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没说完,陈长青眸一深,张口便打断了她:“什么好人家的小姐,我若是想,早就成家了,还等到现在么?翠云,我不听那些,你明明喜我,为什么不答应?” 刘氏脸上一红,支吾道:“什么……我几时说过喜你?” 陈长青紧盯着她的眼眸,沉声说道:“你说,我来找你,你很高兴。若你不喜我,你高兴什么?” 刘氏说不出话来了,她慌的想要移开眼神,却又被陈长青牢牢的锁着,竟然挪不动分毫。 历经二十年,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少年少女,但却在彼此的眼中,依稀寻到了当年的情愫。 陈长青不住的伸臂,揽住了她的肢,柔软的如里的柳条,轻轻的向自己怀中带去。 那原本锋利冷淡的眼眸,此刻却是深沉的柔情,有如一潭温暖的池水,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大概是被这双眼睛蛊惑,刘氏一时没有动弹,任凭他将自己拉了过去。 在落入到男人有力温热的怀抱里时,她却猛然醒过神来,挣扎着想要离开。 陈长青不让她逃避,硬将她扣在了怀里。 他从未像现下这样,急切的渴望过一个女人,哪怕是当年还是头小子,离开她之前也没有过。 他想立刻得到她的应允,听到她亲口答应嫁给他。 他已经耗费了二十年的时光,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 陈长青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为什么这二十年来,从意气风发的少年走到中年,他从没动过成家的心思,也从没想过要娶哪个女人做子,因为他心底里其实一直都装着她。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想要查一个寻常村妇的生平过往,实在易如反掌,但他不敢,他生怕听到她儿女双全,夫妇和睦的消息,那就连心底里最渺茫的希望也会破灭。 可她如今死了丈夫,而且就站在他的面前,这大概是他此生最后的机会了,他不能再放她离去。 陈长青情难自的喃喃自语着:“翠云、翠云……答应我……你喜我的,嫁给我,我会好好待你……” 沙哑的嗓音,似乎抑着什么,将刘氏的心的如风中的麻,一时东一时西,又凌不已。 陈长青的剖白,让她喜悦,多年来的相思得到了回应,她的心尖锐的甜着。然而已经为人母却还会有这样的心思,这种念头,又让她深深的羞。 刘氏只觉得眼眶又热又涨,体在眼中滚来滚去,终于还是落了下去。 她拿手背抹了一把脸,轻轻说道:“不行了,我女儿都这么大了,这也太不像话了,而且我也舍不得她。长青,我们、我们下辈子吧……” 陈长青眼眸一暗,沉声说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人说下辈子如何!下辈子在哪儿?!下辈子你是谁,我又是谁?!分明这辈子可以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拖到下辈子?!我不听这些,我就要这辈子和你做夫。”说着,他和缓了声音,继续说道:“至于你的女儿,我娶了你,她就是我的女儿。那姑娘很聪明,我也很喜她。” 刘氏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说道:“但是,我不想见不到她。” 陈长青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不是不愿意嫁给他,只是舍不得女儿。按捺着欣喜若狂的心情,他轻轻说道:“无妨,我们成亲后,我把你们母女都接到城里去。娇是我的女儿,那她就是官家小姐了,我可以让她了奴籍。” 这最后的一句,让刘氏怔住了。 门外,易峋的声音传来:“娘,您怎么大敞着门,午饭好了没有?”话音落地,他也迈步进屋。 易峋一进屋子,猛然就见一中年男人抱着刘氏,顿时又惊又怒,只当青天白,竟然敢有歹人上门调戏他岳母! 