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独角兽同时爆发出荧光,那光芒让银不得不闭上眼睛。当她再度睁眼,面前不再有骑着独角兽的灵,只见一个长着独角的半人马少女昂首而立,手持长弓。 “来吧,战斗吧!”这少女轻叱道,“打败我,证明你的资格!” 第108章 梅薇斯从帐篷中爬了出去,她锐地觉到了气氛的改变。 这位药剂师兼厨子(或者说厨子兼药剂师)对魔力并不锐,让她产生应的与其说是魔力,不如说是自身的灵血脉。承载自母亲的血脉被自然之心提纯,现在的梅薇斯相当于一个半灵,属于森灵的应让她模糊地受到,这片天地已经与入睡前不太一样。 她在离开帐篷的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灵。 那是一个背着长弓的灵弓箭手,他看上去年轻而英俊,眉间却绕着忧郁与沧桑。当他看到了梅薇斯,这灵的面孔被骤然点亮,云一扫而空。 “陶娜?”他惊喜道。 “抱歉,我是梅薇斯。”梅薇斯说,“那是我母亲的名字。” 灵为前半句话垂头丧气,又为后半句话猛地抬起了头。“啊,那你……”他看上去不知说什么好,“陶娜是我女儿的名字。” 灵弓箭手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年轻,但此刻他显得手足无措,各式各样的情绪在他脸上混成一团,五味参杂,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了。是梅薇斯先打破了沉默,她总是很擅长这个。 “你好!”半灵笑容可掬道,“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外祖父,您看起来和母亲说的一样英俊。” “而你,你和陶娜长得真像。”灵弓箭手也笑了起来,他眉间深深的沟壑舒展开来,仿佛冬去来。他们的年纪截然不同,面孔看上去也并不相似,但当他们微笑起来,那笑容如此相像。 头发花白的半灵与她年轻英俊的外祖父在此相遇,这对素未谋面的祖孙看着彼此,都谢这意外之喜。 无论双方本来的打算是什么,出乎意料的重逢都打了他们的安排。 “我以为你跟其他灵一样离开了。”梅薇斯说。 “我没能赶上。”外祖父苦笑了一下,“我从西大陆最偏远的地方赶回东大陆的德鲁伊圣地,途中还遇到各种意外,被耽搁了几天。” 梅薇斯的外祖父运气不太好。 当东大陆的异变一发不可收拾,身为地上半神的森灵之王向每一个森灵传信,德鲁伊圣树的叶片在大德鲁伊的祈祷中飞向埃瑞安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散落各处的自然之子。灵王的召集令没地方也没时间解释,但每个受召唤者都毫不犹豫。外祖父立刻动了身,然而,有些事情不以意志为转移。 那个时候,生为普通人类的外祖母小姐已经垂垂老矣,外祖父先生与她度过了波澜壮阔的一生,决心从即将到来的天界之战中退休,去安静的地方度过可以相处的最后时间。年轻的灵、年老的人类与年幼的半灵一路西行,在写着召集令的叶片来到灵手中,他们已经在埃瑞安最西南的地方落了脚。 几乎在德鲁伊圣地的对角线上。 时间本来就很紧,何况那时的埃瑞安大陆一片混,天地之战打碎了旧秩序,新秩序还未建立,而混的灾难先行一步。许多生灵惶惶不安,看不到未来;许多凭靠着天界和深渊的眷族开始了最后的疯狂。穿越这样的大陆很难不遇到一些意外,即便外祖父先生拼尽全力,在他到达的时候,族人也已经离去。 距离目的地一天位置的地方,他仰起头,看见王的魔箭撕裂苍穹。 他没能赶上。 “我没能赶上。”灵弓箭手垂下了眼睛,再一次重复道,那种深深的遗憾时隔数百年,依然停驻在他眼底,“我到达圣地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了……” 外祖父先生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他歉意地看了看梅薇斯,说:“请原谅,有一部分东西要在你通过试炼后才能知晓。” “那就请先说别的部分吧!”梅薇斯说。 “一般人会先问是什么试炼吧?”外祖父失笑道,“不愧是陶娜的女儿。” 外祖父到圣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晚到的灵。那个灵法师运气比他更差,竟然堪堪晚了半个小时。 “我到的时候,德鲁伊们已经全都走了。”外祖父说。 剩下的德鲁伊已经全部迁徙,他们带着包裹自然之心的橡树守卫者,在朋友的守护下去往了没人知道的地方。