄好了,还怎么跟她学骑马箭? 只是狐狸的脾气忒差,怪不得父亲那么容易得罪她,想来应是狐狸的问题,常常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起父亲,拓跋珣眼前一亮,赶紧起帷幔去前头寻李遂意。 嫔御出行的仪仗规格比之皇帝差去了十万八千里,虎贲开道,太仆驾车,李遂意则在车與上站着。 出了万岁门便是薄室门,薄室门外还有虎贲在等着护送她们。 李遂意眯起了眼睛,心道陛下英明,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幸好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为皇帝做事,对皇帝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不然…… 内心的慨还未发完,他便觉自己的带被人扯紧了。 一低头,见大皇子拓跋珣正扯着他的大带仰着头看他。 李遂意「哟」了一声,赶紧蹲下身子来。 “殿下怎么跑出来了?”他道,“眼下还在城内,路面尚还平整。这万一出了城,路上凸起个坡来磕碰着了您可怎么办?” 拓跋珣不在意这个,咳了一声道:“孤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李遂意一听忙道不敢。 “什么事儿殿下直接问便是。”他笑道,“什么请教不请教的,简直就是折煞了奴。” 拓跋珣点头,扭头看向帷幔后的狐狸,小声问道:“父皇惹了母妃不高兴,都是怎么哄的?” 李遂意一听,这就犯了难。 这俩人一直你拉我扯,谁知道他们最后怎么和好的?总不能告诉还没个猫大的大皇子说,兴许是头吵架尾和?若是说了,二主不得将自己的皮扒了! 他思虑了一番后道:“这夫之间的事儿同旁的总有些不一样,夫之间即便是吵吵闹闹也是情趣。您看着娘娘有时同陛下置气,说不定这是他们二人相处的调和剂 “原来如此。”拓跋珣恍然大悟,“女子竟然这样难,变着法儿的给自己找乐子么?” 李遂意觉得大皇子会错了意,可又不知道怎么去圆,便硬着头皮继续胡扯:“可再怎么闹,娘娘心中也是有陛下一席之地的,是以愿意瞧着陛下来哄她。只是不知道殿下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拓跋珣指了指身后的那驾辇,面无表情地道:“孤看了慧姨两眼,母妃便叫孤去寻她……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生气了?” 蒜皮的小事儿,也值得出来寻他! 饶是如此想,李遂意还是笑眯了眼:“生气就对了,生气就代表娘娘还是疼您,不想您跟了她还惦记着慧夫人呐。她是担心您想起从前跟慧夫人的那段时,以后不同她亲近了。” “怎么会。”拓跋珣嘴巴一瘪,“慧姨……又不喜我。” 说长孙明慧不喜他,李遂意的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自打来了徽音殿,衣食住行上了不知道多少档次不说,又拜了当朝太傅司马晦为师。最重要的是,能时时见着皇帝,这才是重中之重。 能见着就被能被重视,既然吃喝的短不了,作为大魏唯一的皇子,重担早晚也得落到他的身上。 长孙明慧不喜他却养着他,也是因为一些陈年往事,对拓跋珣还是有些芥蒂罢了。只是碍着死去的慕容樱的缘故,她也不能不管他。 说到底,还是个可怜孩子。现如今入了徽音殿,被看似凶悍的贵妃照料的一阵儿,倒是越来越开朗了,这可是个好事儿。 既然是好事儿,便没有不帮的道理。 李遂意附耳过去,给大皇子殿下支了个招。 “这……真的行?”拓跋珣疑惑不已。 李遂意点头,悄声道:“娘娘看似厉害,却是个软心肠。您这么着,肯定让她从此以后将您放在掌心里。”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