他当即怒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来调戏良家妇人!”说着,劈手向陈长青打去。 陈长青放开了刘氏,退后一步,让过了易峋的攻势。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易峋,知道他就是秦娇的夫婿,刘氏的准女婿。 他淡淡道了一句:“功夫,倒是扎实。” 刘氏连忙拉住易峋,说道:“峋子,他是我的、我的旧识。” 易峋这方停手,脸不善的看着陈长青,口吻冷漠:“请阁下离开,这儿不你。” 陈长青理了理衣衫,看着刘氏说道:“翠云,我改再来。”说着,便出门而去。 他才出门,易峋便将门猛地合上,转头向刘氏说道:“娘,以后这人再来,不要放他进门。” 刘氏有些尴尬,说道:“峋子,他是……” 易峋面冷淡,说道:“我不管他是谁,我不想看见他。” 他进门之前,隐约听见了他们最后的一段话。 这男人想娶刘氏,还要把娇接走,让她当什么官家小姐?! 刘氏如果想要改嫁,他当然不会拦着,寡妇改嫁自古有之,如今这世道也不兴什么守节至死。何况,秦老二那种人,也不值得为他守。 但是,他们想把秦娇带走,他绝不答应! 那么秦娇呢,她知道这件事么? 奴籍,做官家小姐,这的确是个很大的惑。 奴籍为籍之一,进了这个阶层,那便处处都矮人一头,就算是被杀,是良民百姓的,那凶手给赔命抵罪;但如果是籍,则只用打板子赔钱。且良不通婚,即便娶,其实也只能做妾或者通房。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活不下去,轻易没人肯卖儿卖女,为图钱财卖了孩子,也要被世人不齿。 秦娇自从被秦老二卖给了相府为奴,其实就已经不在良籍了。虽说乡下不怎么讲究这些,民间偷娶的也不少,这种事从来就是民不告官不究,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易峋也一直在跑这件事,然而籍易入难,十分棘手,找了许多人情,也还没办利索。 如果是这个人,朝廷的三品大员,那必定是可以的。 她复了良籍,再成了官家的千金小姐,那还能嫁给他吗? 易峋有些烦躁,他深切的信着娇是他的,但有了这些变故,往后会不会再生出什么枝节? 不管如何,他不会让任何人把她从这儿带走。 傍晚时候,刘氏说头疼,不想吃饭也没有做饭,易家兄弟两个带着丁虎和赵三旺到铺子里去吃晚饭,家里就不用开伙了。 天气闷热,众人一时也没有胃口,秦娇自井里提了一壶青梅酒,又端了两盘小菜,让大伙先吃着,她便拉着易峋看墙上新的诗句,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她虽然不懂诗词,但也听说过有人曾在酒楼墙上题反诗,倒把店家给连累了的事。 她不想因噎废食,谁知道这些人里面将来会不会出上几个举人名士,只是每天都会叫易峋来瞧瞧,有不妥的就拿笔墨涂掉。 易峋看了,不过都是些咏山野风光的,又或是叹仕途不顺,漂泊羁旅的,倒也没什么。然而,其中竟有些句子,大肆称赞这女主人容貌娇美,风华出众,今一别后再不能见,有人面桃花的落寞伤。 他心里本就烦躁,看见这些,更有些火气冒,拿了秦娇记账的笔,蘸了浓墨,将这些句子尽数给涂了。 秦娇在旁瞧着,不由问道:“峋哥,这些诗都讲了什么?” 易峋瞧了她一眼,将笔掷在柜台上,淡淡说道:“没什么。”说着,见秦娇那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才又了一句:“都是些无聊透顶的东西,我看着烦。” 秦娇只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在店里也不好去问,便到厨房里去做饭。 天热,也没人想吃热的汤饭,她将白里剩下的面煮了,拿井水过了,浇了些蒜汁,放上炒蛋和切细的黄瓜丝,便端了出来。 养的那些已经能够下蛋了,并且天天吃的都是茶籽儿、油菜籽儿这些油大的好东西,一只母一天能下两只蛋,每天都能捡上一篮子蛋。 这面口,十分适合盛暑天气。 几个男人在油坊干了一天体力活,早已饿坏了,三扒两咽就是一碗。 