大德鲁伊暂时离开,作为坚定盟友的森灵亦然,剩下的德鲁伊带着自然之心,一时间处境危险,他们得先藏起来。此前还有一个高阶德鲁伊留在圣地,在灵法师到来之后,最后一个留在圣地的德鲁伊便离开了。 那个高阶德鲁伊留在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接应晚来的灵,待任务完成,他要跟上德鲁伊大部队。 大德鲁伊与森灵们为了东大陆的异象出发,那是来自深渊的污染,尽管外祖父依然不知道深渊污染扩散的原因。他曾参与了深渊之战,将恶魔赶回老家,谁知道污染怎么会在通道断裂后残留在大地上?外祖父也不太清楚族人要对这些污染怎么办,他只知道他们去了星界。 但是没关系,他们会回来。 那时候的灵这样想。 他们等待了一周,最后四个活在埃瑞安的森灵在这片圣地汇合。最后一个灵到达的那个晚上,他们知道了离开的同胞与盟友要怎么处理污染。 大地开始撕裂。 撕裂的岂止大地,岩石与泥土轰然崩塌,群山与江洋被无形之手撕扯,连同上方的紫天空与仿佛得了病的光,统统消失无形。主物质位面被撕裂了,那些无药可救的污染区连同上面发疯的生物一起,消失在突然出现的空隙中。 埃瑞安的每个人都看到了空间的撕裂,那可怕的景象如同海市蜃楼,出现在天空之上。但没有人在近处旁观过这个,因为那撕裂一旦开始便难以停止,仿佛海啸山崩,污染区外面的大片空间,也在这崩塌中沦陷。 消失的污染区变成了黑,巨大的引力将周围的一切入其中,摧枯拉朽,难以抵挡。那发生得太快,传奇职业者都没法反应过来,它们就只是出现,然后消失。主物质位面在天界与深渊千百年的侵略中屹立不倒,在天地之战的余波浩劫中平安无事,但就在这短暂的几秒以内,埃瑞安失去了足足四分之一。 “这很糟糕。”灵弓箭手摇了摇头,“但它只是一堆糟糕事情中的一个。” 就在天幕上广播开的坍塌结束后,那消失的四分之一个埃瑞安,也在所有普通人脑中消失了。 他们不记得之前天灾似的黑,不记得消失的那四分之一个世界上有什么,即使他们的亲朋好友、生死仇敌可能记住在那里。所有没有非凡力量的普通生灵表现出一种令人骨悚然的平静和茫然,仿佛那个黑将记忆也从他们脑中走。 “职业者还记得,但也并非全部。”外祖父先生说,“我不记得坍塌的具体景象,不记得黑的对面是什么样子。只有我们当中的那个传奇法师才记得这个,他说黑对面是星界,就在坍塌的那个瞬间,整个埃瑞安的生灵都目睹了星界。” 梅薇斯依然记得塔砂描述星界时严峻的神情,这就是为什么,她在此刻到脊背生寒。 星界,世界之外的无穷之所。 无法描述,无穷无尽,未知乃至不可知,它能让塔砂这样的人近乎疯癫。这样的东西本不该与升斗小民有关,但它却在天空中毫无节制地大放送,让整个世界目睹了它的存在。 从这方面来说,只是不记得真是太好了。 但后续的影响,恐怕不止是不记得崩塌,也不止是对那四分之一的遗忘。梅薇斯心中产生了猜想:此后数百年里“星界”这个概念的消失,是否也与这一亮相有关?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发现不对。”灵说,“污染消失的同时,那些离开的森灵与大德鲁伊本应该回来,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没有回来,没有消息,而最后四个灵中的法师霍然起身。“来不及了,同胞们。”他果决地说,“如果我们现在不能动手,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 法师布下了魔法阵。 灵符文构筑了不可思议的魔法阵,它的力量很强,限制也很多。它是一个折叠的,是一个古怪的盒子,是一只莫比乌斯环,时光在其中怎么转都跑不出去,不会冲刷掉仅存的希望。在场的四个灵职业者成功拼凑出了制造魔法阵的材料,而最后缺失的重要材料,这里也正好有。 需要起码四个拥有非凡力量的灵,他们的灵魂能住阵脚。 那一天的夜空无比晴朗,鸦青的天幕上,一轮鹅黄的月如此明亮。四个灵的剪影倒映在大地上,巨大的代价被支付之后,他们将那一瞬间藏进了月影之中。 那以后沧海变桑田,那以后时光淌数百年。四个守卫者凝固在月影之中,等待着能握住希望的人。 “我很抱歉。”外祖父先生沮丧地说,“我非常、非常抱歉。魔法阵的开启耽搁不起,而在那之前我以为自己马上能回去,甚至没能寄出一封信,我好像总是时机不对……” 守卫者付出的代价是永远不能离开。 外祖父先生的运气不太好,他没赶上与同族一起离去,又没能回去与家人相会。守门人的灵魂在这不上不下的间隙等待了将近四百年,这才等到拜访者,前来寻找他们藏下的希望之火。 “我没有见过外祖母,所以我不能去胡猜测她的心情。”梅薇斯说,“但是,我的母亲陶娜,她一直为你骄傲,为生为你们的女儿高兴。尽管没能相遇有些遗憾,她这一生都过得很好。” 这不是一句空的安。 埃瑞安宣言带来无数跨种族的结合,半灵陶娜便是那个伟大宣言带来的的结晶。她的父母是参与了驱逐深渊之战的英雄,她在没有魔物肆也没有神明纵的世界中长大,如她所愿地成为了最的药剂师和最的厨子。陶娜与一位误入森林的美食家结婚,生下了一个一样热美食的女儿,最后死于不小心吃了自己熬的毒药。这样的一生不凡又平安,虽有遗憾,但绝不悲惨。 “真好啊。”外祖父先生由衷地叹,他的双眼闪烁着泪花,“我的运气真好啊,能遇见我的玫瑰花,遇见陶娜,遇见你。” 即使是这样漫长艰辛地作为结界一部分活下来,那句话居然依然适用。 只要活着,总会遇见好事情。 “唉,我居然在我外孙女面前哭鼻子。”灵弓箭手笑了起来,擦了擦眼角,“不多说了,来吧,梅薇斯,想我证明你自己。” “我要如何证明?”梅薇斯问。 “别谦让了,我知道你还带着你母亲的武器。”灵弓箭手眨了眨眼睛,“我亲手将它从圣树上折下——当然,得到了圣树与德鲁伊的许可——我还能闻见树枝上的清香。陶娜最后用它做了什么?弓箭?法杖?我觉得是法杖,她对坩埚兴趣一直很大,她做的魔药一点都不苦,她母亲需要天天喝药时真是帮了大忙……” 梅薇斯从袖子里掏出一擀面杖。 外祖父停了下来,瞠目结舌。 “妈妈的确很喜坩埚。”梅薇斯委婉地说,“还有平底锅,砂锅,菜刀,打蛋器……擀面杖。她真的很喜你的礼物。” 外祖父先生瞪着那只圣树树枝所做的擀面杖看了足足几秒钟,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他笑得如此厉害,眼泪都出来了。 “这也行啊!”他着气,捂着笑痛的肚皮,“来吧梅薇斯,击败我的味蕾吧!” 梅薇斯起袖子,高高兴兴地说:“我的荣幸!” —————————— 塔砂站在虚空之中。 这个空间的制造者似乎对她特别不上心,本没给她什么幻境,只将她扔进一片虚空之中。别人或许会在这样的虚无空间里焦躁不安,不过对于见识过星界的塔砂来说,这片空白不过如此。 她站在原地,气定神闲。 “你不担心他们吗?” 虚空中响起一个声音,听上去严肃而威严。它可能从四面八方响起,也可能直接出现在塔砂耳边,要想从声音来源判断出说话人的位置,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塔砂说,想在对方的主场占先手,本来就绝无可能。 “我相信他们。”塔砂说,“何况这里也不是陷阱与杀局。” “是吗?”那声音不置可否道。 “我们寻找圣地,但如果圣地不回应我们,我们不可能进入此处。”塔砂说,“条件是呼唤月与进入月影,能做到这个的大概德鲁伊、灵后裔与银后裔吧。” “开启条件是呼唤银月,银、化形德鲁伊和被独角兽认可的御兽者都能做到这一点。”那声音说,“进入条件是受到圣地的认可。” “所以更不可能是陷阱。”塔砂说,“月影中的空间构筑在德鲁伊圣地的遗迹之上,其中的法术无法针对自然宠儿。” “的确,所以你更应该担心自己。”那声音说,听上去几乎有些严厉,“带着深渊气息的旅人,与银签订恶魔契约的谋家,你从何方窃取了龙与自然的气息?” “我与德鲁伊和半灵签订的契约以森林公约为底,在深渊之外,我还得到了龙与自然的气息。”塔砂说,“你为何不问我,我是如何骗取了深渊的认可?” “这片空间中无人可以欺瞒。”那声音说,“深渊的眷顾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如同雪地上的炭痕一样醒目。” “那你也应当知道,巨龙与自然的认可也并非假装——除非你真的认为巨龙与自然可能被同时欺瞒。”塔砂说,“那样的话,你也不会在这里与我谈,而是直接开始进攻了吧。”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声音说,“高傲强大的巨龙,包容蓬的自然,混恶的深渊,三者的气息怎么可能共存在同一个灵魂之上?你像地下城的巢母,却又有太多地方不像。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不知道。”塔砂说,“我也想知道。” 声音沉片刻,可能在为这回答的真实惊讶。 周围不再虚无一片,一名灵法师出现在塔砂面前。他的面孔显现出森灵中难得的老态,那意味着这名灵已经活到了接近暮年的岁数,会在十几年内回归大地。 塔砂目前为止的回答,已经能让这名灵法师显出面对面谈的起码尊重。 “你想要什么?”灵法师问。THONgaday.net |