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瓒坐在厅内只觉得奇怪 而这期间靖王一直闭门谢客专心养伤,却在今递了帖子来。 旁人递帖子多是看陆贵妃得宠,有心想要攀附一下国舅。靖王倒不至于此,所以陆瓒有些奇怪。 今下朝之后,圣上将他和上州刺史温鸯留在东阁,所说之事也与却霜北巡有关。 若是在一月之前,莫说是靖王,便是暴君递了帖子他也不会接。 然而经他这些子以来的观察,陆瓒发现暴君对小四貌似还……不错?不仅给了最高的位份,还将慕容夫人所生之子送到徽音殿抚养。 陆瓒便稍稍放下了戒心,连带着也没有抗拒靖王上门。 侍女将花厅稍稍修整,又焚香熏彻一番后才待客。 陆瓒如今身居高位,却未忘记数月之前陆四还未进时侯府的处境,知道高门辉煌是一时,寥落也是一时的道理。 算好了时间,不等门房来报,便去门口人。 鲜卑不比世家,近几十年来虽也重汉家礼仪,却并不如世家那般繁琐讲究。 陆瓒站在门前看着那个形容与天子相似的藏青身影,微蹙了下眉,便上去行礼。 靖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笑着扶起他:“清贵雅秀,不愧是世家之后。孤听说,国舅在鹿苑的马术比试中夺了魁?” 陆瓒引他入内:“并非如此,夺魁的本是一位青骓主人,只是比试结束后不知去向,这才便宜了臣。” 靖王又道:“国舅谦虚,宇文宝姿虽是女子,却是三岁开始习骑,连孤都不是她的对手。你能胜她已是超凡。” 陆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道:“殿下唤臣小字「琢一」便可。” “琢一。”靖王落了座,含笑看着他。 陆瓒第一次见靖王,总觉得他与皇帝相貌比端王更为相似。 只是眉尾那道伤疤破坏了本身英俊的相貌,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 侍女上了茶,陆瓒示意左右人退出大厅。 “殿下此时来访,是与陛下北巡却霜有关?”陆瓒开门见山地道。 靖王长指转了转茶杯,糙指腹轻轻摩挲着温暖白釉。 陆瓒看着这双手,想起的却是宣帝。 二人同是壮年,容貌相近,便是连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也一模一样。 听说靖王幼时与皇帝相处甚,兴许是两人在一处久了,连人带习惯都变得相似了吧。 “孤掌卫军,琢一是使持节,自然有必要提前打个招呼。”靖王安然道,“且本就相邻,早便该好。只是孤前些子负伤在身,这才闭门谢客。” 陆瓒颔首道:“臣听闻殿下不见客,也未敢叨扰,还望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哪里的事。”靖王又道,“你我邻居,不必过于生分。我也有小字,私下称我「元叡」便好。” 陆瓒摸不清他为何与自己近乎,以为是陆四受宠,他也有心拉拢,便没有想太多。何况自己也不是个扭捏之人,便直接唤他「元叡」。 二人从鹿苑聊到帝王北巡期间京畿布防,越聊越是投机,直到暮昏黄。 最后陆瓒提议他留下用膳,靖王也快应了。 母朱氏提了食盒进院子,恰好看到三小姐在修剪她种的那一院粉玫。 “这些事下人做便好,哪里好由你亲自动手。”朱氏说着,便要招负责绿植的家丁来。 陆瑷并未回头,小心地避开了玫瑰枝上的锯齿,直起身子道:“不必。粉玫娇,那些人不会伺候它们。” 朱氏又言:“忙活完了,也该用膳。知道三小姐晚上用不多,恰好大公子同靖王殿下在院里用膳,前院便做了些易克化的膳食让老奴给您……” “谁?!”陆瑷脸一变,“谁在前院?!” 朱氏不知道她为何反应这么大,有些茫然,只得答道:“是靖王殿下,大公子正同靖王殿下喝酒呢……” 陆瑷咬了咬嘴,对朱氏道:“食盒拿回去,我不想吃。” 朱氏正要再劝,又听她道:“将院门锁好了,把柏萍叫过来。” 不等人回话,陆瑷便匆匆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窗边,依然有些惊魂未定。手边恰好有一支细长碧玉簪,想了想,将它埋在枕头下。 柏萍进来时不忘环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仍是谨慎地将门窗关好。 “奴听说靖王殿下来了府上。”柏萍低声音道,“奴想,既然是咱们的地盘,殿下定然不会不顾自己脸面行事。” 陆瑷冷声道:“你看他像是顾脸面的人?” 柏萍也没了法子,只得道:“今奴便在外间榻上歇着,殿下纵然再恣意妄行,也不会选在人前吧!” 主仆二人合计了一番,又检查了一番门窗后,这才忐忑不安地睡下。 不知是何时入睡的,幸好一整夜平安无虞。 次一早,柏萍先醒过来。