秦娇吃着面,低声问道:“峋哥,娘的头疼,厉害么?” 易峋默然,半晌才道:“没啥,就是热着了。” 秦娇点了点头,说道:“我妆奁里放了薄荷油的,娘怎么也不用。” 易峋没有接口,停了一会儿,他问道:“娇,白天有个人去找咱娘,你知道么?” 秦娇应了一声,微笑道:“知道呀。” 易峋眯细了眼眸,轻轻反问:“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秦娇抿嘴一笑:“他是娘的老相识了,峋哥,我有件事待会儿要告诉你……” 正巧此时,董大成兄妹两个,从外头回来了。 董香儿一脸气恼,眼圈还有些发红,显然是哭过的。 董大成也是面的沉,两手背着,唉声叹气。 秦娇见状,起身说道:“你们回来了,事儿谈的咋样?不顺利?” 董大成叹了口气:“他们家不答应,我们都说肯两倍的还彩礼了,还是不答应。” 秦娇没想到这件亲事竟然这么难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问道:“你们吃饭了没有?锅里有面,叫栓柱给你们盛去。” 董栓柱答应着,连忙起来就往后厨去。 董香儿却忽然说道:“还吃啥呀,气都气了!”说着又咬牙切齿道:“这辈子,我就是死,也不会再跟李生那个乌王八蛋!” 秦娇走过去,拉着董香儿的手,将她拽到了一边,细细的问怎么回事。 董香儿噎了一下,便将今天去李家的情形讲了。 原来,李家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董家必定不会容女儿就这样被休回来,董香儿在娘家住不牢靠,那就还得回去求他们。她低声下气回了婆家,以后自然就得乖乖听话,再不敢闹腾。 但没想到,董香儿竟然在娘家长住了下去,甚至还带了兄弟上门说要和离,彩礼原封不动的全数退还。 这下,轮到李家慌了。 董香儿这个模样、这么勤快肯干活的儿媳,可不好找,这不是还了彩礼的事儿。再说了,乡下娶不容易,只有娶不到老婆的光汉,可没有嫁不掉的老闺女。李家无论是休还是和离,这名声一旦传出去,谁家肯把闺女嫁过来给他们折磨?不但老大不好再讨,就连下头的小儿子,也难说媳妇了。 再说,李生原本就贪恋着董香儿的姿,李家又打听到董香儿如今在下河村一间铺子里做事,一个月能赚不少钱,更是咬死了董香儿不肯撒手。 他们今过去,李家便放了话,他们也不休了,也不会跟董香儿和离,就是抬一百两银子来,也不中用。 董香儿这辈子,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她如果再不回李家,就休怪他们不客气! 第95章 董香儿越说越恼,丽的脸上腾起一片红,她说道:“这李家就是咬死了,如果不是大哥跟着,我今儿只怕还回不来了。我就不明白了,这女人嫁了男人,怎么就跟卖了他们似的?!” 她这话,说的一屋子男人都不住的低声咳嗽。 秦娇皱了眉,她倒是没有料到董香儿这门亲事如此棘手。原本只当李家多拿些银子,这门亲事就能退掉,谁知道这家如今就跟乌似的,咬住了死不撒口。 董大成在旁说道:“更可气的是,这家人竟然还嘴瞎说,污蔑三妹在下河村跟人有了情,还说夫上门跟他们打过架,哪有这档子事!” 董香儿听见这话,不由瞥了她哥一眼,低低斥责了一声:“哥,别说了。” 原来,李家人说的,便是易峋。他们一口咬死,董香儿若不是在下河村和男人勾搭上了,怎么会闹着要离。而且,他们打听了,那铺子就是易家开的,董香儿要不是让这家的男人占了啥便宜,人家凭啥给她这么高的分红。 李生更是破口大骂,董香儿放/无,下妇,还唆使了夫上门斗殴。若不是念着往昔的情分,他早把他们告进官府。 董香儿被他骂了,一气之下和李生撕扯起来,把他的脸抓花了几道。老李两口子一看儿子吃亏,顿时也火了,吵嚷起来。两家子,劝和的,嚷叫的,成一锅粥。 董大成护着自己妹子,还吃了些亏,幸而董香儿在那村子里住的俩月,人缘还算不错,隔壁邻居听见动静,过来拉架,这兄妹两个就趁走掉了。 董香儿倒不想提这事儿,唯恐秦娇多心,然而董大成还是说了出来。tHoNGAdA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