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套娃 “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次次触朕的底线。”陛下的声音在玉蕤头顶响起。 她伏在地上,后颈阵阵发凉。 直到玄衣摆掠过,脊背才渐渐放松下来。 玉蕤盯着眼前的地面 晁女史有护驾之功在前,还不是照样被割了喉?她侍奉圣上数年,待明年年纪一到便可放出中,可不想在这之前出任何差池。 “瞧给你吓得。” 头顶蓦然有人出声。 玉蕤头皮又是一紧 端王见她双肩一怂,无奈笑道:“罢了……孤去瞧瞧那边到底如何了。” 舞侯府并不大,老侯爷崇俭,回京封了镇国大将军时先帝便赐了这座宅子。 笼统不过五个进出,甚至不如一些京畿富商的宅院宽阔。可前朝几位大儒致仕前均在此宅荫居,风水极好。 端王闲庭信步迈进院中,除了那挤了一院的人,便看到开得极盛的玫瑰花。 他愣了一下,随意捻下一枝执在指尖,对着一旁静默的陆瑷道:“陆夫人院子里的粉玫开得倒是不错……她自己种的?” 陆瑷早先便听到小四尖着嗓子直呼天子名讳,现下脑中成一团,本未留神他问的什么,口而出道:“这是我的院子,花是自己种的。” 陆瓒眼风扫来,并未说话。 拓跋澈高高扬起的眉放了下来,嗅了嗅指尖的花道:“嗯……好看……” 三人站在一起,倒也赏心悦目,不过彼此心思不同,无从罢了。 未几,又听得屋内一阵惊呼。 陆瓒脑子发懵,以为那狗皇帝又在施暴。 他双手攥拳,青筋暴起,正要进去抢人,却又听见一声娇滴滴的「我错了」。 陆瓒松了拳头,端王也是一愣。 众侍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听得珠帘声动,天子拥着丽人大步迈出,片刻后便出了院子。 端王第一个反应过来,冲着犹自跪着毫无自觉的众人道:“还不跟上?!” 一时间襦裙款摆,缎履匆匆,侍女们静默无息地撤出了院子。 陆瑷眨了眨眼:“这就……走了?” 陆瓒没好气道:“嗯……” 去岁除夕宴上,有文臣醉酒后了一句「五难未易夷,三命戒渊抱」触了天子名讳,当即被斩杀于庭,现在都心有余悸,不敢再说那个字。 他原以为小四这下必死,刚刚整个人都透心凉,没想到…… 这是放了一马?还是秋后算账? 陆瑷不知道兄长想了这许多,又拭泪道:“我刚刚观那那狗皇帝面沉,恐怕小四这一去没有好。” 陆瓒脑瓜子嗡嗡作响,只能捏着眉心道:“她那张嘴……罢了,等着里来信儿给她收尸罢。” 陆瑷转过身去,边走边道:“再想想法儿……再想想罢……” 知自己误会了人,饶是陆银屏牙尖嘴利也不敢再多说一句不中听的话。 她不断推搡着男子脯,服软道:“我错了……您饶了我……您先放我下来……” 宣帝冷哼一声,托在她腋下的大手狠狠一捏,痛得陆银屏龇牙咧嘴。 “我都道了歉了您还跟我较劲?”她痛得脸皱成包子,“您不待见我直接剁碎我得了,犯得着这么来回颠腾我?” 宣帝不语,将她放进御辇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眼看着天子尊贵的部即将落下,陆银屏往里滚了半圈儿,避开被他坐成饼的凄惨下场。 金碧穹顶,九层纱幔,看不清端坐如松的人的模样。 侍从行了一礼,见天子挥手示意,便抬了御辇启程。 宜寿里只消过个路口再拐个弯儿便能远远望见东掖门,这厢刚拐了个弯儿,陆夫人又发话了。 “我狗呢?” 陆银屏扫了一圈没见着,跪在榻上红着眼圈又问了句:“我的狗呢?” 天子膛微微起伏,想来是气得狠了。 陆银屏不见了犬,便要下榻亲自去找。 