检查了门窗后才放下心。 她推醒了陆瑷小声道:“纵然行事再狂浪,可终究是皇室中人,不会不要脸面。既然他答应了以后不来扰您,想来是能办到的。” 陆瑷攥紧了手指,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嫁人,不想跟他再有任何来往……那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从此以后烂在肚里。若是以后不小心碰到了他,也不能被旁人瞧见异样。” 柏萍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小姐放心,若有半个字出去,便教奴一头撞死。” 陆瑷将她扶起来,轻声道:“哪里就这么严重?如今听说小四得宠,就连大哥也不用看人脸过子,我也不用无头苍蝇似的去求人了……母亲曾说,人要向前看。咱们也要向前看,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儿。你看,现在咱们可不就是天天有人捧着吗?” 柏萍这才肯笑了:“小姐说的是!” 第一百章 河东 景和七年七月,魏天子却霜,幸西北凉、河二州。 元京距凉州近四千里,即便快马加鞭昼夜不停也要五之久。 天子出行,车驾马匹数千不止,加之辎重物资紧要,速度更是放慢了不少。 起初天子还耐心解释 等过了恒农快到河东时,陆银屏又指着已经在她西边的垣曲和界山问:“那是嘛呀?” 天子觉得有些头疼。 他依然耐心解释 陆银屏「噢」哦一声,趴在榻上向外看了一会儿,又指着界山一角问:“那是嘛呀?” 天子这下再也忍不住,直接将人拦拖了回来,不准她再向外看。 “你这个路痴,若是没了朕,出了门岂不是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他咬牙道。 陆银屏缩在他怀里,手指被他长指包住,觉清凉无比。 “陛下在的时候,臣妾就跟着陛下;陛下不在身边,臣妾肯定哪儿也不跑,不然就走丢了。” 拓跋渊抱着她,抿了抿薄后道:“那就如你所说,记得跟好了朕,不能跑。” 陆银屏「嗯嗯」地应了两声,心里琢磨着趁他不在的时候去哪儿玩。 过了会儿,她又指了指随从在一侧的慕容擎问:“慕容将军为何也跟来了?” 拓跋渊一顿,低声对她道:“朕命王兄和国舅戍守京畿,慕容擎亦是外戚,不好将他也放在京中。” 陆瓒不可能倒戈,慕容擎却不一定。所以要放在身边。 陆银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便没有接话。连连打了两个哈欠,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夕落山后,天子车驾抵达河东郡。 如今任河东郡守的是裴焉,出自河东裴氏。早便接到天子北巡经过河东,提前收了河东最大的宅院做天子临时行用。 河东裴与瀛州裴算是一家,说来陆银屏也要唤他一声外祖。 只是陆银屏自打听说外祖与太后一事之后,心下觉得膈应,是以天子和慕容擎提起时微微蹙了蹙眉。 天子见她不悦,安抚她道:“路上总要找些人伺候,贵妃不待见他,等用完了再杀也不迟。” 慕容擎心头一跳,扫了陆银屏一眼后便垂下。 她没说什么,舟车劳顿之后的人总是身心俱疲。 所幸晚膳到不用这位郡守安排,徽音殿的首席大厨芳宁被拖来给帝妃做专厨,吃上倒是没有委屈了他们。 饭毕,李遂意与熙娘忙着安置物件和检查帝妃寝居,秋冬将主子平时常用的瓶瓶罐罐倒腾出来,在梳妆台上摆好。 陆银屏望着比自己寝殿狭小数倍的寝居,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天子所说「简省出行,吃睡上规格不高」是何意。 习惯了徽音殿的她如今后悔也来不及,望着那将将够自己打上两个滚的榻十分茫然。 天子甚是意,当下便去了屏风后换上寝衣。 室烛光之下,天子玉白容颜和覆上一层暖,闲闲地侧卧,手上拿了本不知从哪儿摸来的《战国策》。 广袖黑袍,英姿绝,清雅无匹。 陆银屏看得心头怦怦直跳,羞羞答答地绕去了屏风后。 天子坐拥四海,眼神却只拘那扇屏风之后。 美人长发垂曳,动作间来回摆动,温柔至极; 大袖轻轻一便不知道落在哪儿,只看得到脖颈和肩膀弧度圆润美丽; 襦裙解下,那屏风上的地藏菩萨顿时映出一个窈窕曼妙的身姿来。 地藏誓言普度六道众生,他是佛子,是六道中人,却心如恶鬼。 只是不知眼前的菩萨能否度了他这披着天子外衣的恶鬼? 须臾之间,她又换上寝衣。 陆银屏因着与天子共寝被他搂在怀中,夏里常常觉得夜里燥热,便只穿一件齐襦裙,将肩膀和半个美背都在外。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