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门时,风雪已停,头从厚厚的云层里探了出来。 又三年。 易家的后院里一株核桃树下,一群粉雕玉琢的娃娃穿着各的衣衫,你追我赶,嬉笑耍闹着。 秦娇坐在石桌旁,收拾着才摘下来的核桃。从壳子里新鲜剥出来的核桃,水润白,带着一股子生青的鲜味儿,这是市面上尝不到的鲜物。通常核桃仁剥出来,不大功夫就要变了,也只有家中有核桃树,方才能尝到。 金秋九月,正是落果的时节,她打算做些核桃酪给孩子们吃。 易晗已经三岁多了,同他两岁的堂弟,一起淘气。 秦娇怀里,窝着一个穿着粉红衫子的小女娃,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哥哥们跑来跑去,白净的小脸蛋在头映照下的几乎透明。她的眉眼口鼻,都像极了秦娇,眼角甚至还随母亲有一颗泪痣。 这是秦娇和易峋的二女儿,今年已将近两岁了。 秦娇剥着核桃仁,不时的递一块在女儿的嘴里。 如今易家的铺子生意十分红火,京中又开了两家分店,一共是三家店铺了。 下河村在易家油坊的影响下,几乎家家都种起了油料作物。赵三旺和丁虎,同易峋商议了,在村中又开了一家油坊。种菜榨油卖油,已成了规模。 家业兴旺,秦娇同黄玉竹,是忙不过来了。铺子里雇佣了可靠的人手,是不用她们再亲力亲为。 但秦娇喜持灶台,她和黄玉竹还三五不时的琢磨新的点心或者面膏出来。易家铺子总有新鲜货卖,也因而生意久盛不衰。 这会儿,也是好容易有这半空闲,她在院中陪孩子。 小丫头吃了一块核桃,小手忽然搂住了母亲的脖颈,轻轻哼唧道:“娘,爹……” 秦娇便晓得,这孩子是在撒娇了,问她爹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因是个女儿,易峋便娇惯的厉害,几乎要把她宠到天上去,小丫头跟她爹也十分的亲近。 这两,宁王不好了,易峋去料理事宜,便不在府中。两见不着父亲,这小丫头便不高兴了。 秦娇拍着女儿的背脊,柔声哄着:“芽儿乖,爹有事,很快就回来了。娘煮甜汤给你吃,好不好?”芽儿,便是女儿的名。这女儿生在里,像才钻出来的芽,就取了这个小名。 芽儿倒不闹人,有母亲哄,又有甜汤吃,就安静了下来。 秦娇看剥了一盘子核桃仁了,便抱着女儿想要起来,抬眼却见那高大的身影,迈步前来。 芽儿扭头看见,快着伸手要抱:“爹!” 易峋走上前来,面含笑的看着自己的子和女儿,他俯身将女儿抱了过去。 秦娇微笑着,轻轻问道:“事情都好了?” 易峋点头:“好了,再过几,咱们就过去。”说着,他低头哄逗着女儿,心中那一点点不愉快,在女儿的咯咯笑声里,尽皆散去。 宁王中风卧,已一年有余了。 这三年来,宁王过得苦闷至极,亲朋散尽,再无一个可亲近之人。唯一的儿子,不肯认他。他明明有儿孙,却是孤老无依。 到了卧这一年,更是病榻荒凉。府中的仆婢,只会公事公办的服侍。他那些侍妾,不过贪图他的钱财供养。他这一病倒,这些女人叽叽喳喳的挤在他前,说着侍奉实为争财。他总还是王爷,烦躁之下便将她们都遣散出府。然而如此一来,府中便更是孤寂。 直至近,他病得越发沉重,太医言说大限将至。 皇帝将易峋传到中,要他去料理宁王的后事。 易峋不认宁王,但皇帝还是将世子的位份给了他,他毕竟是宁王的独子。易峋本是要推却的,皇帝却提起了苏月婵,这本就是他该得的。 易峋到了王府,见着了宁王。 宁王再也没有了以往美男子的风范,三年的功夫,他成了一个僵卧病榻,风烛残年的老人。 其时,宁王已是弥留之际,听见易峋到来,如回光返照一般,睁开了眼眸,勉强握住他的手,哀求着:“峋儿,叫我一声爹吧……” 易峋不为所动,连宁王最后的期望也不想足。 凭什么呢?他本是有子孩子的,却糟蹋了干净。 最终,宁王直至闭眼,也没听到那一声。 易峋想起这些事,心里微微有些不痛快,他将女儿给了胡娘子,令她抱到房里去,将孩子也都招呼了回去。 他在院里,看着树下的秦娇,金的光洒了她身。 她淡淡的笑着,身段丰修长,举手投足去了当初少女的稚涩,已完全成为了一个成的妇人。像秋里的果子,散发着人的甜美。 她是他的子,他孩子的母亲。有她在的地方,就有他的家。 想到这里,易峋心中便洋溢着温暖充实的幸福,他将秦娇搂在了怀中,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低声问道:“娇,做我的王妃,好不好?”话音低沉,带着一丝请求,仿佛是在向她求娶。 秦娇将手放在了他宽阔厚实的背脊上,柔媚的笑着:“好。” 她踮起了脚,轻轻将自己的主动了送上去。 人生还很长,以后也许还会有很多琐事,但无论将来走到哪里,能够厮守便是最大的幸福。 人间有味是清。 (全书完)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