宣帝伸手一拦,冷不防触及新夫人的小臂 宣帝火气瞬间降了一半,另一半去向别处。 陆银屏仍不自知,借着天子胳膊的力道便要下榻。 冷不防间一紧,被他揽进怀中。 那式乾殿的光景历历在目,陆银屏心下一惊,便挣扎着要起身。 拓跋渊将人摁在怀里,高声吩咐道:“去,将贵妃犬请来。”声音是说不出的嘶哑。 话音一落,他自己也一愣,暗恼自己轻易被勾走了魂,本想治治她,收回贵妃的位份,却不小心口而出。 陆银屏心下复杂 八成一会儿她见到的是一锅狗汤吧! 思及此,陆银屏吓得直摇头:“我不要了……不要了……” 天子温香软玉在怀,觉通体舒畅不少,几来眉心的剧痛也有所缓解。 就是她忒闹腾,一会儿要这一会儿又不要,实在跟他其它的女人有大不同。 “将贵妃平素惯用的物事、人手也一齐送进。”天子体贴地又吩咐了句。 陆银屏整个人都麻了,听这话音是真送进伺候她,可又把握不准他到底什么脾,索不再说话,安静如地靠在他怀里。 拓跋渊拥着她,数来的疲惫困顿上涌,慢慢向后靠去。 陆银屏听得头顶呼声渐渐均匀平和,悄悄抬起头来。 拓跋渊眉目深刻,薄紧抿,即便休憩也是一副致的模样。 他清冷秀美的长相其实更适合穿白衣,倒是像极了儒生; 或者剃光头,穿袈裟,这样一来下山化缘定然能够盆钵。 陆银屏确信他累极已然沉睡过去,放心卸下自己伪装许久的恨意,搭在他肩头的素手抚上这张思夜想的脸,在他冰凉的嘴角轻轻印下一吻。 第二十六章 入 纳妃不比立后礼仪繁琐,鲜卑一族部落出身,即便已然南迁帝京开始重视汉人礼节,也未曾在这上面多下功夫。 况且天子亲,已然是给了十足的面子。 陆银屏窝在他怀里,听他呼温润绵长,自己却伸着头,就着一个僵硬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直到秋冬匆匆追来,抱着幼犬低声唤道:“娘娘……” 天子倏然睁开了眼,环着新妃的长臂也是一松。 陆银屏一个不备,就要翻下榻来。 天子一怔,似乎才反应过来刚刚怀里多了个女人这件事。所幸常年习武,身手捷,一把拽着人的手腕又将她拉了回来。 雪肌皓腕,尚无赘饰。天子捏着新妃的腕子,心里想的是「肌理细腻骨匀」几个字。 然而这新妃对自己的优势浑然不自知,另一只素手开纱帐,伸长了颈子去看她那只巴掌大的恶犬。 “二楞子哟……我心肝儿,耐死我了。” 延颈秀项,皓质呈。美则美矣,就是嘴里吐出的话着实有些拐。 秋冬粲然一笑,举起狗便要双手奉上。 主子伸出一手来接,那纱幔便开得大了些,出四小姐身后天子那双沉静的淡金双眸。 秋冬的笑瞬间僵在脸上,心里慌了阵脚,不知是给还是不给。 陆银屏自是看不见他表情,揪着二楞子的颈子一把将它夺了过来。 纱幔合拢,依偎着的两个人影亲亲密密,隐约看着倒像是一对鹣鲽情深的夫一般。 陆银屏得了犬,将一切抛诸脑后,喜喜地起狗来。 二楞子被摸得浑然忘己,一个翻身蹬直了腿,敞开了肚皮来任她逗。 宣帝放开了她那只腕子。 陆银屏离了钳制,也不看他,抱着狗远远地坐到一边去。 拓跋渊垂眸,瞧见被他扯过的手腕上红红白白一圈的痕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蔑地吐出俩字儿来 “娇气……” 陆银屏只当自己聋了。 身边这位不是个良善的主儿,听说有时兴起还会让妃踩在炭火上跳舞,让谏臣跪在刀尖上膝行朝拜。 这些都是人亲眼瞧见的,做不了假。 陆银屏自知身无长物,就一副皮囊入了他的眼,自己那张嘴又吐不出什么好话来,自然不敢多说一句。 先前一拖再拖,今赶鸭子上架跟人入了,只要伺候好了眼前这位,舞侯府。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